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漓洛不解的呢喃了一句。赫连景芝微低着头,看着那只在自己面前垂死挣扎的手,双眸幽深,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秋娘是景芝的母后,月宴前皇后。”惊讶于赫连青锋竟会认错人,赫连青佩低声解释道。漓洛双眸一凛,眼中划过几分冷然,转过头去小心翼翼的瞧着赫连景芝的脸色。许久,才听得赫连景芝低声吐出一句话来:“皇叔,我想跟父皇单独谈谈。”赫连青佩一怔,低头看了一眼赫连青锋,却发现他的眼中只有床前的赫连景芝,又忆起刚才楚潇然的话,低叹了一声道:“我在外面等你。”漓洛转身也想出去,却被赫连景芝反握住了右手。微讶的抬头,却发现赫连景芝并没有看着她,而是盯着**之人,不言不语。轻叹了一声,无奈之下漓洛只能招手让楚潇然跟着赫连青佩先出去。楚潇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了两遍,终于点了点头,朝着漓洛打了个手势,跟着赫连青佩走出了房间。吱呀一声,大门开启又关上,瞬间,房内便只剩下了面色各异的三人。“秋娘……”赫连青锋还在低声唤着赫连景芝母后的名字。漓洛感觉那握着自己的手猛地收紧,之后又缓缓放开。赫连景芝上前走了一步,低声道:“我不是秋娘。”低沉磁性的男声赫连青锋浑身一僵,怔怔的望着赫连景芝的脸呢喃道:“你是……景芝?”赫连景芝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中满是对这个阔别十年的父皇浓浓的嘲讽:“父皇还能记得我的名字,真是让我感动不已。”浑浊的双瞳倒映出赫连景芝怨恨的眉眼,赫连青锋脸色一变,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褪尽:“景芝,父皇不是……”“父皇?”赫连景芝冷笑着打断赫连青锋的话语,讽刺道,“从你对我产生不该有的念想的那一刻,从我离开月宴的那一刻,我便没有什么父皇了。我只有一个母后,一个被你逼死的母后!”赫连青锋脸色铁青,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当场背过气去。艰难的深吸了几口气,赫连青锋才低声辩驳:“不是的,不是的,朕只是太爱你母后了,才会鬼迷了心窍……”“爱我母后?爱她你会逼死她,那我宁愿你从来不爱她。她从来没有爱过你,都是你,是你逼她的。”赫连青锋闻言沉默了片刻,尔后涨红了脸大吼道:“朕是皇帝,朕是真命天子,除了有谁能够配得上你的母亲?“皇帝很了不起吗?皇帝就能不顾他人意愿强抢民女,皇帝就能草菅人命而不受到任何的惩罚?”“朕没有,当年是你母亲想不开,是她辜负了朕……”够了,我看够你虚伪的嘴脸了,就因为你的这份自以为是,就因为你的这份没有担当。一遇到事情就退缩,将责任全都推到别人的身上,才会害死了我的母后。你……真是让我恶心。”赫连景芝盯着赫连青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咬牙切齿的低吼道。赫连青锋脸色一变,失神的呢喃道:“朕是皇帝,朕迫不得已,朕是爱着你娘的,朕……”“呵呵,就为了你那所谓的皇位,你牺牲了我娘,还虚情假意的记挂了她这么多年,为的不过是弥补你心中的愧疚,你心底有鬼。如果你真的深爱着我的母后,那么母后死后的几年,你的身边来来回回的那些莺莺燕燕又作何解释?”赫连景芝步步紧逼,嘴角扯出一抹残酷的弧度。“你从来都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凭什么让别人回过头来爱你。你后宫三千,到最后有哪一个人是真正爱你的?真让人可怜,但…这都是你自找的。”“赫连景芝毫不留情的嘲讽令赫连青锋脸色大变,一双眸子无神的望着前方,口中喃喃自语的辩驳,心中想的却是这皇宫之内的女子有多少人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所娶,又有多少人是为了富贵荣华才待在自己的身边?赫连景芝眼见着赫连青锋被自己逼得不断后退,痛快之余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一抹空虚。他筹谋十年就为了今日能够有资本肆意羞辱这个男人,但当他真的做到了,却又觉得有什么被生生的夺走了,没有半分的成就感。即便将这人踩在脚下,自己的母后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即便将月宴收归囊中,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痛也不可能一笔勾销。曾经自己拼尽一切都想得到的皇位,此刻却觉得分外的冰冷,因为那个地方只有自己一人。“咳咳……”低声的轻咳唤回赫连景芝的神智,浑身一颤,赫连景芝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人在等着自己,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当年母后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这只手他不会再放开,不会再让身后之人有离开自己的机会。“皇上?你所拥有的东西也不过这个皇位,若是没了这个皇位,你还剩下什么?”