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慕容哲怔怔的望着眼中满是疯狂的慕容熙,仿若第一次看清自己这个看似柔弱的妹妹。“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他?”慕容熙低低的笑了起来,匕首在她的面前摇晃,上面的血迹还未干,一滴滴落在她的嫁衣之上,跟泪水融在一起。“哥哥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了我好?哈哈哈……为了我好?”慕容熙侧头望他,脸上满是嘲讽,这是慕容哲第一次在这个乖巧的妹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哥哥当然是为了你好。”“为了我好会将我当成棋子笼络人心,为了我好会逼着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慕容熙打断慕容哲的话,被泪水浸染的双眸之中盈满血丝。慕容哲双眸一缩,她知道?她都知道!“熙儿,你听我解释。哥哥没有那个意思,哥哥是见你和他相处得不错,情投意合,才会做主将你许配给他,并不是……”“哥哥那只眼睛看到我和他情投意合?”慕容熙仰着头冷笑道。“你若是不喜欢他,为什么当初哥哥提议之时,你会满口答应?”慕容哲怔住,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怎么能够近得了他的身,怎么能够……杀了他!”慕容熙低吼一声。慕容哲再次愣住,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艰涩的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恨他?”“他……”慕容熙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眼中含泪,咬牙说道,“他杀了我唯一动心的男人!不对,是你跟着他杀了我唯一动心的男人!”慕容熙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直的望向慕容哲,慕容哲心头一凉,不敢置信的望着少女眼中的痛恨,向后退了一步:“你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和赫连景轩杀了你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是……”慕容哲突然瞪大了双眼,猝然转头道:“难道是……赫连景芝?”慕容熙凝视着慕容哲幽幽一笑:“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不是他,那是……”慕容哲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盯着慕容熙的侧脸,“是那个跟在赫连景芝身边的少年?”慕容熙暮沉沉的双眸微闪,别过脸去。“你疯了!那可是个反贼,他……”“哥哥和太子殿下意图谋反就不是反贼?”慕容哲双眸猛地一缩,盯着慕容熙的目光染上了几分讶异与惶然。时至今日他才看清,这个看似慈悲,不谙世事的妹妹,骨子里留着的终究还是魔族嗜杀冰冷的血液。就算面上看上去再怎么无害,终究无法掩盖那从骨血之中透出的血性。闭了闭眼,慕容哲深吸了一口气,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之上纠缠,转而看向鹊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小姐好好梳洗一番。还嫌不够丢人?”“哥哥若觉得妹妹丢人,尽可杀了妹妹。妹妹不会有丝毫反抗。”慕容熙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匕首,脸色不变。慕容哲都抽了口冷气,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看似没有主见的妹妹,执念起来竟是比任何人都要顽固。“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哥哥,就给我好好地呆着,别再给我整出什么乱子来,否则……”慕容哲握紧了双拳,终是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之语,冷哼一声,朝着外面走了出去。“小姐……小姐你怎么这么傻?”鹊儿扑倒慕容熙的腿边大哭道。慕容熙微微苦笑,并不回答。晶莹的泪水划过眼角,掉落在鲜红的嫁衣之上,染血的匕首也终于不堪重负的从手中滑落。慕容哲阴沉着脸走出房间,便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脸色惶然,似要往外冲去。慕容哲长臂一伸,扣住那小太监低声问道:“公公,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里?”“慕容公子,太子殿下伤得眼中,奴才正要去禀报贵妃娘娘,给太子殿下多找几位太医过来诊治呢!”那公公被慕容哲一扯吓了一跳,待看清慕容哲的面容之后急忙回道。“太子殿下……当真伤得这么严重?”“太子殿下腹中中了一刀,奴才偷偷看了一眼。不得了,伤口可深了,也不知那刺客究竟是怎么刺的,竟然刺得那么深。太医说若是再往里一分,太子殿下就……”那公公惊觉自己失言,慌忙止住话头道:“慕容公子快些进去看看,奴才忙着出去找人,就不奉陪了。”慕容哲点了点头,看着那公公匆匆离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浓墨般的夜空,眼中划过一抹幽深的暗芒。