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妩算是被半软禁了。不过这位太子殿下还是有点人性,软禁期间,每天送一盘黄金来。起初嘛,她贪财,还真的乖乖地半步不出房门,就等着金子送到她面前。时间久了,她攒足了小金库,就说:“殿下,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吗?”没想到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长公主觉得少了?那好,我明日就让多备一份来。”她嘴角一抽:“殿下真是挥金如土啊,不怕我吃空了你?”他不以为然地笑道:“若是那些俗物能让长公主留下,是它们的福气。”经此一事,君妩总结出一个结论。这个太子是个疯子,还是个很有钱的疯子!要是疯就算了,最奇葩的是,他很粘人。虽说他长得倾国倾城吧,但动不动地出现在她面前,君妩也觉得很烦。尤其是这些天来,阿兰给她不停地灌输她是长公主之类的话,其中就提到,这位太子殿下曾经潜入荣国当了很多年的太监!太监那是什么人啊!都是帮心理极度扭曲阴暗的,见不得人好的啊!估摸着这位太子殿下不知不觉地患上了很严重的疾病,无药可救的那种。所以当君妩再见到他时,总离得远远的,并且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今天也一样。“长公主,你怎么这样看奴家呀?”瞧瞧,不愧是当过太监的人,在私底下的时候一直自称奴家,奴性思想很严重啊!“难道长公主想起了什么?”花翎激动地问。君妩淡淡地摇头:“没有。”他眼神有些失落,很快又振作了起来,笑眯眯地挨了过来。她没有推开。倒不是她不自重,或者被这位太子殿下的皮相勾了魂去,实在是,比起前些天的举止,今天的算是矜持的了。有一回,他们正在赏月。她随口说了一句有些累了,花翎就抱起她,坐在他腿上。她心里记着她是王询的妻子,忙要起来,他说一句就轻而易举地化解她的挣扎:“别动,我不会做什么,我只想让你不要这么累。”他当时的神情太缠绵,君妩当时就认定了他得了一种疯狂的幻想症,把她当作了他心中的人之类吧。和阿兰说起时,阿兰眼神复杂,半响才慢慢地说:“长公主,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来的。”她皱眉,顿时觉得整个太子府没一个正常人。“长公主。”他笑望着她。又来了!她最受不了这样眼神了!深情款款,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最该死的是,他还顶着一张花容月貌,随便一笑都能勾魂,每一次,她都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抵抗他的**!为什么要来勾引她?她已经嫁作他人了好吗!她真的不想再变回那个和仆人私奔的**女人了!她想从良啊!君妩严肃地说:“太子殿下,我有话想和你说。”“嗯!”他眨着媚眼。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倒吸了口气,没办法,毕竟她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很快她就平复了下来:“太子殿下....”“不要那么见外嘛,长公主,你叫奴家小花就好了呀。”他仰头,娇滴滴地看着她。她纳闷。这太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每次都能勾得她血气上涌呢?“太子....”“是小花!”“呃.....太子......”“小花!”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称呼特别得固执。奇怪,他叫盛翎,名字中没有花啊。不过让她接下去的话不被打断,她无奈地妥协了:“小花,你知道我已经嫁人了吧?”“嗯!”他眼里亮晶晶的,“就是嫁给奴家了呀!”完了,他的病真的不轻。君妩继续说:“那你也知道我怀了身孕吧?”“奴家知道。”他眼神黯淡,很快又甜腻腻地说,“可奴家就是喜欢长公主这样风韵的女人哦。”她呵呵了:“你不介意?”他点头,声音有些无力:“嗯,因为是你。”她更加不懂了:“你这样软禁我,我的夫君会担心的。再说你是堂堂太子,不愁找不到女人的。”