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九皇叔一家又进宫,老头子在孟心竹身边摆好飞机棋,说什么也要和她下一回。她答应了,还提出若是赢了,就要这位干外公帮忙办一件事。处理完政务的宏德龙湫也饶有兴致的在一旁观看,自从下决心说出那番话后,他就要珍惜每一刻与她相处的时间。虽然飞机棋需要一些运气,不过计算好所有的步骤也很重要。老头子无奈地饶饶头,他一局输了四架飞机,而且其中三架还停在机场上没起飞。“小丫头,挺厉害的嘛!好,愿赌服输,说吧,要我做什么?”孟心竹转头看看宏德龙湫,“臣妾想单独跟干外公说几句。”大家都狐疑着离开房间,老头子颇有些好奇地看着孟心竹。“干外公,想不想知道心竹是如何破得蚕丝阵的?”老头子眯着眼,点点头,“既然想,就解了心竹双腿的麻木吧。”老头子盯着她,难道这小丫头看出什么了吗?“不是早就……”“这里没有外人,心竹只想知道实情。”孟心竹笑了笑,“心竹虽不精通医术,但自己的身体比谁都了解。更何况干外公医术了得,能把心竹从鬼门关里救回来,又怎么会对于这腿患束手无策呢?最重要的是,每次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您的眼中都带着诡异。”“哈哈哈,小丫头蛮厉害的嘛!”老头子笑起来,“嗯,不愧是我也相得中的。好,不过我也有问题,你回答了再说。”“您要赖我!当初答应的时候,可没有附带条件。”“哈哈哈!好,不过我也没有答应解两条腿。”说罢他随手给孟心竹的右腿扎了一针。好一阵酸麻,孟心竹不由地抱起右腿,额头冷汗直冒。“我先解你一条腿,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解另一条。”孟心竹揉搓着腿部肌肉,“请说吧。”“你到底是谁?”孟心竹抬头看看老头子,“作为一个后宫的妃子,你的行为,你的想法,你的种种都太怪异了。”“哈哈哈!”她笑着点点头,“若我不怪异,干外公又怎么能相得中我呢?所谓物以类聚,人与群分,我们都是同类,都怪异,这才能相互吸引。”老头子捻捻胡须,“可是你的怪异太不寻常了,而皇宫也不是寻常的地方。通常不寻常的人到了不寻常的地方,总有着不寻常的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什么?”孟心竹尽力拉伸着右腿,以活动麻木了这么长时间的腿部肌肉,“您说这样的话,倒令我有些好奇,您又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些?”老头子往后靠靠身体,似笑非笑地说:“我是你干外公,知道这些只是因为关心。”“谢谢干外公的关心,不过我真得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所谓的怪异乃是天生罢了。”“看样子,你是真的不打算说。”孟心竹笑意深深,虽然对宏德龙湫不感冒,可是自己毕竟是个冒充皇妃,兹事体大,会连累得太多的人。更何况现在宏德龙湫已经承诺会放自己走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不是不打算说,而是没什么可说的。”“你要知道,我可以把你从鬼门关里弄出来,也可以把你再送进去。”“您当然有这个本事,不过,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你不怕死。”“死是世界上最不可怕的东西,因为每个人都会经历,早一步晚一步而已的事。”老头子突然一挥手,孟心竹突觉得身上如同被千万只虫子撕咬一般,她倒在**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抓着被褥。两个焰族女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来,对着老头子便是一掌,可是她们的掌风止于老头子突然拿出来的一面令牌,两人看看令牌,又瞅瞅正在**痛苦的竹妃,再相互望望,对着老头子一拜礼,闪身离去。天气已经渐凉,可是蜷在**的孟心竹,衣服却被汗浸湿了。老头子站在床边瞄着她,这丫头紧紧咬着被子,虽然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却没有喊叫,忍耐力还真不错。他又一挥手,孟心竹整个紧绷的身体都松弛,她大口喘着气,微微张开眼睛,斜看着老头子。“小丫头,你还真撑得住呀。你说得没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孟心竹缓了缓气息,“以您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不过那又怎么样?”“哈哈哈,你说呢?既然你不怕死,我就不让你死。”老头子转着手腕,“很多年我都没有一试身手了,你倒是个不错的对象。”孟心竹笑了起来,“好,那我就慢慢领教了。”老头子眯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尔后坐在她身边,“让你开口还有些难呀,看来你很忠于你的组织。”孟心竹愣了愣,微微一笑,“如果你忠于月国,可以不必担心我会对它不利。