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赌债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气死人了……青青骂骂咧咧一脸不爽地往破庙走，走到半路，迎面来了几个大汉，他们别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她低下头，专心踢着地上的石子，也错过了他们的表情。等她到了破庙前，她深吸一口气，露出温和的笑容，快步走了进去。里面的情形却让她的笑垮了下来，东隆气愤地站在一边，瞪着倒在地上的南缺，西崖紧紧拉着东隆，北夏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本来已经不是很整洁的破庙，乱得不成样子，煮东西的架子倒了，稻草飞得到处都是，就像某年夏天台风过境一样。她吃惊地看着，原先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北夏感觉她回来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青青走到他们身边，笑着询问。“你问他……”东隆指着南缺，气得抬脚想踢他，幸好西崖紧紧拉着。青青牵了一下嘴角，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呀，她低头看向南缺，笑着打趣道，“南叔叔，你怎么了，是不是惹东叔叔生气了……”“丑丫……”他为难地拖长了音调，话音未落，东隆又气得想踢他，他忙躲到一边，“丑丫，叔叔对不起你呀。”“啊？”她困惑地皱了一下眉，近来事事顺利，他能做什么对不起她来，顶多是吃了她的晚餐，不过这样的事，不用闹到这种地步吧。她想着，朝他眨着眼睛，“到底怎么了，南叔叔，你说吧？”他看着她天真的笑脸，目光黯了一下，惭愧地低下头，“丑丫，我……白天进城找房子了……”“这是好事呀，是不是房子没谈成呀，没关系了，我们慢慢早，这几天天气也好，一时还不用怕。”他为难地皱起眉，“后来，我看闲着没事，就在城里逛了一圈。”“逛街很平常呀。”她耐心地笑着，等着他的下一句。“之后……”他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低头闭着眼一古脑地说，“我去了赌坊把钱都输光了。”“哦，”她应道，微微皱了一下眉，“你是说全部吗，这些年我存下来所有的钱，都输光了？”“是。”他惭愧地点头，想要解释，却不知要说什么。她咬着唇，心里空荡荡的，却没有难过，好像这并不重要的事，她的脑中浮现煜平的笑，鼻子有一点酸，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有关他的事放到一边，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是考虑房子和钱，不是吗？她看着南缺，思索着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丑丫，你没事吧？”北夏关心地问，她一早就嚷着要搬出去，怎么现在听到银子没了，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没事，”她笑着应道，脸上露出疲惫，她深深看了南缺一眼，“算了，人没事就好了。此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一时要走还真舍不得。”她干干笑着，语调有些落寞，他们看向她，略有些内疚。南缺低下头，恨恨地捶了一下地，西崖紧张地看着，东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北夏依旧面无表情。“没关系的，钱没有还能再赚的。”她笑着安慰，但是心爱的人没有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心里有个声音说。“丑丫，他……不仅输了你的银子……”北夏迟疑地说道。“那还有什么？”青青不解地问，他们是乞丐，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可输。“他还欠了赌坊老板一百两，如果三天内不还，他们就要让你抵债，把你卖给开酒楼的何老板。”“一百两？”青青惊得瞪大眼。在岁国，一百两是不小的数目，她花了三年才存了二十两，差不多能买间旧屋子，现在一百两，她三天之内怎么凑得齐。如果卖身为奴，就意味着她会永远失去自由，何老板为人苛刻，他肯花大价钱买她，将来是一定会在她身上重新把钱赚回来的，她的脑中不由回想起被人拿着鞭子鞭笞的样子，心里暗暗惧怕。“丑丫，放心，三天内，我就算去偷去抢也一定会把一百两凑齐的。”南缺重重地说。“是呀，丑丫，我们不会把你卖去酒楼的。”东隆安慰道。她笑着点点头，“我也会一起想办法的，一百两，我一定会凑齐。”他们点点头，神色凝重。她虽然笑着，但是暗暗担忧。