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苏流熙开口:“容湛。我若选择一个人,必定两情相悦,互相尊重并且珍重。我的另一半,必须和我保持同样的忠诚。我会全心全意的待他,但同样的,他必须也要对我一心一意。我和别的女子不同,我不会宽容大度的帮自己丈夫纳妾,更不会学着调理后院,在一群女子当中争取丈夫一时半刻的宠爱。一夫一妻,是我的底线。任何的背叛在我这里绝对没有原谅。所以,若是你坚持,那么,你做好准备了吗?”苏流熙认真说道。容湛的神情也变得温柔而认真。“阿熙。你的意愿恰好也是我的意愿。”苏流熙扬眉:“容太子,你的思维和一般的皇家子弟还真是不一样。”容湛清淡笑笑,神情变得有些遥远,语气带着些微的苍凉:“我知道这很奇怪,你或许现在也不会相信。但是对于我来讲,确实如此。我的母亲,你或许不知道,曾经是东齐最受宠的皇妃,可是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人人都以为我的生母是一个卑贱的宫女,你知道为什么吗?”苏流熙不语,宫廷倾轧莫非于此。一个受宠的皇妃居然死后被人强行封锁消息,甚至连生下的子嗣都被人污蔑篡改出身,可见其中秘辛。容湛笑意散漫,似乎在说着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甚至我都不太记得她的模样,只是隐约记得一个美丽的身影,到后来便连她叫我什么都不太记得了。我唯一记得清楚的,是因为她的死,而给我留下的苦难。”“我从有记忆,就没有见过所谓的父亲,在冷宫,所有的宫人都能欺负我。因为,我的母亲,是因为通奸而被暗中处死的妃子。于是,我的处境就变得分外可笑。”“我当时曾经无数次想,为什么呢?那个女人那样爱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可是很快我就没有再去想这种无聊的问题。”“一个皇帝,想要一个女人死的时候,什么做不出来呢?”容湛的声线带着料峭的寒意,神情却是散漫,甚至嘴角还带着三分宛然的笑意。苏流熙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你那不想笑却强挂着笑意的眼神真是难看死了。”容湛噗嗤笑了出来,温热的气息拂过苏流熙的手,带起心中一阵战栗的温暖。他把苏流熙的手拿下来,握在掌中。“阿熙。我说这些,其实对于我来讲,都没什么。毕竟我很快就学会了如何生存下去,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人们欣赏我,什么时候敬畏我。那些人虽然蠢,但是偶尔也能带来一点兴趣,直到遇见你。”容湛抬起头,微微侧着脑袋,看着苏流熙,目光划过她的饱满的额头,微挑的黛眉,墨玉般的眸子,秀挺的鼻梁,还有樱色的唇瓣……容湛忽然觉得有点热,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笑意漫上眉梢眼角:“遇见你,才知道其实人生之中还是有很多乐趣,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期待与追寻。”苏流熙耳尖泛红。容湛其实也是第一次这样跟一个女子说这样的话,但是完全没有新手该有的青涩和笨拙,或许因为执念太重,目标太过明确,所以已经忽略一切过程中的情绪,只有稳妥的,坚定的前行。她不过来,他过去。无论是一步,还是百步,抑或是上万步的距离,他不停的走,总能触摸到她,拥抱她。容湛声音平静至极,那些曾经的苦难,或许都是为了遇见她吧。若这是上天对他的补偿,那他甘愿沉沦。“我那个单纯的母亲,因为错爱了人,最后落得惨死,可是,她一直对我说,若是日后找到心仪的女子,定要只娶她一人。爱她,护她,疼她,人生苦短,能得一人相伴,已是福气。我一直不以为然,但是现在,我相信,她说的没错。”“若是此生能够有一个人,相伴而行,我但求那人是你。阿熙,你明白吗?”苏流熙思虑良久,接话道:“容湛。我相信你。若是你能够做到你的承诺,那么我想,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尝试。”苏流熙反手和容湛的手紧紧相握,像他想象中一样强劲有力,可是她却能感受到熨帖的温度,连同她的心也灼热起来。她不想自欺欺人,不想去故作矜持。她虽然在情之一字上反应迟钝,但是对于容湛的情绪敏锐至极,在快死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起的人,在误会他要向别人求亲的时候,她一反常态的烦躁,以及今日,当容湛说出“我心悦你”时,心间不能忽视的冒出来的欣喜……这一切,足以证明很多东西。