“赫连景轩遇刺了?谁干的?”燕环飞惊呼一声,嗖的从座上站了起来,诧异之余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赫连景轩身边素来戒备森严,竟然有人能突破那严密的防守,伤到他!”夜晗眼中也满是讶然。不说今日跟在他身边的慕容哲,便是那一对对跟进跟出的羽林禁军,都不是一般人所能突围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伤到赫连景轩,定然是个不容小嘘的高手!“兴许是因为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他便放松了警惕,不想却给了那刺客可乘之机。这算不算乐极生悲?”楚潇然晃了晃手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边上的人抽了抽嘴角。“你们好吵。”冷眼扫了叽叽喳喳的众人一眼,成功让几人噤了声。漓洛将目光移到前来传话的凌亦恒的身上,带着几分询问。凌亦恒感到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聚集到了他的身上,略显尴尬的轻咳了两声道:“刺杀他的人是慕容熙,慕容哲的亲妹妹。”“慕容熙,那不是新嫁娘?”燕环飞又是一声惊呼。漓洛也拧起了双眉,很难想象当日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竟然会行凶伤人。“据手下之人来报,赫连景轩是在新房之中遇的刺,当时新房之中只有他与慕容熙两人。外面的人闯进去的时候,赫连景轩已经遇刺,慕容熙的手上还拿着染血的匕首。看样子是她动的手没错。”凌亦恒接收到赫连景芝询问的目光,忙将事情和盘托出。漓洛沉默了下道:“赫连景轩现在情况如何?”“失血过多,听说还昏迷不醒。”“慕容哲本想凭借这次联姻拉拢赫连景轩,不想慕容熙这么做……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不能善了了。”“慕容熙这样做无异于打了慕容哲一巴掌,盟友还是妹妹,他只能选一个,即便是选了赫连景轩,赫连景轩只怕也再不愿意相信他了。”漓洛顿了顿,低声说道。赫连景芝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带着几分恶意却又胸有成竹的微笑:“他们倒是喜欢窝里反,这样也好,省得我们费心机却折腾他们。”说完转头看了凌亦恒一眼,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只等殿下一声令下。”“宫里的人联络好了吗?”“宫中的人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殿下沿着密道进去,自有人在里面接应。”“密道?”漓洛插了一句,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赫连景芝说过月宴的皇宫之中有什么密道?“我也是近来才知道,月宴的皇宫之内有一条直通皇帝寝殿的密道。赫连青锋告诉皇叔的。”像是看出漓洛的疑问,赫连景芝主动解释。赫连青佩?漓洛垂眸沉思了片刻低声道:“你信他?”赫连景轩深深地看了漓洛一眼道:“他爱了母后一辈子,守了她一辈子。”漓洛怔了怔,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尔后渐渐沉寂。因为爱着他的母后,所以不会伤害心爱之人的孩子,因为无悔的守了他母后一辈子,所以他愿意相信这个真心以待的皇叔吗?漓洛终于明白身为赫连青锋的心腹,赫连青佩为何会出现在出现在赫连景芝的面前,句句偏向赫连景芝,也明白为何赫连景芝会格外的尊重这个皇叔了。“殿下……”凌亦恒低唤一声,唤醒僵持的两人。赫连景芝收回视线,手指划过身下的木椅,低声道:“明晚,我们入宫。”漆黑的墨将整个夜空一点一点晕染,好似一副临近完成的水墨画。唯美空灵却因为太过抽象而无人欣赏。点点的烛光在没有一丝光线的密道中闪烁,光影摇曳之中,映照出几人略显凝重的脸色。“还有多久才能出去?”漓洛挥手扬了扬迎面而来的飞尘,冷着脸问道。斑驳的道路之上尘土飞扬,不难看出这条密道已经荒废许久。“再绕过前方的一处弯角便到了。”赫连青佩微微一笑,看着这陈旧的古道却是有些怀念,“上一次从这里走出去至今,一晃眼已经过了十年。”赫连景芝面容一凛,十年?就是自己被送往凤照为质的那年。赫连青佩看出赫连景芝一瞬间的僵硬,微微笑道:“那年我入宫为你求情,走的便是这一条密道。”赫连景芝脸色微沉,却是没有应话。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一座石门之前。夜晗和燕环飞对视一眼,主动上前推开这扇看上去分量不小的门扉,率先走了出去。“主上,可以出来了,外面是一片池塘。”夜晗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不大却足以让里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走吧。”赫连景芝回头看了漓洛一眼,低声说道。漓洛点了点头,踏出石门的一瞬,一阵微风迎面扑来,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漓洛愣了愣才发现这条密道的尽头竟在一座庭院之中的假山之中,假山的面前是一片宽阔的荷塘,荷塘之中栽种着满满一池的荷花。这个时节早已过了荷花开的最美的时期,但是满池的残荷还在尽情的释放着它最后的一点功用,在晚风中摇曳出残留的那份清香。漓洛就着赫连景芝的手从假山边缘跳了下去,走上了池塘边铺设的白玉石阶。“恭迎太子殿下回宫。”