她的反应一直有点迟缓，当下她觉得输了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越想越气闷，她辛辛苦苦赚了三年，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还要另外赔上一百两，她哪有那么多银子，点心铺这些天倒是赚了些钱，她再去别处借一些，再想想别的路子，也许，会有办法吧……她叹着气，难以入眠，钱的事或者能想办法，圣旨的事是不是也有办法，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为难着，为了这件事烦恼不已，她下午这样离开是不是不好，明明是两个人的问题，她怎么能扔下他一个人承受着。她要去找他，不能让他一个人烦恼，或者还能找他帮忙。她想着，一直盼着天明，黑暗中明亮的眼，却在黎明到来前闭上了。等她醒过来，天光大亮，她急忙起身梳洗，她的叔叔们都不在，大概也去想办法了吧。她拍了拍脸，露出自信的笑，乞丐她都当了，还会有什么更坏的情况。她微笑着回到城里，点心铺刚刚开门，见她来了，小三笑着迎了上去。“丑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什么？”她笑着问，现在的确需要听点好消息让自己开心一下。“我们这几天赚的银子，比我们以前一年赚得都多。”“真的？”她双眼冒光，一百两看来有希望了。“昨天狗子还特地去交了第二笔钱。”“啊？”她的笑僵了一下。“狗子说，这样下去，我们半夜内就能把钱还清了……”小三开心地说着，狐疑地看着她的表情，“怎么了，丑丫，你不高兴。”“不是，不是，”她连连摆手，“我是太高兴了。”她僵着笑，牵着嘴角，小三皱眉看着她，想到她昨天离开时的表情，猜想是她还在跟煜平吵架，不由别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进了屋。她轻叹一口气，强打精神在点心铺帮忙，有没有什么方法是能一下子来钱的呢，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她想要变坏，想要有钱……她想到四位叔叔，他们都是有武功的，真有了什么事，只要去劫一下富就可以了，她扬起嘴角，看来自己还是挺有当坏人的潜力的。一天的忙碌开始了，点心屋的生意很好，还好他们人手够，不然真忙不过来。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客人少了一些，她看向街道，轻轻咬了一下唇，“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好，放心去吧。”他们笑着，将她推了出去，早就看出她心不在焉了。她瞪了他们一眼，嘴角却上扬着，转身快步离开。想见他，很想见他……走到后来，她几乎小跑起来，这样迫切的心情，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她气喘吁吁地站在王府门口，她的脸上露出微笑，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他正从车上下来。她笑着想要上前，他站在马车前，还没有看到她，她正要叫他的名字，一抹粉色的身影遮住了他的样子，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在他正要看过来时，快速闪进解落。煜平皱眉看向空荡荡的巷道，刚刚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她来了。还有没有人，他庆幸地想，如果让她看到，她或许会误会。他抬眼看向何家小姐，她看到破败的王府，微微皱了一下眉，他淡淡笑着。“小姐，这里就是王府，府里只有五个下人，若小姐的侍女过来，正好多一个人帮忙，有时本王要亲自打扫屋子，以后有小姐在，本王也有多一点时间画画……”他微笑地说着，满意地看着她越来越差的脸色，早上他进宫去请皇上收回圣旨，皇上却非要他跟何家小姐相处一下，他打听过了，她有一个姐姐在宫中，这门婚事也是她姐姐促成的。他顺着皇上的意思，带她来做客，也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如果她这样都不放弃，他大可以装病，青青要过三年后才能跟他成亲，何家小姐却等不了三年，等他病重时上书请皇上收回成命，一定更容易成功。他扬着嘴角，如果青青听到他的主意，一定不会生气，只是苦了她，有三年不能陪她出门了……也不知怎么离开了那条巷道，等她回过神，已经站在乌衣巷尾了。她听见呜咽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发现是自己发出来，脸上早就泪流满面了，一定更加丑了吧。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擦掉脸上的泪，不过是失恋，有什么了不起了，二十几岁的人哪个没失过恋，她才不会为一个没眼光的家伙流眼泪。她咬了一下唇，吸了吸鼻子，确定自己的脸上没有泪痕了，才继续向前走。离开那条安静的巷道，溶入热闹的人群，她的伤心，抛在角落，不想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