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包子发现,他的爹爹很怪。不但动不动地就扯出深沉的表情来,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几个时辰,还一反常态地要他多说说娘亲从前的事。包子一边回应,一边在想,爹爹到底是怎么了?当包子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已被提了出去。“爹爹,我们去哪?”还在睡梦被被提了起来,包子揉揉睡眼,软绵绵地问。“带你出去。”“出去?”包子在风中吹了会儿,脑袋也开始清醒过来了,眼眸唰地亮了,“出去?爹爹你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嗯。”因为太黑,包子没瞧见爹爹的表情,不过听爹爹声音,似乎并不兴奋啊。他郁闷地搓搓鼻子,缩在花翎的怀里,一动也不动。月宫中地形复杂,花翎背着包子小心翼翼地避开每一个关卡。包子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直他,甜甜地笑了。能和爹爹一起并肩作战的感觉,真好。不过他一直不明白:“爹爹我们要怎么出去呢?”那天遇到的教主说过的,两百年从未有人能闯入,不排除这话有吹牛的成分,但娘亲派来的人闯不进来,这也是事实。“今天是满月。”这是什么意思?包子抬头,只见乌云渐渐散去,一轮血红色的满月高挂空中,他微微皱起眉头,不知为何,这血红的颜色让人看得很不舒服。花翎放下了包子。他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手掌一割,他握紧掌心,把血滴在了一块石碑上。渐渐地,沿着那条血线,空无一物的悬崖中赫然出现了一座吊桥。包子瞪大着眼睛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圣教百年来无人能闯入的秘密就在于此。第一代圣教教主在这里下了血咒,只有在满月之日,圣女以血祭月,才能解开这咒。”花翎面无表情地说。“可是爹爹怎么能......”包子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未说完,花翎就轻轻推他一把。他跌跌撞撞地踩在了那座吊桥上。“快走吧!”“爹爹不走吗?”他刚上前,就被花翎阻止。“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那帮人追上来,谁给你断后?”花翎微微挑眉,仍旧是懒洋洋的欠扁语气,“哎,乖儿子,你可别哭啊。虽然我不记得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但是这些天下来,你还算符合我对儿子的要求,我就勉勉强强收了你了。这个呢,就是当爹的给你的礼物。”“可是.......”“快走吧。”他收起了匕首,轻轻松松地一笑。包子依依不舍:“可是....爹爹我们一起走啊!”“干什么?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搞的你爹我好像要去送死一样。告诉你,你爹我是去宰了那帮人,再来和你汇合,明白没?”花翎嚣张地说。包子才不傻,他当然知道爹爹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的。他眼眶红红的,忙上前抱住花翎的大腿。他没哭,只闷闷地把脑袋埋在花翎身上。花翎神色动容,但最终也只是微微一叹:“走吧。”“爹爹.....”“走吧。”他推了推。包子踉踉跄跄地踩上了吊桥。就在包子还想追上来时,花翎眉心不忍地蹙,他一狠心,施展轻功飞走了。“爹爹!”包子嘶声力竭地大喊。他拼命地跑着,在后面追着。突然,他听到了有人走来的脚步声。他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你们去那边!”“你们几个去那边!一定把人找到!”“是!”包子躲在石碑后面。大概是因为这块石碑是圣教教主当年所立的,那些人不敢靠近。只在附近转了几圈,一无所获。“走!去别处!一定要找到那小鬼,不然教主的血祭就完不成了!”“是!”血祭?包子转头,见着那座在雾气弥漫中渐渐消失的吊桥,他的心猛地一揪。所以爹爹你才想尽办法地送他出去吗?他眼里燃起了熊熊火焰,不行,他要去救爹爹!不能让爹爹被坏蛋抓住,弄什么血祭!但是凭他一人之力,似乎有些难度。不管怎么说,先偷偷跟上去吧。他慢吞吞地起身,沿着脚印追上去时,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只爪子,他缓缓地抬头,整个人都惊了:“小白!”“啊呜——”某狼朝天一吼。“小白你来了,那娘亲和大队伍就在后面喽?”某狼点点头,唰地跃起,熟门熟路地爬到他的肩膀,用爪子拍拍他。包子兴奋极了,现在有个得力的帮手,那救出爹爹简直易如反掌:“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圣教那帮人,长年累月地把自己关在孤山上,还不和人来往,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奇怪的毛病,比如——明明很自信没人能闯入教中,却偏偏把月宫造得极其复杂。所幸他现在有小白。小白用狼鼻一嗅,他们就能轻轻松松地跟着圣教徒走进月宫,还不用担心会被发现。因为他们现在是趴在一个洞中的。包子无奈地叹气,这大概就是和小白混得太熟的坏处了,小白都把他当作一只狼了,有路不选,偏偏选了个一洞钻。好在,这个洞口正对着下方就是月宫的大殿。大殿中央,熊熊燃烧着火焰。黑衣祭司神情严肃地对着火焰喃喃念着什么。孱弱的少年教主从台阶上缓缓走来。他一身纯洁无暇的白衣,散着黑发,清冽的眼眸空洞无物,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动了动异常鲜红的唇,并无半点表情地说:“可以开始了。”“是。”祭司微微颔首,对着教徒说,“把人带上来。”在洞口处趴着的包子紧张地探出脑袋,在大殿内四处张望着,也不见有人出来。半响,从地面上缓缓伸出了一根石柱。包子倒吸了一口气,那上面被绑着的人,可不就是爹爹嘛!一边的小白忙用狼爪按住包子,失意他不要冲动。