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微颤的唇轻吐出森冷的话语,赫连青锋的脸色难看异常。“什么?”赫连景轩一怔,疑惑的盯着赫连青锋的脸。下一秒,赫连青锋捞起床边的一块玉玦朝着赫连景轩狠狠的砸了过去。赫连景轩一惊,慌忙躲过,玉玦落地碎成两半的一瞬,身后也传来了雄狮最后的怒吼:“给朕滚!”赫连景轩脸色一白,望着趴在床边艰难喘气的赫连青锋,沉着脸挥袖而去。赫连青锋看着门开了又关,放松了身体,刚才的那一击花费了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无力的倒回**,愣愣的望着床顶的花纹,许久才发出一声近乎哽咽的低吟:“佩珊……景芝……”泪顺着满是刻痕的眼角滑落道下方的枕套之上,落下一抹淡淡的痕迹。赫连景轩刚一走出宫殿,便见一人迎风而立,嘴边还挂着一抹让人很不舒服的笑意。“慕容兄最近貌似很闲。孤听说过两日便是魔族的狩猎之夜,慕容兄不早作准备?”“只有弱者才会做无谓的挣扎,臣做不做准备,魔族的族长都会是我,不会改变。”慕容哲扬了扬眉,脸上满是轻蔑与倨傲。赫连景轩眉峰又是一蹙,须臾却又舒展开来,微微一笑:“慕容兄这般厉害,当日还不是挡不过那赫连景芝一招?”慕容哲脸色一变,目光也顷刻间变得森冷了起来:“不过是个病弱皇子,翻不出什么浪来?”“若是翻不出浪来,你我也不必这么忌惮了。”赫连景轩长袖一挥道,“慕容兄,别忘了你我的交易,赫连景芝一日不死,你我便一日不得心安。”“放心,臣已经派人在王城之中暗中查访,只要他们还在王城之内,插翅也难飞了。”“但愿如此。”赫连景轩低哼一声,脸色还是略有不郁。“臣瞧着太子殿下还是多多在皇上身下下功夫为好,刚才……”听慕容哲提及刚才之事,赫连景轩双眸一凛,脸色又沉了下来:“父皇最近越病越糊涂了,对孤也不似以前那般热络,不只是为何?”“太子殿下当真不知皇上这般态度是为了什么?”慕容哲戏谑一笑,看着赫连景轩微微侧目的神色,续道,“皇上可曾知晓赫连景芝回来之事?”“不可能,孤已经下令宫中之人不得将此事透露半分,违者定斩不饶。没有人……”说到此处,赫连景轩双眸一缩,想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怎么了?”“父皇跟前的御医虽大多都是孤的人,但是因着父皇的病久治不愈,母后前些日子听信丞相之言,从外面找了几个民间大夫,难保没有漏了风声。”慕容哲怔了一瞬道:“既然都到了这份上,太子殿下更该早作准备,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是什么意思?”赫连景轩双眼一眯,看向慕容哲的眼中倾泻出几分冷意。“皇上若是有心偏袒大皇子,太子您的皇位定然危险。殿下都能让人在皇上的药材之中动手脚了,自然知道怎么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赫连景轩一机灵,转头紧盯着慕容哲的侧脸,脸上阴晴不定。好在她还知道如今这个人算是和自己同在一条船上,方才侧过脸去,心中再次坚定一旦大权独揽定然要将此人铲除的想法。“你以为孤不想?坏就坏在父皇一直不愿告知孤传国玉玺所在何处。没有传国玉玺,即便父皇死了,孤这个皇弟当得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传国玉玺?”慕容哲挑了挑眉,唇角微抿,“皇宫看着虽大,但顶不过人多。皇上既不愿给你,太子殿下何不自己找,只要赶在皇上碰到赫连景芝之前即可。”赫连景轩不以为然:“若真如此也便罢了,别忘了你对孤的承诺,孤不想在看到赫连景芝在孤的面前耀武扬威,那样于孤于你都没有丝毫好处。”“臣明白。”慕容哲望着赫连景轩远去的背影,侧头瞧了一眼面前富丽堂皇的宫殿,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残忍的嘲讽。月色高悬,树影婆娑,深夜的丞相府幽深寂静,时不时能听到几声自池塘边缘传来的蛙鸣,很是动听悦耳。夜色已深,素净典的书房之中却是灯火通明。书案之前,少年一袭白衣,儒斯,风度翩翩,手下笔走龙蛇,片刻之间,一副清秀柔美的字画一挥而就。凌亦恒微松下一口气,刚想伸手将晾干了自己的字画收起,双耳微微一动。下一秒,案上的毛笔已经掷了出去,浓黑的墨水洒出的一瞬,房内的烛火尽灭。凌亦恒也在一瞬翻身跃离书岸边,向边上高大的柱子躲去,双耳微竖,聆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月宴的百姓只知他们的丞相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在月宴无人能望其背,却无人知晓这个素以才学著称的才子有着一身毫不逊色其学识的身手。树影摇曳的一瞬,一抹黑影从窗外跃进,凌亦恒脸色一变,右手指节望去成爪,毫不留情的向那黑影抓了过去。擒住对方肩膀的一瞬,对方灵巧的一个抖身迅速从他的手下脱了身,右腿一个后踢,直接踹向凌亦恒的肚子。凌亦恒回手往下一挡,却不想对方的腿在最后一瞬收了回去,利爪成风在他因惊讶而停滞的那刻便直接往他的颈部抓了过去。