她的声音很轻,因为她知道,对待病人要特别地温柔,这样才能减少病人不必要的抵触:“小花,乖。”前面的几句他都听得心不在焉,到了那句‘小花乖’时,他猛地抬头,满脸不敢相信。他眼底隐隐有泪光,用力圈住她,哆嗦地唇,挤出一个个的字:“长公主.......”君妩没想到他会对这话有这样大的反应,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觉得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她伸手拍拍他的背,轻声哄道:“小花。”他圈住她的手臂慢慢地收紧力道,哽咽着倾吐他心中的郁结与痛苦:“那天船沉了,长公主,你不知道奴家有多害怕。海水那么冷,奴家真害怕你就这样葬身大海了。让人打捞,一具具的尸体翻过来看,奴家很怕长公主就在里面........”她愣住了。这段她听阿兰说过:“长公主,你不知道当时殿下成了什么样子。他那么爱干净的人,亲手去翻那些尸体,那些都是快腐烂的尸体啊!当时誉王还在谋反,宣王虽然向陛下调了兵,但殿下当时根本无心对付誉王,整日整夜地消沉,他们险些被誉王迫害!”“后来是还是宣王说服了殿下,让殿下重振旗鼓,他只说了一句话——皇兄,你没有权力,又凭什么保护她?”“殿下在收拾了誉王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从誉王的口中套出你的下落。长公主,当时的殿下真的还可怕,誉王不肯说,他就命人给誉王上极刑,据说誉王是......生不如死,几次都想咬舌自尽。”“殿下每次听到你的消息,他都会亲自带人赶去,每次都是失望而归。这些天,殿下的身子憔悴了不少。长公主,你即使记不起和殿下的过往,那也不要.....至少不要这样无情地拒绝。”阿兰最后恳切地说道。君妩沉默了。“长公主.....”他闷闷地扑在她怀里。她低头,拍拍他的背,狠了下心,淡淡地说:“我不是长公主。”阿兰说的,不要无情地拒绝,那用欺骗来掩盖,就能成了吗?至少她做不到。花翎身躯一怔,他眼底所有的情意绵绵瞬间被汹涌而来的失望所替代。他闷哼了声,一下松开了手,慢慢地起身,背对着她,沙哑着声音说:“天色不早了,长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她动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转头一看湿润的肩膀处,突然捂住了心口,那一瞬间,她觉得心剧烈地抽了一下。好疼。那一次不欢而散后,君妩连续几天都没有见到花翎的身影。问了阿兰,才知道这家伙是去忙着收拾誉王的残余势力了。阿兰小心翼翼地问:“长公主......”对于身边的人都称自己为长公主,君妩已经麻木了。“你是在想殿下吗?”她的心猛地一揪,面对阿兰期盼的目光,她突然觉得很尴尬。她无所谓地笑道:“怎么可能?我是在想我的夫君而已。”咯噔。门口处有动静。花翎抱着一大堆画册站在门槛前,他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脸色不怎么好。“殿下?”阿兰的声音有些不忍。君妩心里有些内疚,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在她说想她的夫君后,她要这么心虚?她淡定地起身。花翎点头,对阿兰说:“你下去吧。”“不知殿下今日来,所谓何事?”“为什么不叫奴家小花了?”他哀怨地说。她只好改口:“那殿,小花今天来有事吗?”他一扫眉眼间的阴霾:“当然是想帮长公主记起从前的事呀。”说着他放下了怀中的一大堆画册,小心珍视地一张张翻开。君妩这才知道为何他已经是太子了,还会做些抱画册的活儿,原因很简单,这画册里面的人,是她。或者说,是一个很像她的女人。他翻开其中的一本画册。上面画着的是‘她’靠在床边睡着了,红扑扑的脸气呼呼的,他笑着说:“当时长公主讨厌奴家,有一次趁奴家不备,狠心地把奴家推入湖中。可惜呀,后来长公主的母妃亲自送你过来,要你来伺候奴家,当时长公主气得脸都红了,呵呵。”他又翻过一张:“这是长公主在奴家怀里练字时,睡过去的样子。”又一张:“这是长公主背书背到一半,在榻上睡着的样子。”他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唇:“当时有一片花瓣落到了你的唇上。奴家隔着花瓣,忍不住亲了你。”接着他对着每一张都解释一遍。