她若是确定一件事,必然不会拖沓。于是,苏流熙看着容湛,认真说道:“容湛。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何含义?”“就是有义务保持彼此忠诚和爱护,若是相互满意,就可以谈婚论嫁。”“……那我们可以直接定亲,等你再大一些就成亲。”“……”“怎么了?这样不是更好?”“……当我没说。”“那就是同意了?”“……没……”“那好,我这就让十一他们去准备。日子你定就好了,我求之不得,越快越好。”“容湛!”某人终于恼羞成怒。容湛挑了挑眉,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好。那就说说,今天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跟我回来了?”苏流熙就知道不可能会骗得过这个人,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的人回来了。”“……你的人?”“是。这个回来再跟你说,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打探一下消息。”容湛也知道此时苏流熙是真的要去办事,也不多加挽留,只说了句注意安全就放人走了。苏流熙回房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的翻出驿馆,朝着某个方向奔去--……苏流熙奔出驿馆,向北而去,很快就抵达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农家小院,看看门上留下的暗号,苏流熙抬脚而进。不大的小院中,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月色将他的背影拖得很长,听到声音,他几乎是有些不敢回过身来,但是终究理智战胜了情感,他回头,正好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而后立刻跪下--“属下夏临参见主子!”苏流熙走进:“起来吧,你怎么进的西燕队伍?”那人起身,也是一身夜行衣,姿态挺拔,面容英朗,正是几年前和苏流熙分别的夏临!夏临看着这张比记忆中更加精致美好的容颜,心间腾起的潮水般的思念全数被压下去,不动声色的平息了内心的激动后,声音带着男人特有的沉稳和力度:“主子,请这边来,属下一一为您解答。”说罢往屋内走去,苏流熙紧随其后。进到屋里,苏流熙才发现这里家具设施齐全,可是竟然没有人,心念电转间已经明白是夏临的准备。果然,等到苏流熙坐下,夏临才简单解释:“这个地方是属下一年前到达朝夏之后购置的,当时是想掩护身份,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此地十分偏僻,几乎不会有机会泄露,也多亏主子才智,能够如此顺利抵达这里。”知道苏流熙的目的不是问这些,夏临立刻转到重点:“主子。属下当年和您分别之后,一路向西,进入西燕。一开始找不到出路,也不知如何打探消息,便一直混迹于市井,找寻机会接触到西燕上流。然而很快机会来了,当时刚刚晋为国师的朔林招寻护卫,我便试着去了,想着以此人身份,若是在他身边,打探消息则更为方便些。没想到凭借着一身功夫,真的进去了。只是朔林此人疑心极重,防备十分严密,对于手下也十分防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属下未能及时和您联系。”说道这里,苏流熙了然,这就是为什么夏临的消息传递非常不稳定的原因。夏临接着道:“后来,属下逐渐获得了朔林的一些信任,也偶尔能跟随在他身边,触摸到一些秘辛。只是朔林此人,只相信他自己,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办事的人都会换,没有人知道他完整的计划,都只是知道自己负责的一小部分,这样也防止了秘密泄露的可能。”苏流熙点头,这个人果真谨慎至极。夏临道:“属下在朔林身边几年,意外发现朔林正在秘密筹谋一件大事。”夏林的语气变得郑重而严肃,声音也低了下来,苏流熙心中一跳,直觉此事不简单。夏临吸了口气,沉声道:“属下虽然未能得知此事之全貌,但是根据几件事情的串联,或许可以做出推测:朔林想要集齐七块玉符!”苏流熙皱眉--朔林不过是个国师,他要集齐玉符干什么?然而夏临接下来的话解答了苏流熙的困惑,却也让她吃了一惊--“主子,朔林极有可能,是西燕皇帝的私生子!”