他低头,小脸坚定地说:“放心吧。现在还不是救出爹爹的时候,我不会冲动的。”“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把我这样一个绝世美男绑在这里,你们忍心吗?”某人被绑住了还不老实。黑衣祭司不悦地皱眉。少年教主淡淡地说:“开始吧。”“是。”祭司旋转了火盆上的机关。下一刻,整个殿内响起了地动山摇的声音。月宫的天顶和地上,同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血红色的月光照入殿内,照亮了火盆之下形如弯月的池子。少年面无表情地从台阶下来,缓缓地走入那池中,看着花翎,他边走边说:“你一定很想问,为什么圣教的人要抓你来,是吗?“想说什么直接说,千万别磨磨蹭蹭唧唧歪歪的,大家都很忙的。”花翎嗤之以鼻。少年的情绪没有半点拨动:“因为你身上流着圣女的血。你的母亲,是圣教的圣女。五十年前,她奉了我的命令,完成一件任务,但是她在这个过程中,她背叛教义,爱上了荣国的皇帝,并成为了他的妃子。本教规定,圣女一生都不得沾染情爱,否则终生会被圣教徒追杀。她也知道,所以那些年她一直心有愧疚,荣皇以为她心有所属,最终亲自将她送给盛皇,也就是你的父皇。”“我没兴趣听你讲这些爱情故事!”花翎没耐心了。包子也不明白,那位教主讲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继续说:“教主与圣女皆是圣镜选中,同为一体,生死与共。但是圣女如今已不在......”“所以你不用死了?”花翎联想到少年前后说的话,很快接口道,“那不是很好?”少年摇摇头,慢慢地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在花翎的手腕中割开了一个口子,把他的手放在一处。他的血顺着凹槽,如一条蜿蜒的红色小河,缓缓地流入月形的池中。滴答,滴答,血不停地低落着,那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响着。少年走到了池中,坐在其间,以环抱自己的方式坐下,让渐渐流入的血把他包围。“我想死,我不想着活着。”少年苍白的面色犹如一张白纸。“想死你就用匕首抹自己脖子啊!”花翎无语地咆哮。他神色悲悯地摇头,:“没用的,本教修行不死之术,我是死不了的。除非圣女在世,用她的血解了我修炼的法术,否则,我这一生是不会死的。”他紧紧地抱着自己,那神情,好似一个迷路的孩子:“我不想再活了。当年师傅把我从战乱中救起,我开心极了,从获新生的感觉太美好了,我想一直这样活下去。这两百年来,我穷尽毕生经历修行不死之术,只为不需要体会那种死去的痛苦。但是日复一日,我过着行尸走肉一样生活,不死之术,已把我的灵魂困死在了这副躯壳中。我每一天,都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腐朽味。”血已经渐渐没及他的衣角,他盯着血,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些神采,他唇边绽放了一抹期盼的笑容:“我真的很想死,我想体会寻常人的生老病死。”“有病!”花翎总结道,“放老子的血只是为了成全你想死的愿望?”在洞口处的包子见到那池中的血越来越多,他的担忧不言而喻,再下去,爹爹会失血而亡的!但是他现在要是下去了,不但不能帮到爹爹,反而还和爹爹一个下场。怎么办?要怎么办?他一转身,见到了某只聚精会神观战的小白,他脑中一个激灵,有办法了!“小白,你想不想体验一下飞的感觉?”他一边循循善诱,一边摩拳擦掌。某狼歪了脑袋,没明白。包子阴森森地一笑,一下抓住了小白,深情款款地对它说:“小白,我们永远是好兄弟!然后他一用力,把小白重重地丢了出去:“去吧!”小白在空中惨叫:“啊呜——”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空出飞快地闪过一团白影给吸引了。黑衣祭司忙道:“那是什么?”包子已经做好了打算,现在娘亲带的人就快到了,只要小白帮他拖着那帮坏蛋,他就有时间去救爹爹了。计划很完美,但是他错算了一个东西。黑衣祭司从手指一弹,将小白打了下来。小白很快就以直线降落,嘭地一声,掉到了月形池中。浑身雪白的狼毛被染得血红血红的,难看极了。包子神情不忍,在内心默念了几遍‘我们永远是好兄弟’,然后完全抛开了那点愧疚,迈开小短腿,果断奔赴在救爹爹的康庄大道上。“爹爹我来了。”包子压低声音说。花翎神色微变:“你怎么来了?难道不知道危险吗?”“我要和爹爹一起走!”包子一点都不让步。“不行,这里危险,你快走!”“你们两个谁都走不了!”黑衣祭司发现了角落里的包子,顿时沉了脸色,上前要来抓他。“吼——”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声响彻大殿。花翎还有闲情逸致和包子开玩笑:“你养的狼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啊......”包子嘴角一抽,挠挠头皮说:“这.....它从前不这样的。”只见小白轻灵地从池中跃起,抖落了身上的血迹,狼毛根根倒竖,那体型也瞬间变大了几倍,哪像是两个月大的小狼?它威风凛凛地一吼,震得整个大殿都在摇晃。它朝着祭司奔去,祭司面色微白,退后几步忙默念咒语。包子趁机解开花翎身上的铁链时,有教徒慌慌张张地进来,说:“教主!不好了!有人闯教了!”小白大吼一声,直冲过去,把一帮圣教徒都冲散了。半响,君妩和盛宣带的人也都来了,一下把月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祭司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你们怎么能入我教中?”“怎么不可能?因为圣女还有一个儿子,所以能开启血咒的人,也不止一人。”盛宣缓缓地走进来。君妩紧跟其后。包子兴奋地朝他们招招手:“娘亲!宣叔叔!我在这里!”君妩道:“快不快过来!”“嗯!”包子笑眯眯地扑入她怀中。“阿宣,接下去的就交给你了。”“皇嫂放心吧。”盛宣微微颔首,转身对着他的属下道,“把这里都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