这些画,一眼就知道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这位太子必定是花了许多的心血,才将‘她’的神态描绘得如此生动。望着他那温柔的、沉醉在过往回忆中的神情,君妩心口微微地一抽。甚至她还莫名地有些嫉妒那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人。花翎轻轻地抱着她,下巴搁在在她的肩窝处,暖暖的气息在她颈间流转:“长公主,不要担心,即便你记不起来,奴家也会一日日地和你说,重温我们的过往。”他拨开她的发丝,薄薄的唇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耳朵,声音闷闷的:“奴家只求长公主,至少......不要拒绝奴家。”她心口处,似乎更疼了。不过她始终不是什么长公主,而是王询的妻,肚里孩子的娘。即便再觉得动摇,那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于是她不着痕迹地从他怀中挣脱。花翎是明白的,眼神很失落。君妩觉得是时候摊牌了:“小花,放我走吧,我的夫君会担心的。”他定定地看着她说:“他不是你的夫君。”两人沟通不顺,她气得起身要走。他几步上前追来,用力地抓着她的手,亟亟地说:“为什么要走?你也在怀疑了,不是吗?”“你说什么?”她心虚地提高了声音。“既然你认定了王询是的你夫君,为什么你消失了这几天,却独独没有他的消息呢?”他一点点地将她拉回来,“何况,你在听到我们的过往时,也并非无动于衷啊。”君妩愣了下,浑身泛起了一股被看穿的窘迫和恼怒,她奋力地甩开他的手:“你胡说什么!我已是他人的妻,更是孩子的娘,怎么会对你有非份之想?”“你敢说,你对奴家没有一点动心吗?”他神情凄哀地凝视着她,似卑微地渴求着她的垂怜。她狠了心,挣脱他的手:“没有!”他身形晃了下,脸色瞬间惨白:“我不信.....我不信!”他眼神狂乱,一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桌上,然后,重重地吻了上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感觉?他们经历了多少?那样深厚的感情,不过因为一粒小小的药丸,就失去了他们全部的记忆。这让他情何以堪?这些日子来,他每天每夜都在想着,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可是真的找到她了,却要面对她疏离冷漠的眼神。他想,只要他努力了,她能有些回应,哪怕只是一个念头,一个眼神。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心里的人不是他。不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走进她的心。他太累了,他不想在唱着独角戏了,演着一个人的情深意切。他不顾一切地吻她!急切地想要在她身上寻找到一点他的痕迹,一点点,就好!君妩被他吻地透不过气来。密密麻麻的吻中,她有些晕眩。突然脑中闪过了一幕——桃花树下,一个年轻的女子躺在榻上,微风吹过,几片花瓣不期然地落到了她的唇上。对面走来了一个黑衣男子,温柔地笑着,在亲吻她。那女子慢慢地抬头,那张脸赫然是.......她心口突然泛起了一股恶心,剧烈地干呕着。花翎也意识到了不对,迷乱的眼神已被清明所取代,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又担忧又自责:“长公主!是奴家不好,不该.....奴家怎么就忘了你现在怀了身孕呢?”他忙抱着她来到**:“长公主,你坚持住!奴家马上就去找太医!”她还来不及阻止,他人已经飞快地奔去。望着他的背影,她沉默了良久。她慢慢地躺在**,长长地舒缓了口气。总觉得这些日子来,她活得太荒唐。有人说她是张春,有人说她是长公主。她自己都迷茫了,到底她是谁,这腹中的孩子又是谁的?王询的心意不假,但这位太子殿下的情意也是感人肺腑。突然,窗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夫人。”她忙坐起身。来的正好,有些事,她也想亲口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