苏流熙看向夏临,这样荒谬之极的推论是怎么得出的?夏临也知道此事实在是太过让人不敢置信,毕竟世人皆知,朔林是从斗兽场厮杀出来,得到西燕帝的赏识后,才得以脱身,而后更是在皇家猎场独自奋战杀光了所有野兽之后,才让西燕帝刮目相看,从而一步步爬上国师之位的。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会是西燕帝的私生子?夏临继续道:“主子,在西燕,所有人都知道朔林凶狠残暴但是极得西燕帝的信任,但是属下多次观察,都觉得朔林对于西燕帝并无感激,甚至隐藏着极深的恨意,只是平时丝毫不显罢了。属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西燕帝的食物中,被朔林暗中掺进了木凡粉和千叶花。若非跟随师父身边几年,属下也不会知道这两种药物一起使用会让人上瘾,并且脾气变得狂躁易怒。十分当时属下一直奇怪,纵然西燕帝曾经把他仍经猎场,但是毕竟后来让他飞黄腾达了,怎么会想办法害西燕帝?”“直到后来,属下无意间看到,朔林的左肩,有着青色的兀鹰纹路--正是西燕皇室才会有的天生青色图腾!”苏流熙也知道这个说法,西燕皇室子弟身上,都有天生的纹身。朔林居然有……基本已经算是铁证无疑!只是朔林这么久都没有揭发自己的出身,恐怕其中另有隐情,而他的目的,也就越大!果不其然,夏临看着苏流熙,肯定了她的想法:“朔林对西燕帝乃至西燕都十分憎恨,所以想要集齐七块玉符,毁灭西燕!”若是放在以前,苏流熙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会嗤之以鼻,但是玉符……她在帝陵已经知道玉符真的可以让人死而复生,虽然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但是足以证明它的非凡,有其他的用处也无不可。这样说来,朔林的很多行为也都解释的通了。但是,为什么他要追杀她?还要抓走林褚之?“今天在龙云殿,朔林亲口承认当年暗中追杀我们的就是他,而且,林褚之也是被他抓走的。”苏流熙斟酌。似是明白苏流熙的疑惑,夏临接着说道:“朔林的身份,西燕帝并不知道。属下后来逐渐发现,他确实是当年之事的筹谋者。他的手下,有蓝色眼睛的人,而且身材等特征均与裴然的描绘十分相符。后来,属下几番探查,终于发现林大夫确实在他手中!”来了!苏流熙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意,果真是他!“林褚之被关在哪里?现在情况如何?”苏流熙声音依然冷凝,但是夏临却知道苏流熙是真的担忧林褚之。“朔林设置密牢,其中关押着一部分他的敌人,戒备森严,属下曾经三次探访,均无功而返。后来,属下暗中拉拢其中一人,趁他喝醉了才得以进去一探究竟。林大夫正在其中!但是属下未来得及和他交谈,就匆忙撤退了。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林大夫武功被废,但是身体还算完好。朔林并没有虐待他,只是监禁。”苏流熙稍微放了心,又问:“他的……”夏临知道她的意思,当即安慰道:“主子放心,今日朔林在龙云殿所说割掉了林大夫的舌头只是骗您而已。估计林大夫对他还是有用的,所以并未施以刑罚。”苏流熙总算放下一块大石,不管怎样,先保障他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今天在殿上,若不是看见你的暗号,我都要决定跟朔林走了。现在看来,林褚之比我想象的处境好一些,暂时不担心生命安全。只是很奇怪,朔林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更远一点说,他为什么从几年前就开始暗中追查我?”这是苏流熙想不通的问题之一。几年前,她刚刚离开将军府,就遭遇朔林势力的追查,她一个小小将军府的庶女,怎么会引起远在西燕的朔林的注意?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放弃?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苏流熙想不明白,除非……是这身体的本尊,有什么特殊的!可是,会是什么呢?原主自小呆在将军府,根本没有机会出去,更别提去招惹朔林了……夏临也想不清楚,只得劝道:“主子,这些事早晚会水落石出的。这次争取到机会进入西燕求亲的队伍,属下也没想到会遇见您。当时若非您自己承认,属下还真是不敢认。”