赫连景芝俯下身子凝视着赫连青锋的脸,清楚地看到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讶然从赫连青锋脸上一闪而过,并未停留太久,语气更是平静地可怕:“你想要这个皇位?”没想到他这么平静,赫连景芝眉头微拧,直起身来,并不回答。赫连青锋却像是得到了答案,微微闭上眼睛低声苦笑:“那封遗诏青佩给你看过了吧。”赫连景芝不置可否,赫连青锋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个皇位朕本就希望留给你,当年若非发生了那件事情,朕也不至于将你……”“当年之事我不想再提。”赫连景芝冷声打断他的话,眼中阴冷一片,“你以为送给我这个皇位,我就会原谅你?如果是的话,我只想说你太天真了,月宴的皇位即便你不给我,我也有本事自己得到。”“朕知道,你的能力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赫连青锋深深地看了赫连景芝一眼,低声道:“朕只是想下去的时候对你母后有个交代,至少朕和她的孩子比任何人都要好,都要优秀。”赫连青锋黯淡的双眸之中忽然迸射出星辰一般的光芒。漓洛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忍不住上前握了握赫连景芝冰凉的手,低唤道:“赫连景芝。”赫连景芝因着漓洛的轻唤脸色稍霁,刚想说点什么,却见**之人瞪大了双眸,一双眸子直直的望向前方,望向……他的身边。“叶赫,竟然是叶赫。天意,天意啊……”赫连青锋盯着漓洛忽然激动了起来,一双眸子死死地定在漓洛的身上,伸出手去想去抓她。赫连景芝上前一步,蹙着眉头挡住赫连青锋,一脸戒备。漓洛也察觉到了事情的异常,放开赫连景芝的手刚想上前细问,双眸却猛地瞪大。**瘫着的男人口中开始一口一口的偶出鲜血,大量的染红了华贵的被单,低声咳嗽着。漓洛上前想要扶住他,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喧哗。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尔后响起门被推开的声响。两人同时一怔,转过身去。砰地一声,陶瓷的碎片散了一地,床榻上的人脸色苍白,一双褐色的双眸之中却满是怨毒。“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想让孤原谅她?好啊,你让孤在你身上戳一刀,孤也跟你说声对不起,这事一笔勾销如何啊?”赫连景轩接过递到他面前的汤药,便往慕容哲的身上砸。慕容哲也不恼,往边上巧妙一侧,躲过那滚烫的汤药,低声道:“太子殿下不要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究竟是谁欺人太甚?今日是孤被戳了一刀,反倒要被你说教不成?没什么好说的了,交出你妹妹,否则孤会让魔族付出代价,妹妹与魔族,孤相信慕容兄知道如何取舍。”慕容哲双眸一凛,扫了四面侍候的宫女太监一眼,低声道:“太子殿下想要过河拆桥只怕也要看看,现在有没有这个实力。”赫连景轩刚刚喘匀的气再次升了起来,双眼冒火,刚想说让人将眼前之人拖下去便听得慕容哲悠悠的吐出两字:“遗诏。”赫连景轩猛地一噎,双眸瞪大到了极点,盯着慕容哲脸上那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赫连景轩犹豫了下,挥手让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你刚才说遗诏?父皇还在人世,孤也从未听过父皇提及什么遗诏,你是从哪听来的这等谣言?”赫连景轩一见房内只剩下两人忙焦急地问道。“殿下没听过不代表没有。”慕容哲恢复一贯的稳重,看着赫连景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微微笑道,“前两日我让人去盯着那些与殿下作对的几位大臣,无意间发现近来西南王与丞相走得很近,更有传言西南王的手中还握着一份皇上亲手所书的遗诏,遗诏上面明言……让前太子殿下赫连景芝即位。”碰的一声,赫连景轩床边的架子被大力推倒,气愤到了极点的脸上青筋暴起,分外狰狞:“父皇都快死了,死了!竟然还心心念念着那个贱人,孤有哪里比不上他,就因为他的母后是皇后,父皇就事事偏着他!孤不服,不服!”赫连景轩的双手锤着边上的床柱,闷声作响,慕容哲静静地看着他发泄完才出声道:“殿下准备如何应对?”“应对?”赫连景轩浑身一僵,抬起头来,双眸因为太过激动而泛红,“他都死了,给死人写的遗诏,再怎么有理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因为他死了,死了!”赫连景轩的低吼并没有影响到慕容哲,微微蹙了蹙眉,慕容哲扯出一抹笑意:“即便赫连景芝已经死了,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若是有人拿这封遗诏说事,或是有人篡改遗诏……”赫连景轩双眸一凛,盯着慕容哲的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你这是在威胁孤?”“太子殿下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封遗诏若是流传出去,于你于我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赫连景轩双眼微眯:“你想让孤放过慕容熙。”