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庭院因雨水的冲刷而显得更加澄净,踩在微湿的的青草地上,感觉着衣摆被慢慢的濡湿。漓洛顿了顿,看了一眼攀附在墙角之上的爬山虎,眼中划过一丝犹豫。“漓洛公子,此刻殿下应该在校武场内练箭,请公子随奴才去校武场。”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漓洛恭敬的说道。“校武场?练箭?”漓洛凤眸微挑,眼中浮上了几分诧异,赫连景芝不是不能走吗?怎么能……再一次,漓洛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校武场内,一道纤细而修长的身影傲然挺立,笔直而挺拔的身形,没有丝毫的弯曲。一贯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仍旧透着几分病气,却因为那微眯的凤眼以及难得严肃的表情,让整张脸都变得生动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扣着弓弩的边缘。下一瞬,长指一松,离了弦的箭裹挟着强大的绿色幻力向远处的箭靶射去。嗖的一声,原本稳固的箭靶在长箭的冲击下,轰然倒塌。漓洛双眸一凛,看向男人的目光染上了几分敬畏,这个男人果真不像表面看的那般简单。幻帝,竟然是幻帝?!仅次于神阶一级的幻帝!阳光投射在那男人几近透明的面容之上,那瘦弱的身躯之中究竟是怎样容纳下那么强悍的幻力的?那张魅惑娇柔的面容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危险?第一次,漓洛感到了与眼前之人的差距,那种弱者与强者之间的差距。双手不自觉的收紧,盯着赫连景芝的目光也越发的炽热了起来。赫连景芝像是感到了身后的目光,转过身来,看到漓洛之时微微一怔,尔后微微笑道:“什么时候来的?”“不早不晚,刚好看到殿下的英姿。”漓洛双手抱胸,迎视着不远处的男子。赫连景芝又是一怔,将手中的弓弩一转,递向漓洛:“有没有兴趣试试?”漓洛愣了愣,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那把弓弩。赫连景芝淡笑着让开位置,看着漓洛箭矢搭弓,开弓瞄准靶心,原本舒展的眉心因为不确定而微微拧起,不禁有些失神。嗖的又是一声,长箭气势汹汹的朝着箭靶而去,只可惜射中的并不是靶心,而是……“噗……”赫连景芝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在接收到某人恼羞成怒的视线之后忙努力止住,却还是能够看出忍笑忍得很辛苦。漓洛脸色微红,恼恨的看着不远处无情的扎进草垛的箭矢。本以为射箭跟玩枪差不多,只要能瞄准即可,却不想……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正懊恼之时,略显清冷的气息从身后覆了上来。来不及惊讶,低醇得好似陈年美酒一般的嗓音已在耳边响起:“身体稍向前面倾一些,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第一指节扣住弓弦,左臂下沉一些,手肘向内旋。”双手被两只漂亮的有些不像话的手包裹住,传递着微凉的触感,呼出的气息淡如兰,在耳边若有似无的轻抚着。漓洛的心猛地一悸,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头流过,陌生而刺激,在她还不及细细体味之时便再次隐入了心灵深处。察觉身后之人是在纠正自己的姿势,漓洛也不再纠结那一瞬的异常,专心握紧手中的弓弩。“从这里把弓拉开,瞄准靶心之时要注意让眼睛与靶心连成一线。往后拉,对,就是这样。然后……放松,放箭。”伴随着赫连景芝磁性的声音,漓洛双眸一眯,紧捏着的箭矢再次出手。锋利尖锐的箭矢蓄积了强大的后劲,在两人的注视下直直的向箭靶冲了过去,正中靶心!漓洛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刚好赶上赫连景芝低头看她一瞬。顷刻间,两人的脸相距一指,只需稍稍往上看便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每一分。手肘往后猛地一拐,趁着赫连景芝恍然的一刹,漓洛迅速从那人近乎拥着自己的怀抱中脱离,向后拉开了好几步,一脸戒备的看着对方。赫连景芝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脸上也浮现了几分不适。漓洛方才想起对方的身体状况,微微有些尴尬,却终究是拉不下脸来示弱。稳了稳身形,赫连景芝看出了漓洛的窘态,脸上倒是浮现出了几分笑意,率先打破沉默道:“公子今天前来,想必不会只是单纯想和我比试比试骑射之术吧。”