说道这里,夏临笑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苏流熙看着这张曾经青涩如今英朗的面容,也笑了起来。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夏临有些贪恋的看了一眼苏流熙,细腻的肌肤映出暖色,看起来分外美好。她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把他从地狱拽出来,是她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那双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眸子,冥冥冷冷,纯粹干净。从她一进去,他就认出来了她。甚至怕自己会因为太过震惊而扭过头去,直到平息了呼吸才再次看向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她脸上的稚气退去了很多,眸色中的沉稳冷静依然。他躲在西燕使团最为隐蔽的角落,毫不起眼,她看不到他,可是当时他的心中充斥着简直要溢出来的狂喜,心脏几乎要跳出去。然后,他听到那个容颜倾城气质无双的男人那样亲昵的唤她--阿熙。他愣了愣,然后看到她跟着他一起坐下,神情自然。那一刻,他突然模糊的感觉到什么。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耳朵却变得更加敏锐。于是,那些诋毁,那些质问,那些争执,那些保护,还有最后,她的承认,都清晰的传进他的耳中。他那一刻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让她独自承受这样的诘难。再然后,他看到那个一直温润如玉雅致无双的男人,终于露出了凌厉的气息。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不顾天下人的目光,不管天下人的非议,认真的,眼中只有她一人的温柔说道:我心悦你。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输了,虽然从未妄想过什么,可是当看到她一向沉凝冷静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不可捉摸的温柔,他的心,还是钝钝的,一下下的疼了起来。他突然收回思绪,说话依然带着男人的沉稳:“今天属下提醒您不要和朔林走,是因为属下已经知道密牢所在,不希望您被朔林要挟。属下可以另作布置,想办法救出林大夫。”苏流熙沉思片刻,说道:“夏临,你做的很好。”夏临拱手:“属下愧不敢当。”苏流熙笑道:“你这几年一直在西燕,能够到如今的地位,取得朔林的相对信任,必定十分不易。此次相逢,也算巧合。按你所说,我们可以指定计划,救出林褚之。”夏临神色恭敬:“一切但凭主子做主。”苏流熙敛了神色,略作思忖,道:“朔林对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即使表面上不再坚持,暗中的行动也少不了。但是碍于我现在的身份,很难下手,所以他会从别的方面切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是!”“你今天先回去,各国会相继离开朝夏,到时候我再和你联系。务必救出林褚之!”“属下遵命!”苏流熙和夏临商量完,就各自赶回。……苏流熙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感觉到里面有道熟悉的气息,便放轻了脚步,手按在门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明亮的月色下,可以看到那人一身红装像是燃烧的火焰般,可是这样寂静的夜里,似乎连那火焰都多了几分冷寂。其其格。她坐在那里,似乎已经很久。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一双灵气逼人的褐色眸子依然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明亮。“你回来啦?小白喝醉了,我让人把它带回来了,只是到现在也没醒,我就在这多坐了一会儿,想着等你回来就好。”她的声音依然清亮,上扬的尾音似乎还带着少女的娇俏和活泼。苏流熙走过去,正看到小白挺着肚子四脚朝天的躺在**,还没醒过来。“谢谢你。”“不用谢!我也挺喜欢它的!