如果你有欲于月国,也不要指望我能提供对你有帮助的信息。”老头子皱皱眉,“听你这话,你应该是向着月国的了?”“随便你如何理解!”孟心竹抚开被汗水浸湿而贴在脸上的头发,“如果你已经试够身手了,就请回吧。若还不够,就继续,不要废话那么多。”这丫头,还真硬气!老头子笑了笑,他一伸手,将银针扎在她左腿上。孟心竹还来不及为腿上的酸麻有所反应,已经被老头子一掌击昏,躺在**。房外的众人等了很长时间,大家都不知道孟心竹会与老头子谈些什么。宏德龙湫望向门外,还有两天他就要把孟心竹送回竹苑了,不知道她还可以在那里待多久,有时候还真希望老先生不要把她彻底治好,这样可以不必失去她,可是却又不忍心让她再受痛苦。良久老头子才从寝室里出来,望着众人疑惑的眼神,“没事,干外孙女是求我治好她的腿,我也不忍心看她难受,就用了个极端的方法。”“那她现在如何?”“这个方法让她受了罪,但至少她的腿已经没事了,她现在也累了,正在休息。”宏德龙湫已经冲进房间,看着孟心竹满脸汗水的睡容,他不由地皱皱眉,她在努力,她一直在努力,为离开皇宫而努力,即使尝遍苦痛也要离开皇宫。最后他摇摇头,坐在床边,为她轻轻拭去脸上汗水。孟心竹这一睡就是一夜一天,傍晚时分她悠悠醒来,突然发现双腿居然可以活动了,她忙撑起身体,她记得那老头子怀疑自己的身份,还用了不知名的方法折磨她,最后自己又被打晕了。那个老头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那些怪异的行为给他自己带来些什么影响,居然怎么会这么轻易解了她双腿的麻木?他不害怕她把之前的种种都告诉皇上吗?让陈公公离开后,孟心竹抓着床栏,将双腿移出床榻,试着看看是否可以站起来,虽然还有些颠颠微微的,但好歹还是站起来了。她重新坐回床边,仔细按摩着双腿的肌肉,无论那老头子打什么主意,她都不管了,反正现在宏德龙湫已经承诺让她离开,那就尽早吧,省得夜长梦多,身上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说不定出了宫,心情舒畅了,会好得更快。好好拉伸了腿部肌肉后,孟心竹披上披风,慢慢地踱步走出寝室,站在院中,吹着凉爽的秋风,这种能自由活动的感觉真好。她小心地走到殿中池塘边的草地上坐下,靠着假山望着渐暗的天空……“皇兄!”孟心竹一怔,转身从假山望出去,却见十皇子追着皇上。“皇兄!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了吗?”宏德龙湫止住脚步,“你刚才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送皇嫂回叶地?叶已经亡国了,而且她也不是……”“至少大家都还认为她是,去叶国只是借口而已,离开皇宫后,她想去哪里都可以,朕不会限制她。”“您也跟皇嫂说了?”宏德龙湫点点头。“为什么?您不是说当初可以放下,但现在已经放不掉了,再苦再深,也要和她走到底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其实她一直都想离开,当初朕能留下她的人,只因为她担心朕会牵连别人,现在朕不能再这样困着她。龙浩,心竹在皇宫里不开心,她不开心,朕又怎么能开心呢?”宏德龙湫仰望着天空,“她觉得朕会是一个好君王,她说过身为明君,当爱惜自己的子民,她也是朕的子民,朕又怎么能不爱惜她?让她走,是否会改变她对朕的看法,朕不想知道,但至少朕知道,她会开心,这就够了。”“皇兄!你真得放得下吗?”宏德龙湫抿着抿嘴,“心竹说过凡事若都能懂得舍去,便能有所收获,生命的意义在于付出,并不是索求。”“皇兄,你记得都是皇嫂说过的话,你根本放不下。”“是否放得下放不下已经不重要了,朕已经承诺,连心竹这个女子都知道一言九鼎,朕身为天下之主,又岂能食言?”“若皇嫂自己不走呢?”“哈哈哈!龙浩,你听过她的《笑红尘》,你觉得呢?”宏德龙浩皱皱眉。“朕的确舍不得她,可是朕也不想再伤害她了。太后那里已经请好旨,只要老先生确定心竹的身体状况没问题了,朕就,”宏德龙湫顿了顿,“朕就会让她离开。”“那您不担心宫外的危险吗?皇嫂这次被掳并不是单纯的事!而且现在也查不清楚是什么人所为,皇嫂还是有生命危险!”“朕知道。所以,朕已经交代了小昭,到时候他会和焰族一起保护她,若那些人敢妄动,朕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宏德龙浩离开了,宏德龙湫仍站在院中,孟心竹仍坐在池塘边……良久后,宏德龙湫转身回到房间里,孟心竹也慢慢站起身,双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才曲着坐了一会就有些麻了。她才刚走了几步,宏德龙湫便从寝宫里冲出来。“心竹!”看到站在院中的她,宏德龙湫上前抚着她的肩膀,打量着她的腿。“臣妾一觉醒来,发现腿可以动了,所以忍不住出去走走。”孟心竹顿了顿,“走了半天也没走几步,索性就回来了。”“才刚刚好些,不要太累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回竹苑呢。”小昭巡视了皇宫一遍,准备回到乾月殿,在路上突然被一个白影拦住去路,他正准备举棍,对方却笑了笑,拿出一块令牌。小昭一愣,忙跪倒在地。