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杜妙怡她……”舒子羽抬起头,轻笑,“放心,她不敢再插手此事。”云瑾笙心中微讶,试探道:“现在圣使殿的情况怎么样了?”舒子羽仍旧是低着头,语气淡淡的,“那些圣使们跟了杜妙怡这么多年,想要一下子打垮杜妙怡没有那么容易,还要再等一些时日。”“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怎么今日这么有空啊?平时你都是忙得很。”云瑾笙走到舒子羽的旁边,看到舒子羽写下的正是刚刚的那首诗。舒子羽轻笑,“今天也是忙里偷闲,想来陪陪你,自从成亲以后,我们两个见面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少了。”“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快地见到母妃啊,羽哥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舒子羽捏捏云瑾笙的鼻子,那动作、表情都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自那天之后,云瑾笙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加地明显。“公主,那些侍女……似乎在监视我们。”竹青把洗净的葡萄递到云瑾笙的面前。云瑾笙自水中站起,赤脚踩在石板上,正欲开口说话,可是竹青突然面上一紧,跟旁边的无名对视了一眼,随即回头对云瑾笙说到:“公主,有不速之客。”而云瑾笙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那几个侍女,其中一个已经迅速走开,神色紧张。竹青跟无名迅速把云瑾笙围在中间,做好防御的准备,竹青轻声道:“来了。”话音刚落,一群蒙面黑衣人便闯了过来,那些侍女也聚拢到云瑾笙的身边,那些黑衣人招招凶狠,大有拼命之势,云瑾笙下意识地抚上腰间,还好,她为了防身一直备着银针,指尖摸到一个硬物,那是自己离开云昭国京城的时候,林安风送自己的那把匕首,前几天无意间翻到,就随身带着了。云瑾笙被围在中间,无处脱困,突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一把拉住了云瑾笙的胳膊,正在打斗中的竹青转过头去看,那不是岑希帆吗?竹青正欲去阻止,却是被几个黑衣人缠上,而无名也是跟她一样的情况,竹青跟无名心中都是急坏了,奈何自己被黑衣人重重围住,无法脱身去救公主,这些黑衣人的目的就是拖住他们,好让岑希帆有机会带走公主。岑希帆揽着云瑾笙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抱紧一点,掉下去的话,我可不负责。”云瑾笙的手悄悄伸到腰间,却没有动作,现在自己动手的话,一定会掉下去的。“出了什么事吗?”云瑾笙问得平淡,仿佛自己在跟一个老朋友闲聊。“出了什么事?”岑希帆反问,“我的、尊敬的母亲大人死了,这件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岑希帆的语气冷冷的,带着些邪气,却没有丝毫的伤心,难过,云瑾笙诧异。岑希帆侧过头去看云瑾笙的表情,随即嘴角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原来你真的不知道,看来你的羽哥哥对你也不是完全信任啊,就连这样的事情他都瞒着你,你说他的目的会是什么呢?”“不管羽哥哥的目的是什么,这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很想知道你把我带走的目的是什么?想要为你的母亲报仇?要说报仇的话,也应该是我找你们报仇吧。”岑希帆抱着云瑾笙落在一处屋顶上,又是借力跃起,“我忘了告诉你,是我跟舒子羽联合起来,才杀了我的母亲大人的。”云瑾笙震惊地转过头看着岑希帆,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跟羽哥哥联合起来害死自己的亲娘?!“害怕吗?一个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过的人。”岑希帆的声音很轻,耳边风声阵阵,清风把岑希帆的声音吹远,云瑾笙听得不太真切。接下来的一路上,云瑾笙都沉默着,她不敢想象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缪水族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羽哥哥他又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做到这些的,她不愿去想。岑希帆带着云瑾笙到了一处枝叶茂密的树林,这里不见人烟,甚至有些阴冷,云瑾笙抚了抚手臂,心中有些不安,岑希帆见状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前面有一个屋子,我们先去那里。”岑希帆拉起云瑾笙的手,却被云瑾笙一下甩开。岑希帆自嘲一笑,那双一向魅惑的眼睛里分明带了苦涩,“我记得,很早以前你就跟我说过,你说嫌我脏,你一定很讨厌我碰你。”岑希帆尴尬地收回手。“你带走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岑希帆凝视着云瑾笙,那双眼睛里有着从未见过的温柔,“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只是让舒子羽能够兑现对我的承诺。前面有一个屋子,我们去那里说吧。”说完之后,岑希帆就率先离开了,他并不担心,云瑾笙会逃走,因为这里,她是逃不出去的。