而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其其格语调灿烂,似乎心情很好,“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啦。睡个好觉!”其其格说完就往外走,坠下的流速摆动起来,像是热烈而孤独的舞蹈。苏流熙低声道:“对不起。”其其格脚步一顿,脸上划过一丝落寞,然后转过身时,脸上还是那样明灿的微笑:“道什么歉啊?你又没做错什么!”苏流熙忽然直直看着她,看进那双美丽灵动的大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女子。”其其格笑的没心没肺:“这没什么啊!说起来你好厉害,大家都没发现呢!若是到了草原,哈哈,你男装肯定会迷倒塔娜她们一群的!”苏流熙扬眉:“其其格,你真的很好。”其其格一眨眼:“我知道!父王经常说我是草原的明珠呢!”苏流熙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笑开:“其其格,你会找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来疼爱你的。”这样纯净,诚挚,通透的女子,确实值得最好的。其其格笑的格外欢畅:“好啦!你回来了,那我就走啦!”说完转身离开,飞扬的热烈的红色衣角像是翩跹的蝴蝶,那柄象征着身份的弯刀,依然悬挂在她的柔弱的腰间,沉重,却和她融为一体。苏流熙忽然明白,这个女子看似轻松的肩膀上担着怎样的重责。“其其格,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这句话显得那样无力,却是她唯一能够给出的补偿。其其格没有回头,利落的摆摆手:“知道啦!你也是!”说完,那道火红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口。苏流熙静静躺下,把小白提到一边,看着它熟睡的模样,忽然有些羡慕。也许,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懂的人,会比她们活的轻松很多吧。其其格,对不起。其其格脚步轻松的离开苏流熙的房间,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子。走过庭院,走过一片小花园,走过长廊,然后推开房门,神色轻松的进去。然后,背靠着门,嘴角还带着明灿的笑容,眼中却终于朔朔掉下泪来。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一路跟随,一路追赶,然后终于发现,原来喜欢错了人。可是,这是她的选择啊。那么,哭完了,就好好睡一觉吧。其其格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无声的呜咽,似乎连火红的衣裙都暗淡了许多。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张帕子,其其格愣愣抬起头,却是阿木尔,是她哭的太专心,竟然没有感觉到阿木尔的到来。阿木尔看着其其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心中钝痛,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其其格,这个可以独战狼群的男人,唯独对她的眼泪不知所措。“公主,咱们回去吧。王上和大王子殿下想必都想念您了。”阿木尔笨拙的说着他能想起的理由,他能递出帕子,却不敢为她拭去眼泪。其其格哭的更厉害,接过帕子,很快湿透。阿木尔实在看不下去,拉开房门就要准备去找苏流熙算账,被其其格一把拉住。“公主,她害您这么伤心,您就一点都不生气吗?!”阿木尔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开口语气就有些急。其其格抬起头,泪光还在闪烁,但是神情已经恢复了一些,她一向单纯无邪,却比很多人都要洒脱通透。她明亮的眸子像是波光潋滟的湖水,依然可以看到其中的悲伤,但是眼角眉梢已经有了些许明媚,她低声道:“阿木尔,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当时就说过,接不接受是他的事,追不追随是我的事。现在,只是‘他’变成了‘她’而已,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这里不比草原,女子都很不自由。