经他这么一提醒,漓洛方才想起今日的来意:“今日我过来只是想请殿下送我一个承诺。”“承诺?”“没错,承诺。”漓洛将手中的弓弩背到身后,凝视着对方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说道,“你们要对丞相府下手我不反对,毕竟一开始我们已有协议,皇位之争我不插手。但是有一个人你们谁也不准碰。”赫连景芝怔了怔,尔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漓洛问道:“公子从何得知我们想对丞相府下手?又怎么知道我们会答应你的要求?”“别告诉我,你们不想要那个位子,南宫舒苒的野心早在你派人接我入府之时便已昭然若揭。苏耀澄那个老匹夫千方百计让自己女儿接近南宫舒苒为的就是在预备储君之中倚靠自己认为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只可惜,南宫舒苒的一再拒绝加上和亲一事让苏耀澄放弃了与南宫舒苒合作的意图,转而靠向了太子南宫舒淇那边,这次和亲之事没有事先传出便是最好的证明。苏耀澄是南宫奕的亲信,他若是还偏向你们,此事先知道的便不会是太子,而是你们。”赫连景芝的脸色微变,但还是微笑着回道:“纵然丞相不再偏向我们这边,也并不代表我们非对丞相府下手不可,毕竟那可是丞相,皇帝手下的一大宠臣。”漓洛定定的看了赫连景芝好一会,缓缓的笑了,高傲而又自得的笑了:“因为有人等不及了。”向前走近了两步,在赫连景芝略显惊讶的表情下凑近:“皇帝等不及了,太子也等不及了,所以连带着三皇子也等不及了。”眼见那双沉寂的眸子扬起了一阵清晰地波澜,漓洛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不少,上次被压制的气稍稍出了些,不得不说某些方面,漓洛出人意料的小心眼!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自信而张扬的少年,赫连景芝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你很聪明,所以我很好奇,能让这么聪明的你如此在意的人究竟是谁?”“再聪明的人也有所忌讳,我要的人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苏丹诺。”“苏丹诺?”赫连景芝又是一怔,看向漓洛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探究。对于那个屡次陷害漓洛的人,他不认为漓洛有为其求情的必要,“理由?”看懂了赫连景芝眼中的疑惑,漓洛双眸微眯,脸上的表情染上了一丝寒意:“有些人只有自己亲自动手方能安心。”少年微勾的嘴角带着血腥的残忍,却让对面的男子为之失神。身为月宴的嫡长子,名符其实的储君皇太子殿下,赫连景芝从小便浸**于朝堂后宫的尔虞我诈之中,那一张张虚假而狰狞的嘴脸背后隐藏的残忍嗜杀,曾一度让他不厌其烦。但眼前之人却不一样。同样是带着深刻的恨意,同样是带着深切的算计,却让他感到了莫名的真实,那样的真实!伸手压下心口处不自觉升起的悸动,赫连景芝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却仍旧无懈可击:“既然是公子的要求,我自然会慎重考虑,可是公子应该明白,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漓洛闻言立刻戒备了起来:“条件。”“过几日便是三皇子的生辰,届时三皇子会在府中宴请群臣,希望到时公子能够到场一同替三皇子庆生。”赫连景芝淡笑着漓洛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脸彻底的沉了下来。不甘的瞪了对面笑得大方得体的妖孽一眼,漓洛贝齿轻咬,眼中满是纠结。对这个男人果真不能有半分的轻视,若是今日自己真的应了他的话,只要自己到时在三皇子的庆生宴上一露面,自己偏向三皇子一事便真真是坐实了,到时候即便自己不想掺和进他们那些麻烦的争斗中也不得不被卷进去了。“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日我只答应了你不插手皇位之争。”“此一时彼一时,公子既然有了其他想要的东西,便定然得付出新的代价。”赫连景芝看着对面脸略有些黑的漓洛,笑意加深:“公子只道苏丞相倒戈太子,又怎么会没有想到时至今日,丞相的眼中,公子与夫人的行踪生死比很多事情都来得重要。打从公子选择对丞相府冷眼旁观之时,很多事情便都已经确定了下来,从一开始,公子你便没有了其他选择。”磁性而**的嗓音缓缓落下,混杂着不远处假山上砸下的水珠声,在静寂的校武场中敲击处一道令人心颤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