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今早娘娘说想学刺绣,而且只学鸳鸯戏水,说是想绣对鸳鸯枕。奴婢见娘娘难得有了几分精神,便去找相熟的宫女借花样子,可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柔妃手里拿着剪刀,看到娘娘倒在地上,满身是血。陛下,一定是柔妃娘娘,一定是她,她仗着陛下宠爱,来欺负娘娘,二人在争执中刺中娘娘,娘娘才这样的。”“她要绣鸳鸯枕?”男人声音始终是平静的,他好像没听到阿绿的声声指责,轻声追问道。阿绿一怔,好像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面前的男人为何对这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么关心。可还是应道:“是,娘娘说喜欢鸳鸯,说它们总是成双成对,而且……忠诚。”身子一晃,北夜灏的唇角绽放出苦涩笑意。成双成对,忠诚,这是她向往的吗?可是他做了什么?将她强行收进宫来,然后让她眼睁睁看着他身边的女人如雨后春笋,一日多过一日。他以为她能了解,她应该知道他的苦衷。可是他得盼来了什么结果……他们的孩子,没有了,甚至他在失去他的那一刻才知道,他曾经来过。想起丹夏的笑,她的软语,她的娇俏,脑中不由织就她手执绣针一针针绣那鸳鸯戏水时眼底的期盼之色。北夜灏黝黑的眸子里一片冷光。林柔依,他是不是对那些女人放纵过头了。才入夜,林司丞便接到一封宫中传来的密信,看了那信,林司丞老脸一阵惨白。最终,痛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这个庶女比起清依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太子失势,他何以至倚重这个庶女,这个女儿自幼便不灵光,除了脸蛋尚可,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当初之所以将她送给灏王,无非是留条后路,不想他用心教养的女儿,竟然跟着太子一同失踪。况且此时,朝局初定,他在朝中力求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新帝看似温吞,实则性子狠戾。那些不服新帝的老臣,一个个不是失足落水,便是染上重病。他纵横官场半辈子,岂能不知这些暗中的手段。这是新帝在立威。正此紧要关头,这个蠢货女儿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捅出这么大个篓子。她说那姝妃的伤不是她所刺,是那姝妃自伤,然后嫁祸给她。谁信?人家好好的干嘛只嫁祸她,如果不是她先上门挑衅,人家会弄伤自己嫁祸她。而且对这个女儿的话,林司丞也不全信,他那女儿一直恨那姬丹夏,现在见她失势,上门羞辱,以至动手伤人,也不无可能。这样一想,林司丞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正在这时,有宫人求见,言皇帝有要事急召。明熙殿……明黄的镶金龙椅,绯色的及地垂幔。北夜灏的身子隐在暗影中,显得有几分飘然,无形中,将他那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渲染至及至。殿上人不多,除了几个年轻的皇帝亲信,便只有林司丞了。见这架式,林司丞慌忙跪倒在地。“卫逸,宣旨。”一旁,年轻的内侍总管站出身形,展开圣旨,朗声道:“林氏柔妃,性恶且妒……伤皇妃……谋害皇嗣……罪大恶及……贬入冷宫,永不复出。”一条条罪状,竟比刀子还要锋利,听得林司丞一身冷汗。“陛下英明。”林司丞擦擦额头汗湿,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北夜灏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划过一抹嗜血,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幸福。林柔依敢伤丹夏,便要为此付出代价,取她性命容易,只是杀了她,着实便宜了她。他要让她活着,毫无尊严的活着,他要让她的存在成为林司丞哽在喉间的一根刺。让林司丞每每想起,都会惊得一身汗湿……当日,没有经过典狱司审判,没有取证,没有过堂。几个大力的婢女冲进了宁和宫。将林柔依架起,二话不说,任凭林柔依叫破了喉咙,脚下步子连顿都未顿,便将她扔进了冷宫。新帝登基不到半月,先帝便病死在寝宫。朝臣提议新帝登基不久,不宜全国举丧,这离国老皇帝便不声不响的被埋入皇陵,他生前那些妃子。有所出的便被送到城外皇室别院,无儿无女的便被送到寺院为离国祈福。以前这冷宫中住了不少失宠嫔妃,离老皇帝死后,这些妃子也被处理了。整个冷宫连只乌鸦都看不到,静的如同坟墓。林柔依在地上趴了许久,才不得不接受自己被贬冷宫的命运。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扑向厚重的冷宫大门,珠红色的铁门,像张野兽的口,**着狰狞的兽牙。无论她怎么呼唤,怎么拍打都无人理她。不知自己拍了多久,直到白嫩的手掌肿成青紫,直到青紫的手掌充血,破皮。没人理她,她甚至有种感觉,她的余生,都不会再有人应她了,那个男人下了狠心,原来到头来,在他心里,自己终究不如姬丹夏。哪怕她的父亲是他的左膀右臂,哪怕,他曾经将她宠上了天。到头来,不过是一坐冷宫,一坐如坟墓的冷宫,她突然想起姬丹夏的笑。那笑似在嘲讽她。她说……她在为她的婢女报仇。一个婢女而己……想当初,汀兰一去不知踪迹之时,她可从未想过寻她,她只希望汀兰死的干脆些,不要泄露她的秘密便好。与姬丹夏比起来,她是否太过无情了,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林柔依最终颓然走进冷宫,走进她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