她做男子的装扮,必定是有苦衷的,我怎么能责怪她没有告诉我?”阿木尔心疼无言:难道就是你的错吗?你难道就不难过吗?其其格笑起来,眼角还闪烁着被折射的月光,唇角却是明烈灿烂:“没事儿!早点休息吧!听说明天还有朝花节呢!咱们也去见识见识,回去让塔娜她们羡慕羡慕!”阿木尔只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好。”……夜晚,朝霞殿。澹台涵玉换了一身衣服,卧在软榻上,拿着一本书在看,所有下人都被派了出去,包括宁姑姑,于是显得特别冷清。忽然,烛光闪了闪,一道黑影落在澹台涵玉身边。澹台涵玉却好像早有预料,神情依旧温婉。“玉城公主果真好气度。独自一人竟也不怕有外人闯入,依旧闲适自在,这份镇定可真是让本国师刮目相看。”那人说着,自寻了地方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澹台涵玉。“国师大人说笑了。玉儿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若是有人闯进,玉儿手无缚鸡之力,惶急也没用,况且来的既然是国师大人,玉儿自然是万分放心的,又怎会害怕?”澹台涵玉从书上移开目光,带着柔婉的笑容,看着朔林。朔林笑的意味深长:“看来玉城公主果真和一般闺中女子不同,这份胆识若是生为男子,想必必有一番作为。”澹台涵玉笑笑:“国师今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朔林拍拍掌:“玉城公主今日受了这等委屈,心上人干脆拒绝不说,还向别的女子告白,你居然还能如此淡然,本国师真是佩服。”澹台涵玉脸色没变,眸色却闪过阴狠。朔林接着道:“不过,本国师最欣赏的也是你这样的人。能忍,能狠,真是太和本国师的心意了。”“国师大人说的话玉儿怎么听不懂?”“听不懂没关系,心里懂就行。今天本国师来,就是和你做个交易。”澹台涵玉没说话。朔林也不在意,径自慢慢说道:“我的目的就是天璇,作为交换,我会帮你得到容湛。”澹台涵玉听了,挑了挑眉,笑道:“原来如此……天璇对我来讲也没什么用处,给国师倒也可行。只是,我还要一个人。”“谁?”“苏流熙。”“不行。其他人都可以,唯有苏流熙,你不能动。”澹台涵玉冷笑:“怎么,连国师大人也对那个混迹于男人堆的不知检点的女人动心了?”朔林皱眉,而后又不甚在意的笑笑:“呵……看来你果真是对容湛势在必得啊。恐怕此时想要将苏流熙扒皮抽筋吧?可惜,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原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只是,若是你真的想要和我合作,苏流熙你是绝对不能动。”澹台涵玉咬牙,眼中怨毒一闪而逝。朔林也不说话,这个女人一定会答应的。果然,沉默了一会儿,澹台涵玉还是同意了:“好。我和你合作。只是天璇必须在我得到容湛之后才能给你。”朔林勾唇:“可以。”反正一旦开始,这个女人的把柄就在手中了,她是个聪明人,不会为了一块对她没用的玉符撕破脸皮。朔林起身,黑色的曳地长袍划过地面,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澹台涵玉呼出一口气,虽然她早有准备,可是单独对上朔林那充斥着隐隐血腥的气息,仍然会出一身冷汗。不过,好在目的达到了。澹台涵玉起身,拨了拨捻子,指甲修剪染就的漂亮,色泽鲜艳。忽然,耳边传来朔林细若蚊蝇的声音:“苏流熙你绝对不能动,这是底线。”澹台涵玉手一抖,就稍微烫了一下,她的脸色瞬间难看,那个贱女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一个两个的,都护着她!哼!我不动她,她自己找死我可就管不了了!澹台涵玉脸色温婉,眼神诡谲。而唯一算得上比较平静的是沈墨青,只是,这一天和苏流熙的意外遭遇,又怎能真的心如止水?而且,明兰在听说苏流熙也来了朝夏之后,激动的忍不住问了一遍又一遍,不断的提醒着他她回来了,让他怎么平静?最后沈墨青只好冷声说了一句:“明天带你去看她。”,才把激动的明兰安抚好。当然,明兰是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的。对于所有参与了这场宴会的人来说,这一夜都将永远定格在记忆中,无论是朝夏第一美人澹台涵玉的当场被拒,还是声名渐起云熙原来是苏流熙,亦或是东齐太子当面告白苏流熙,都会成为所有人不能抹去的存在。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对这场宴会共同的结论就是--这是天下战乱的一个导火索。