凌亦恒倒抽了口冷气,想要回手已是不及,脖颈落入了对方修长而微凉的骨节之中,挥手去格却被那人毫不留情的扣住,往下一压。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他再次抽了口冷气,知晓今日自己算是栽了,脖颈处的力道一点一点的加强,那种眼睁睁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让他不甘的握紧了双拳。就在他以为今日便要死在这个连面容都不曾看清之人的手下之时,一道陌生而熟悉的轻笑声从窗外传了进来:“几年不见,亦恒的身手倒是越发长进了。”脖颈与手腕的压力骤失,凌亦恒却没有空闲去理会上面残留的疼痛,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窗外。半天才惊喜而又不确定的吐出几个字来:“太子殿下?”“我早不是什么太子殿下了。亦恒若是愿意,可唤我一声景芝。”房内的烛火再次点燃,映照出室内出现的几人,凌亦恒才发现刚才擒拿住自己的竟是一个很是年轻的少年。“在臣的心中,殿下永远是月宴唯一的皇太子殿下,无可替代。”凌亦恒稍一看去便认出漓洛身后的赫连景芝,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赫连景芝微笑着将他扶起:“亦恒近来可好?”“一切都好。”凌亦恒握住赫连景芝的双手激动不已,“朝中几位大人一直等着殿下的归来,如今总算是等到了。”赫连景芝微微一笑:“难为几位叔伯还能记着我。”“殿下,这位公子是……”凌亦恒激动过后,还是将目光投到了一直很是在意的漓洛身上。“这位是漓洛公子。”看清凌亦恒对于漓洛的探究,赫连景芝微微一笑道,“亦恒,我这次回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明白。”“是,殿下离开月宴的这些年,臣一直按照殿下的吩咐,联络着朝中大人旧部。如今皇上病危,大人们已经有所准备,就等殿下归来主持大局。”凌亦恒闻声立即将视线从漓洛身上抽回,淡笑着答道。一直按照赫连景芝的吩咐?!漓洛双眸一凛,扫了赫连景芝一眼。这个男人那是果真不是毫无准备便离开月宴,看来即便是在凤照的几年,月宴也从不曾脱离这人的控制,留居凤照不过是为了今日的蛰伏。漓洛唇角划出一抹冷笑,怪不得月宴皇帝一出事,消息还没传出月宴的王城,赫连景芝已将赶了回来。“这几年辛苦你了。”赫连景芝盯着室内摇曳的烛火,瞳孔之中灯火闪烁,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殿下,皇上突然染病,四皇子已经开始动作,我们是不是也该……”“不急。”赫连景芝转头看了漓洛一眼,让漓洛浑身一冷,这家伙又在算计什么?“你先稳住朝臣,借着这次机会查出朝中有多少人是赫连景轩的同党,顺带看看哪些人是可用之材。至于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烛台上的灯火一点一点的燃尽,室内的几人却还在商议着某样不为人知的事情,这一夜之后,月宴将不再平静。“熙儿,熙儿。”一旁传来的轻喊总算唤回慕容熙的游离的神智,微一抬头便见慕容哲担忧的望着自己。“哥哥。”慕容熙有些诧异,慌忙要起身,却被慕容哲按了回去。“怎么魂不守舍的?不舒服?”慕容哲拉了把椅子坐到慕容熙的对面,有些担心的问道。“不…不是…哥哥你多想了,熙儿没有什么不舒服。”“听厨娘说你最近都没什么胃口,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慕容熙双眉微拧,还是有些不放心。魔族素来感情淡薄,不管是亲情也好,爱情也罢,除非遇上命定之人,否则利益至上。故而慕容哲才能眼睛都不眨就把上一任的族长,也就是他的老爹给砍了,自己篡位成了主人。但对于这个自己母亲临死前托付给自己的幺妹,慕容熙却是少有的疼爱。“只是夏日炎热,没有什么胃口罢了,哥哥不用担心。”慕容熙小脸一红,像是想起了什么,却不愿多说。慕容哲自然也看出来了,却也不愿逼她,只是心中感叹,这个打小便依赖自己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心事了,看来是真的要长大了。“也罢,哥哥会让厨娘多给你做些清爽可口的饭菜,你多少吃点。你的身子本来就弱,更要注意才是。”慕容熙未足月出生,身子本就比一般人弱。故而对于她的饮食习性慕容哲素来很是注意。慕容熙点了点头,抬头问道:“哥哥近来好似很忙,时常不在族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慕容熙想起那日驿馆一事,那些官差看样子真是冲着那几位公子去的,那他……慕容哲没有发现慕容熙的异样,只宽慰她道:“没事,你不必担忧,好好在族内养着不要出去才是,最近外面不甚太平,盗匪猖獗。”慕容熙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在说什么,点头应下。慕容哲握了握她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道:“今日我过来,倒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哥哥有事便说。”