席上酒过三巡,原本因为小插曲而略显僵硬的气氛再次热络了起来。这时,西决王忽然站了起来,朝着南宫奕鞠了个礼笑道:“水燕与凤照比邻,向来关系良好,这一次本王带着这些公子小姐前来凤照,更是为凤照的风土人情所倾倒。本王思及王兄临行前多番提起,希望两国之间能够亲上加亲,好上加好。如此,今日便由本王做主,令我国安平公主与贵国和亲,皇上意下如何?”“水燕有此打算,朕自是欣喜,就是不知道安平公主自己的意思呢?”南宫奕微笑着看向那边落座不久的安平公主,眼中满是探究。易安平站了起来,得体的行了个礼:“父皇的意思便是安平的意思,只是有一点,希望皇上能够答应安平。”“公主请说。”“安平的夫君得由安平自己来选。”易安平高扬着头,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在华灯之下,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的出尘漂亮。“哦?看样子,安平公主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之人了,不妨说出来。朕再看看此人是否配得起公主。”南宫奕沉吟了一声,笑道。“皇上不用担心,他一定衬得起。我要嫁的人是……”易安平顿了顿,视线往三皇子那边扫了过去,让南宫舒苒不由得低下了头,略微的躲闪了一下易安平的目光。南宫奕脸上的笑意稍稍收了起来,而西决王则点着头,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易安平莞尔一笑,却快速的收回了目光,手指也顺势向另一个方向指了过去。“我要的人是他!”掷地有声的六个字,将南宫奕脸上的笑意全部扫去,也让西决王诧异的站起了身。原本热闹的宴席一下子又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漓洛正端着一杯酒准备饮下,却不想所有人的注意力又一次全部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今天果然不该过来。抬起头,看向主座上的南宫奕,她就不信,南宫奕肯放了自己去做他国的驸马爷?南宫奕并没有辜负漓洛的希望,轻咳了一声道:“他不行。”“为什么?我就想要他做我的驸马,旁人我谁也不要。”易安平此次竟出乎意料的坚持。南宫奕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此人乃是辅国公唯一的血脉,不久之后便将继任辅国公之位,故而不能与公主和亲,成为你的驸马。”此言一出,宴席上的百官皆是鄂了一鄂,苏丞相和苏丹诺更是脸色大变。满乘着清冽美酒的杯子倏地倾倒,沾湿了苏丹诺身上的薄衫,亦倒映出了她错愕的脸,为什么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一脚踏进辅国公闲置已久的废弃府邸,江漓月险些落下泪来,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回来的这一天。“小姐。”素环跟在后面也是泪眼朦胧,这一刻她们等了太久,今天终于得偿夙愿却有种分外的不真实感。“娘,素环姑姑,先进去吧。”漓洛带着苏丹颜等人一起走进大门,看着面前眼泪汪汪的两人,唇角微微扬起了淡淡的弧度。看来这一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诚如赫连景芝所言,凭自己一人之力,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夺回这些本属于娘亲的一切。如今既然那个道貌岸然的皇帝陛下忌惮自己的能力,想将自己收归其帐下,自己又何必舍近求远,只是这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当年的辅国公之所以一朝覆灭并不若外人所见的那般为奸人所陷害,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名义上的外公不懂得高调做人低调处事的缘故。功高震主历来是帝王最为忌讳的,当年辅国公军功卓著,为人又爽朗大方,不懂得藏拙。这样的军事大臣在**的时代或者能够权倾朝野,为君王所仰仗,然一旦帝国平静下来,也变成了君王心中最锋利的一根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当年的辅国公不懂得这个道理,不代表她不懂。在特工组中摸爬滚打将近十年,并爬上最顶端,这一路上浸透了多少人的鲜血白骨。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她早就在那一场场可怖的历练中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今日南宫奕能因为她过于强大的实力对她委以重任,来日他便会因为太过忌讳她强大的实力而对她赶尽杀绝,到时候……“漓儿,在想什么?”江漓月收拾完转头望去,便见漓洛站在窗边怔怔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啊,没什么。”漓洛回过神来,盯着江漓月微笑的脸庞,脸上凝重的表情稍霁,淡笑着问道:“收拾好了?”