徒一上岸,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太监便悠悠的跪倒在了几人的面前,低声唤道。赫连景芝一眼便认出这人正是赫连青锋最受宠的首领太监——康海康公公。“康公公别来无恙,最近身体如何?秋凉可还会腰疼?”赫连景芝上前扶住康海,对着这个当年事事护着自己的老公公微微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温暖。“劳殿下记挂,奴才一切都好。”康公公就着赫连景芝的搀扶站起身来,双眼微红,眼中盈满欣喜。“景芝没想到有一日还能见到公公。”“奴才也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殿下,自殿下离开月宴,奴才便一直盼着殿下能够早日回来,今日能够看着殿下回来,奴才便是现在立刻死了也无憾了。”康海两眼通红,满脸激动。漓洛轻咳了咳,提醒两人现在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康海闻声陡然回过神来道:“瞧奴才一时激动竟是忘了正事,殿下还有几位请随奴才进去,皇上正等着几位呢?”赫连景芝闻言双眸猛地一冷,漓洛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不是传闻赫连青锋昏迷不醒吗?怎么会知道他们,还早早的便等着他们?”赫连景芝和身后之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跟着康海走了进去,后面的几人也慌忙跟上。端庄肃穆的宫殿之前,静寂异常。几人边走边康海弓着身子道:“奴才已经早早就将殿中守着的那些丫头太监指使了出去,殿下不用担心。奴才就不进去了,跟着这几位公子姑娘在这守着,若有异变也好挡一挡,让他们提前知会你们。”赫连景芝点了点头,低声朝着几人吩咐了两句道:“你们在这看着,静观其变。漓儿跟我进去。”几人应了声,漓洛招招手带上了楚潇然,跟着赫连叔侄二人走了进去。华丽的宫殿之内红纱掩映,栩栩如生的巨龙缠绕在两边的柱子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走进这座宫殿的不速之客。略显阴暗的烛火映照出宫殿的华贵奢靡,却更透露出一室没有人气的冰冷。赫连景芝从进门的一瞬,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双眸死死地盯着红纱掩映出那形如枯槁的男人,脸色阴冷。紧握着的双手之上青筋暴起,连带着周身的寒意都明显了起来,就在赫连景芝忍不住想要上前对那**之人动手之时,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按耐住了他躁动的心。惊讶的转过头,入目是那人沉寂的侧脸,心头的焦躁瞬间被抚平,回头之时赫连景芝的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杀意,原先弥漫眼中的厌恶也被深藏到了眼底。“皇兄,皇兄,景芝回来了。”赫连青佩并没有发现赫连景芝的异常,高兴地走到床边,低声唤着**的男人。漓洛见此朝着楚潇然使了个眼色,楚潇然会意的上前一步,有些不情愿的瞧了瞧赫连青锋的脸色,上前抓起那只剩下骨头的手臂,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这……”赫连青佩看着楚潇然的动作,有些惊讶与犹豫。赫连景芝主动回道:“这是漓儿带来的大夫,医术不错,想让他给父皇瞧瞧。”赫连青佩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一脸担忧的望着**没有动静的男人。楚潇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半晌才放下赫连青锋的手悠悠一叹。“如何?”漓洛挑了挑眉,问道。“病入膏肓,毒入骨髓,神仙也难救回来了。”“什么?”赫连青佩瞪大了眼睛惊呼。赫连景芝则是危险的扬了扬眉:“毒入骨髓?”“他的体内有有一味毒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应该是服食了一定时间的慢性毒药。这种毒药初期不易发觉,等到能够诊断出来之时已经晚了。”楚潇然伸手摸了摸赫连青峰的额头,悠悠一叹,“太迟了。”“慢性毒药啊。”赫连景芝幽深的双眸之中含了几分的危险,没想到赫连景轩为了这个皇位,连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怪不得能与慕容哲同气连枝。“真是……畜生。”赫连青佩显然也想到是何人所为,气得浑身发抖,只能低声咒骂一声。“唔……”这时**躺着之人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吟,将边上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赫连青佩大喜过望,喊道:“皇兄,你醒了。”赫连景芝浑身一僵,冷着脸缓缓地转过头。紧闭的双眸微微一动,挣扎了好久才缓缓掀开,却像是无法适应一般又合了上去,几个反复让边上的几人都蒋心提了起来。赫连青锋睁开眼睛,那双浑浊的眸子迷茫的四处瞧了瞧才寻到了一点焦距。突然,一道身影映入他的眼帘,让他的瞳孔都放大了几分,枯瘦的手缓缓举起,直直的伸向赫连景芝。“啊…啊…”想要呼唤,却因为太过焦急而失去了说话的力量。“皇兄皇兄,是景芝回来了。”赫连青佩接住他伸出的手,以为他没认出赫连景芝连忙说道.“秋娘……秋娘……”赫连青锋呢喃的重复了一遍,脸色很是激动,右手上扬想去抓住赫连景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