“熙儿也是**人所惑,还请太子殿下再给她一次机会,臣会将她带回去严加管教。”慕容哲淡然以对。赫连景轩脸色微沉,一张脸上风云变幻,半晌才稍缓下来道:“这样的事情孤不想再发生第二次。”慕容哲知道他这算是松口了,微微一笑道:“自然。”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室的硝烟顷刻消散于无形,彼此的笑脸之下都暗含着两人不同的野心。表面上看似恢复如初,实际上留下的裂痕却比任何人都要严重。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时,一个侍卫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赫连景轩脸色一变,刚想训斥便被那侍卫的话惊住。“启禀太子殿下,有人闯入乾正殿。”“什么?”赫连景轩陡然挺直身子,差点扯开好不容易包好的伤口,痛得他脸色一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孤不是说了,连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吗?谁进去了?”那侍卫一脸惶恐的低着头回道:“听里面的侍卫说,半个时辰之前,皇上身边的首领公公康公公将殿内所有侍候的宫女太监都赶了出来。外面监视的守卫见此惊觉有异,便擅自进了里面瞧瞧情况,却不想再也没有出来。奴才怀疑里面已经混了人进去,遂赶紧前来禀报殿下。请殿下定夺。”赫连景轩面沉似水,沉思了片刻之后才道:“给孤更衣,孤亲自过去瞧瞧。”“殿下,你的身体……”慕容哲蹙眉提醒。“死不了。”赫连景轩冷哼一声,抽过一件衣裳边往身上套。赫连景轩和慕容哲领着队伍走进乾正殿之时,外面已经草木皆兵的围了不少侍卫,一见两人过来立马让出一条道来。“怎么回事?”赫连景轩挑了挑眉,沙哑着声音问道。“启禀殿下,苏统领带了一队御林军进去里面多时,到现在都不曾出来。”为首的一名侍卫上前回道。苏统领苏兆泽是赫连景轩手下最受信赖的一员大将,武功高强人高马大,因为倍受赫连景轩的信任才被指到此处守卫乾正殿。一听是苏兆泽出了事,赫连景轩脸色有些微变,扫了战战兢兢地众护卫,低声说道:“让一队人马在外面候着,一队人马随孤进去。”“是。”“殿下你要亲自进去。”“怎么?慕容兄不愿与孤一同进去?”赫连景轩挑了挑眉,满脸的倨傲。慕容哲双眸微冷,面上却还带着笑意:“乐意之至。”“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康海一抬头便见不远处灯火通明。不多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而繁杂的脚步声,忙挥手让身后之人进去报信,自己则迎了上去,朝着来人恭敬的笑问道。“康公公,你不好好在父皇身边伺候着,站在这外面干什么?”赫连景轩扫了一眼四面,除了眼前的康海以及康海身后那几个低着头的侍卫,倒是没有什么可以人士,但正是因为如此,却令赫连景轩越发觉得可疑。“皇上已经睡下,未免惊扰到皇上,奴才便出来守着,皇上若有什么事情吩咐,奴才也好早早知晓,进去伺候。”康海弯着腰低声笑道,尽力拖延时间让里面的人有所准备。赫连景轩微微眯起双眼,冷笑道:“孤看公公守在这里不是等着听里面的人消息,而是等着给里面的人送消息。慕容兄……”话音刚落,一根锋利的长针已经划破空气直接朝着康海射了出去。康海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只觉得勃颈处一阵寒意袭来。就在他以为自己难逃一劫之时,一股强劲的拉力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后拉去。银针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看看掠过康海的脖颈,刺进边上的柱子之上,发出一声闷响。“是你!”赫连景轩看清拉开康海那人的面容,不由得退后了几步,身后的那些侍卫慌忙上前挡住赫连景轩。慕容哲微眯着眼上前一步,望着上前挡住康海的夜晗,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慕容弥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出现。”“慕容族长错了,我不叫慕容弥夜,慕容弥夜早在十几年前便被你亲手杀死了,你忘记了吗?”夜晗冷笑一声,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不管你是谁,当年我能杀你一次,今日便能杀你第二次。”慕容哲赤色的双眸在月色的映照下越发通红,盯着夜晗的目光好似看着一只即将掉进罗网的猎物。“打狗也要看主人,慕容族长要杀他,也该先问下我的意思?”清冽似水的声音磁性温和,却让外面的两人脸色同时一变。“不可能,不可能。”赫连景轩煞白着脸向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有侍卫上前扶住,只怕已经软倒在地。慕容哲眼中也掠过一抹讶异,但很快的这抹讶异便成了更为危险的恼火。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西南王缓缓走出,尔后两个少年紧随其后,慢慢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