“嗯,本也没有多少东西,收拾起来也轻便。”“娘和姨娘若是少了些什么便吩咐外面的那些下人们去置办,刚搬进来,总没有原来府中那么完备。”漓洛点了点头,扫视了一眼房内略显简单地布置,嘱咐道。“嗯,身外之物都是其次,能够回到这里比什么都重要。我从来没想过还有一日能回到这里,这一切都多亏了你,你外公的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这么有出息也该觉得安慰了。”江漓月拉着漓洛的手欣喜的笑着,眼中却含着一汪的泪水。漓洛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拂去江漓月脸上的泪水,唇角微勾。算了,既然走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南宫奕若是敢对她们下手,她定让整个凤照来给她们陪葬!漓洛的双眸在江漓月转身之时划过一抹阴冷的暗芒,或许她应该去拜访一下那个男人了。悠扬的琴声从内室之中缓缓传出,犹如一汪潺潺流动的清泉,涤荡在倾听之人的心间,拨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浅薄的红纱轻扬,显露出阁中低眉抚琴之人的面容,纤细的柳叶眉微敛,少女贝齿轻咬,拨弄琴弦的手指往前一划。倏地,一道青色的光芒从琴弦之上破体而出,直冲向另一侧微敞的窗台。青光与蓝光在窗台处相遇,冲撞的一瞬,光点好似夏夜的萤火虫一点一点的从空中掉落,而光点的尽头,一个高扬着头的红衣少女微笑着凝视着房内的少女。“皇姐。”“安平,你怎么来了?”看清少女的面容,易雪焰怔了怔,尔后欣喜的起身迎了过去。“皇姐,我想你了,嘻嘻。”易安平轻巧的跳进房内,直扑易雪焰的怀中,淡笑着撒娇。“几年不见,安平长大了,也变得漂亮了。”易雪焰接住易安平,淡笑着抚摸着她柔软的发,宠溺的笑道。易安平与易雪焰本是同母所出,又自幼丧母,小几岁的易安平从小便特别黏易雪焰,两人从小便形影不离。直至易雪焰离开水燕,易安平才与她分开。“姐姐也是。”易安平抬起头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一别数年,父王与其他皇兄可还好?”“除了三皇兄,其他人都很好。三皇兄最坏了,皇姐你都不知道,你前脚一走,三皇兄就各种欺负我,偏偏父皇还老是偏帮着他。皇姐,等你以后回去,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他。”易安平低哼了一声,鼓着小脸的模样,哪还有在人前的半分傲然冷颜?活脱脱像个向长辈撒娇的孩子。“好,好,等皇姐回去便帮你教训他。”易雪焰无奈的摇了摇头附和道。三皇子易羽然乃是皇后唯一嫡子,如今更是水燕名符其实的储君,打小便喜欢欺负比他小几个月的易安平。然而易雪焰却知道这正是易羽然喜欢易安平的表现,谁让那小子性子恶劣,越喜欢的人欺负得越狠。“对了,你怎么也到凤照来了?父王可知道?”易雪焰蹙眉问道,这孩子不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我是跟着皇叔来凤照参加比试的,父王当然知道。”易安平站直身子,仰起头一脸的骄傲。易雪焰一怔,她知道西决皇叔带了人过来与凤照比试,却不想这些人之中竟有易安平,父王这样的做的用意究竟是……轻叹了一口气,易雪焰续又问道:“据我所知,比试已经结束许久,你们为何还在凤照逗留?”“还不是父王,听闻了比试一事之后,非让我和皇叔商量着与凤照和亲……”“和亲?”易雪焰惊讶的打断易安平的话。易安平被吓了一跳,疑惑的重复了一句:“是啊,和亲。”“谁要和亲,与谁和亲?”易雪焰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放开紧握着易安平的手,焦急地问道。“父王本意是想让我和凤照的三皇子南宫舒苒和亲,然后待在凤照。”易安平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回道。“让你和亲?”易雪焰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父王让安平留在敌国和亲,难不成是想放弃安平?还是说有什么计划,想要借助此次和亲谋取两国的什么利益?无论是哪种,对安平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女人一生一次的婚姻幸福,被用来当成两国之间某种交易、某种阴谋的筹码,当年自己经历的事情,还要让自己的妹妹在经历一次吗?她决不允许!易雪焰压下心头的怒火,仔细观察着易安平的脸色,低声问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想与三皇子和亲?”“谁想和那个和三皇兄一样讨厌的男人成亲了?”易安平低哼一声,一脸的不屑。易雪焰稍稍安了心,只要安平不想和亲就好办了。提起的心还来不及放下来,易安平的下一句话让易雪焰再次变了脸色。“我才不想嫁给那个三皇子呢,我要嫁也只能嫁给那个打败过我的男人,只有他才能配得上我,那个现在承袭了辅国公位置的男人。”易雪焰双眸猛地一缩,心头一颤,安平口中的那个男人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