云瑾笙打量了一下四周,这片树林看起来比岑希帆更危险,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岑希帆一起走,只要拖到羽哥哥来救自己就可以了。这是一间木屋,里面很干净,应该是最近有人打扫过了,里面的东西也很齐全,应该是经常有人来。岑希帆倒了一杯茶递到云瑾笙的面前,“知道这间屋子的人并不多,除了我自己,你是第一个进来这里的人。”“我该说非常荣幸吗?”云瑾笙面无表情。岑希帆一笑,“如果当初,我们不是以那样的身份见面的话,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你跟羽哥哥合作。”他应该跟羽哥哥站在对立面才对。“是你的羽哥哥先找上我的,他真的很厉害,这些年我以为自己一直隐瞒得很好,就连母亲大人都被我骗过了,没想到却被他看了出来,他早已知晓我其实是在恨着我的母亲杜妙怡的。”岑希帆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但是云瑾笙却明白,他的心中必定已经是千疮百孔,是什么样的恨意竟然能够让他跟别人联手害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岑希帆没有看向云瑾笙,只是在自顾自地说着,“我这样的人是应该下地狱的吧,亲手害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天底下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了。”“能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云瑾笙突然想要了解一下,这个她一直讨厌着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岑希帆看向云瑾笙,温柔一笑,“如果小时候先遇到你的是我该有多好。”云瑾笙沉默,岑希帆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往事,“从我开始记事开始,我就从来没有见母亲对我笑过,她对我总是严厉的、冷漠的、达不到她的要求的时候,她丝毫不会留情,甚至有几次我已经奄奄一息,她也没有多看我一眼,我更像是她的下属,而不像是她的儿子,而我也总是恭敬地称呼她为‘母亲大人’。一开始的时候,我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渴望得到母亲的疼爱,可是后来我便渐渐地不奢望了,只把她看做是我的主子。后来我慢慢长大,有一次在无意间得知,我的母亲爱着的是那个关在禁地中受尽折磨的男子,然而这些都还不够,我最恨她的是,她竟然是杀害我亲生父亲的凶手!”说到这里,岑希帆握紧拳头,青筋暴出。这样的缘分便是孽缘,前一辈的情感纠葛,终究还是酿成了恶果,“所以你就跟羽哥哥合谋杀了你的母亲。”“舒子羽是我从小便羡慕的人,出生在圣子一脉,虽然父亲早死,可是他有一个爱他的母亲,就算我付出加倍的努力,也不可能超过他,因为他是圣子,而我根本连争夺圣子位置的机会都没有,人的命运果然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岑希帆的语气甚是悲凉。“你跟羽哥哥的约定是什么?”羽哥哥应该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啊。“他答应我,事成之后,让我把你带走。”“带走?”“带出缪水族,永远都不回来了。”云瑾笙眸光深沉,脸色难看,岑希帆轻笑,“怎么?没想到你的羽哥哥竟然拿你做交换条件吧,你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可以随便舍弃。”“住口!”那带着冲天怒气的声音打断了岑希帆的话。“你终于来了,圣子。”岑希帆早已听到声音了,只不过那一刹那,他突然就不想再纠缠了。舒子羽被云瑾笙冷漠的眼神伤到,“瑾儿,不是那样的,你明明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岑希帆站起身,跟舒子羽对视,“那你敢说你没有拿她当做跟我交换的筹码吗?”“岑希帆,我已经答应放你离开了,为什么你还要纠缠着不放?”“我本来是想带她一起走的,不过我现在不想了。”岑希帆脚步一转,把一粒药塞进云瑾笙的口中,指间一用力,迫使云瑾笙本能地咽下去。舒子羽一掌拍在了岑希帆的心口上,这一掌舒子羽用尽了全力,而岑希帆却是不避不躲,舒子羽一惊,这一掌只怕是已经震了他的经脉,他只怕是活不成了。“解药拿出来。”舒子羽怒视着跌倒在地上的岑希帆。岑希帆微微一笑,嘴角已经流出鲜血,“你怎知我喂她吃的是毒药?”舒子羽也不欲跟岑希帆多说,连忙走到云瑾笙的身边,“你怎么样了?难受吗?”云瑾笙的手抚上额头,“头有些晕。”“你喂她吃的究竟是什么?”岑希帆又是吐出了一口鲜血,“这粒药我本来打算带她出去之后,再喂她吃的,可是现在只好提前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这是能让人失去以往记忆的灵药,是我寻了好久才寻到的药,本想带她出去之后,让她忘记以前,好好跟我生活在一起的……”岑希帆顿了顿,从怀中拿出另一粒药丸,“这个就是解药,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其实这粒解药,他本来是想毁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舒子羽连忙接过药丸,正欲转身喂给云瑾笙,却被岑希帆叫住,“等一下,难道你不想她忘了黎融墨吗?难道你不想让她从此以后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只要挺过了这一刻钟,就算她吃下解药,也再想不起来,就只有一刻钟,很短的。”