慕容熙抬头乖巧的看着他。“哥哥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寻个好人家给你办办喜事了。”慕容熙眼中满是笑意,但若是细看的还是能从其中看出几分的算计。纵然心疼这个妹妹,但是魔族的寡情是出了名的,若是让其他的妹妹与赫连景轩婚配,慕容哲终究是不放心的。唯有这个从小养在自己身边,事事仰仗自己的妹妹嫁过去他才能放心。今日之事在他的心中也不过是提前与妹妹知会一声罢了,料想妹妹也不会有什么反对。却不想这一次的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哥哥……”慕容熙巴掌大的小脸猛地一白,哥哥这是要把自己嫁出去了?“怎么了?”“哥哥,你不要熙儿,觉得熙儿麻烦了吗?”“熙儿这说的是什么话?哥哥怎会不要你?哥哥只是看你年岁也大了,想着帮你留意些好人家罢了。”慕容哲只道慕容熙舍不得自己,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熙儿不想出嫁,熙儿想跟在哥哥的身边,哥哥不要赶熙儿走。”慕容熙急得双眸泛泪,她才刚刚春心萌动,这个时候慕容哲给自己指婚不是要生生断了她的念想吗?“熙儿,哥哥知道你舍不得哥哥,哥哥也舍不得你,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哥哥不能留你一辈子,哥哥知道你生来害羞,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这样吧,哥哥会安排个时间让你和他先见见,喜不喜欢到时再说。好不好?”对于慕容熙过激的反应,慕容哲也有些惊讶,但还是认为字慕容熙太过依赖自己的缘故。一直以为慕容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怎会知晓自己的妹妹其实已经心有所属。抬头望着慕容哲那温和之中带着不容拒绝的眸子,慕容熙张了张嘴,终是将要脱口的话咽了回去,双手揪着自己的手帕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嗯。”慕容哲微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松了口气。赫连景轩的才貌虽非卓绝,但也算上品,到时候两人见了面,此事自然水到渠成。不知内情的慕容哲想得太过简单,以至于不久之后变故来得太突然让他颇有些措手不及。月宴的魔族与其他上古七族一般,喜好隐匿于山林深处,一方面增加上古七族的神秘感,一方面也是为了防范那些因着不轨之心,而想着从他们身上对月宴下手的敌国人马。今夜的赤霄山一改往日的低调奢靡,篝火簇簇,一阵阵来势汹汹的马蹄声惊醒了本该沉眠的山林栖鸟,一时间飞鸟飞窜。朵朵火花好似流动的水波一般蔓延到山林的每一个角落。“驾……”高声的呼喊,掺杂着人群混乱的叫嚣与惨叫,一抹一抹的血色在青翠的树叶之上渲染。“哈哈…我倒要看看谁今日能够赢得了我。”慕容哲勒马回头,月色映照在他的身上。今夜的他身着一声素净的白色骑射装,袖摆与衣衫边缘都染上血色,干练之中更显妖冶的残忍!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几把锋利的银镖从边上的树丛飞了出来,直直的朝慕容哲射去。慕容哲双眸一缩,双手往后一摆,长剑出鞘,亮眼的虹光掠过,那几把银镖撞击在剑身之上,划出一道耀眼的火光。尔后,朝着原来的方向弹了回去。“谁在哪里?哪来的宵小?藏头露尾,暗施偷袭,有本事出来和本大爷会一会。”慕容哲身侧的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大喝一声,朝着树丛的方向奔了过去。璀璨的亮光掠过,一股寒意迎面扑来,让慕容哲心头一抖,朝着那人大喊一声:“回来。”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声闷响,马上的大汉还没来得及发出最后惊呼,便僵住了身子,从摇摇晃晃的跌了下来。慕容哲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一道戏谑的笑声让他的身子彻底的僵住了。“呵呵,宵小?暗施偷袭?若这样便算宵小的话,那当年以多欺少,暗中谋害幼弟的你,是不是也算宵小之辈?”慕容哲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对面树上站立的几人,月华如练,在他们身上罩上了一层华美的亮光,却令几人油然而生一股寒意。“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慕容哲迅速收起脸上的诧异,双眸微眯,冷冷的望着几人。赤霄山三面悬崖耸立,背面更是紧靠着一处炽热的火山岩,常人若无族内之人引导根本没办法踏进魔族的地界一步,这些人登门入室,分明是有备而来,莫不是族中出了叛徒,慕容哲越想脸色越黑,看向漓洛几人的目光也越发阴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