自此后,东齐,大明,西燕,朝夏,甚至北帐王庭,都被卷入这场乱世混战。而无数精才华艳的人们,也终于开始绽放属于他们的光彩。……第二日,是朝夏的朝花节,按照惯例,澹台涵玉是要在宫外的月台现身与民共贺的。而今年尤为特殊的是,朝夏人都知道玉城公主要选驸马了,于是一个个一大早就涌上街头,朝着朝花节的月台而去,想要多看看玉城公主之美貌,又想看看究竟是谁有这等福气,能够娶得如此佳人。在搭建的华美壮观的月台上,最正中有一把椅子,是澹台明的座椅,而在下首两旁,则是各自放了两排座椅,是专门给各国来使坐的。虽然前一天晚上宴会尴尬结束,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全的。眼看时间快到了,朔林,沈墨青都带着人到了,东齐的部分官员也已经就位,唯独不见容湛和苏流熙。看着那两把空空的座椅,众人心中各有计较,却都默契的没有出声。下边的百姓则是十分激动,一个个拼命的往月台这边挤着。“哎哎别挤别挤!公主还得好一会儿出来呢!”“你还说我们,自己跑那么快干嘛!”“嘿嘿,我这不是想瞧瞧公主会选择谁当驸马吗?”“这还用猜?必定是天下最好的男儿啊!听说昨天宫中宴会,各国都来人了呢!你看!现在台上的不就是!”“是啊?你看连大明皇帝都亲自来了?”“可不是!听说东齐太子也亲自来了!别说,咱们公主就是魅力大,这一说要选驸马,各国的皇室都忍不住啦!你们猜猜,公主今天会选择哪个?”“这还真不好猜!大明皇帝听说以前是大庆静安王世子,风流俊秀,现在自立为王,权势滔天,自然是好人选!可是话说回来,东齐太子也是人中龙凤啊。战神之名人尽皆知,而且容貌倾城,公主会选哪一个,倒是真的不好说啊……”澹台涵玉在月台的屏风后面,外面的议论声甚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宁姑姑在旁边看的着急,可是又不好让人闭嘴,只得安慰:“公主……那些人随便说说,您莫要放在心上。”澹台涵玉神色平静:“嗯。姑姑放心。”澹台明在外面宣布朝花节正式开始之后,澹台涵玉就从容走了出去。下边的人一阵惊艳。今日澹台涵玉换了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面是浅粉色的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披帛,看起来尊贵华美,又不失娇媚温婉。头上仍然是那只凤凰玉簪,耳边缀着翡翠坠子,趁着她绝美的面庞,简直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怕惊扰了这样的美人。澹台涵玉莲步轻移,走到月台中间,澹台明已经在上首就坐,慈爱的看着她。他相信她会选择沈墨青,容湛已经是绝不可能,西燕那等贫瘠之地,西燕帝又是那样的年纪和性格,玉儿必定是选择沈墨青无疑了。澹台涵玉站定,和澹台明对视了一眼,给了他安抚的眼神。澹台明放下心来。澹台涵玉先是舞了一曲,照例是为朝花节做开幕,引来众人的惊叹和赞扬。然后,有人开始发现台上还是有两个座椅是空的,开始好奇议论开来--“那两个座位一直没人啊?怎么回事?那是谁的座位?”“还能是谁?东齐太子呗!”“那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来?公主这舞都跳完了,若是不来,公主怎么选啊?”“谁知道?可能有事耽误了吧?”……澹台涵玉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然后直起身子,貌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东齐的位置--空的。两个空空的座椅,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澹台涵玉心中简直要爆炸,这样明目张胆的蔑视,这样堂而皇之的打她的脸,总有一天,她会百倍还之!她很快收敛了情绪,朝着澹台明的方向盈盈跪下。“父皇,生养之恩玉儿今生无法报答,只求朝夏百姓安康,父皇身体康健。玉儿已经找到合适的选择,就是--”“东齐太子携翼字营骠骑大将军苏流熙,前来恭贺玉城公主喜得驸马!”一道通传声响彻全场,澹台涵玉脸色刷的苍白,所有人都回头看去--------题外话------大家端午节快乐!话说大家吃的粽子是甜的还是甜的还是甜的哈哈哈~万更好累哦先歇会儿去~群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