岑希帆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舒子羽的心头,难道你不想她忘了黎融墨吗?他当然想,他做梦都想,一刻钟,只要一刻钟,她就能完全忘记黎融墨,陪在自己身边。云瑾笙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岑希帆的话,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眼见着羽哥哥拿着解药迟迟不见动作,云瑾笙心中一凉,“羽哥哥……”云瑾笙感觉浑身无力,她挣扎着想要去拿舒子羽手里的解药,可是却是一下跌在了地上,她努力地朝舒子羽伸出手去,可是舒子羽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岑希帆脸色已经苍白,却是笑着看向舒子羽,“舒子羽,我能预想到,你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活在恐惧中,想想还真有趣,我想黎融墨……应该很快……很快就会来了吧,我很想看看你跟黎融墨之间,究竟……谁会赢,但是很遗憾,我想……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岑希帆断断续续,这一番话说得很是吃力。此时云瑾笙已经完全晕了过去,舒子羽把药丸收起来之后,抱起地上的云瑾笙就离开了,岑希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嘴角带着笑意,能死在这里也不错,这里毕竟是当时小小年纪的自己费尽心力搭起来的屋子,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骂自己流氓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只可惜……云瑾笙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人是一个笑得很温柔的男子,如春风拂面,又如暖玉一般温润,声音如清泉漱石,格外地好听,“你醒了?”云瑾笙没有说话,没有表情,舒子羽的手心一紧,面上却是无波,依旧是轻柔的语气,“哪里不舒服吗?”云瑾笙还是没有反应,舒子羽有些紧张,对旁边的侍女道:“去请司徒圣使过来。”竹青跟无名也是很紧张,连忙上前,“公主,你怎样了?哪里不舒服吗?”云瑾笙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不断在三人身上打转,竹青跟无名对视一眼,心中很是担忧,公主究竟是怎么了?前天,舒公子把公主抱回来之后,公主就一直昏睡,舒公子只说那岑希帆给公主下了药,也不知是什么药,就请了缪水族医术颇为高明的司徒映寒来为公主诊治,只是那司徒映寒也诊不出公主究竟是被下了什么药,她只说公主的脉象很是平稳,没有什么异常,应该只是睡着了,可是怎么会睡了这么长时间。舒子羽见云瑾笙醒过来,心中松了一口气,端起旁边的温水递到云瑾笙的嘴边,“来,先喝口水吧。”舒子羽单手把云瑾笙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一只手则是喂她喝水。云瑾笙也真是渴了,一杯水已经见了底,舒子羽细心地为她擦干嘴角的水渍,“还要喝吗?”语气温柔。云瑾笙摇摇头,舒子羽摸摸她的头发,只是笑笑,却也没有放开云瑾笙,云瑾笙就这样一直半躺在舒子羽的肩膀上。“启禀圣子,司徒圣使来了。”“让她进来吧。”司徒映寒给二人行了礼,“见过圣子、圣女。”“不用多礼了,还请司徒圣使再为瑾儿诊脉。”司徒映寒看着云瑾笙的眼神只觉奇怪,她怎么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司徒映寒的手扣上云瑾笙的脉象,她的脉象并无异常啊。“怎么样?”舒子羽见司徒映寒皱眉,不禁担忧。“脉象很正常,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可是为什么她从醒来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司徒映寒思索了片刻,抬起头看向云瑾笙,道:“你认识我么?”云瑾笙不假思索地摇头,竹青跟无名均是震惊,舒子羽也是紧皱眉头。“那你认识他吗?”司徒映寒的手指指向舒子羽。云瑾笙依旧摇头。“那他们呢?”她又指向竹青跟无名,这可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人啊。而令人失望的是,云瑾笙依旧是摇头。寝宫之内,寂静良久,云瑾笙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舒子羽摸摸云瑾笙的头,笑着说到:“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认识,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母妃很快就可以解除软禁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见面了,我们还可以把你的母妃接进来住,这样你们母女就能天天见面了。”“母妃?”云瑾笙疑惑,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心里隐约觉得这件事对自己来说好像很重要。云瑾笙醒来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舒子羽却是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