“小昭,我要知道竹苑主人的情况,不得有任何隐瞒!”小昭再次一愣,他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尔后慢慢说道:“是!”回到竹苑,孟心竹看着这个被自己称为家的地方,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多了,它是这个异时空里自己唯一熟悉的地方。孟心竹躺在吊**,轻轻晃悠着,到这个时空这么久,想得最多的就是离开皇宫,却很少去想想离开皇宫后应该如何生活。是呀,离开皇宫后应该如何生活呢?在现代社会里她的职业是“燕子”,可这里的别人都用“飞”的,自己却用跑的,弄不好还被别人点了穴,动弹不得,在这个世界以自己目前的资质怎么可能继续当“燕子”?那她要以何为生呢?月国虽然比较繁华,但它仍只是封建社会而已,社会成员主要是士农工商。士这一点她就不用考虑了。农呢?除了知道书本上的知识外,她根本没有实际的操作经验,难道要学野人一般先从刀耕火种开始吗?工和商呢?她这方面的东西倒是知道不少,销售一些DIY的东西应该还不错吧。可是这些东西也都是这个时空里没有新奇玩意,必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样自己又怎么能隐藏身份,去过一些平静的生活呢?孟心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一无是处。都觉得现代人到了古代生活应该没问题,可是仔细想想却并非如此。古代社会人们大多自给自足,生活平淡,而一个现代人到了这里,以其原有的生活节奏和模式根本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必然会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想生活平淡也就难了。一旦活在风尖浪头,就会有太多的不得已,太多的无奈。她正在一旁思考着今后将如何,九皇婶突然来了,还并退陈公公等人,将她拉到凉亭里,“心竹女儿,你真得要走吗?”孟心竹笑了笑,“圣旨都下了,又岂是假的?”“干娘不是说去省亲的事,”九皇婶看看周围,轻声说,“干娘也不拐弯抹角了,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要离宫?”孟心竹眯眯眼睛,没有回答。“心竹女儿呀,我跟你干爹虽然经常嘻嘻哈哈的,但并不是老糊涂。当你说‘可不可以不回去’时,干娘就知道你在宫里不开心。可是干娘想不通,谁都看得出皇上侄儿是真得疼爱你,为什么你还会不开心?干娘更想不通的是,”九王妃盯着孟心竹的眼睛,“你既然已得皇上宠爱,为何尚是处子?”孟心竹一惊,这个秘密除了她和宏德龙湫外,没有别人知道,就算是如儿和莲花也不知道,为了防止露陷,她都没让如儿等人伺候沐浴过,干娘是如何知道的。“不要惊讶了,我为你验伤的时候发现的。”孟心竹下意识地去抓了抓衣领。“而且皇上侄儿在我验伤的时候,却把头转向一边,根本不看你,看来你们的问题大了去了。这次你受了伤,才刚刚好,就让你去省亲。叶都已经亡国了,还能省什么亲?干娘猜你是要离宫。”孟心竹轻轻呼了口气,没想到宏德龙湫这个时候还像个君子。“没什么,只不过我们有着不同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罢了。干娘既然猜到女儿是要离宫,也就不瞒你了。”“你真得要走?为什么呢?”“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若非要有个原因,就只因为皇宫里没有女儿想要追求的生活。”“你可知道宫外的凶险?就像你这次被掳劫!”孟心竹皱皱眉,她想到那个带面具的男人,他应该是从那些杀手中把自己给救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呢?他又会是谁呢?“心竹女儿,你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孟心竹回过神,“我的确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用,他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其实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也是件好事,说不定我离开这里,这些烦恼就会成为烟云了。”她拉起干娘的手,“干娘,你会祝福女儿,开始新的幸福生活吧。”“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了。”九王妃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肩膀,“连皇上都放得下,我又怎么能阻止你呢?也罢,只要你高兴就好。你放心去吧,我和你干爹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个白影从竹苑外的宫墙边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