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的黑夜,伴着夜莺残破的叫声,划破长空,像疾风一般,刺得人背脊骨发凉。袁锦心一个机灵从噩梦中醒来,额头、脸上、身上全是汗,她一手捂着胸口,眼神迷茫、苍惶,小嘴一边急喘着,一边唤道:“念香,念香……”外室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不过多久,便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照了过来,念香一手提着刚刚点着的油灯,一手小心的挡着风口,以免火花熄灭。袁锦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胸口处的衣襟,另一只手扶上了早已高高隆起的小腹,她看着念香被火光照得几近变形、变色的脸,心中不知为何一阵紧缩,紧接着,右眼皮开始狂乱的跳动起来,她下意识的开口:“念香,房里为何不点灯?”嫁进睿王府已有足足六个年头,她一向怕黑,因此,屋子里总是会亮着一盏昏黄的小油灯,既不惹眼,又感到安心。但是,今夜她一觉醒来,却发现屋子里是漆黑的,仿佛看不到边际的地狱,让她的心中一阵又一阵的发麻,总觉得今夜会有什么事发生。念香将小油灯又挑了挑,由着那道火光更加的明亮起来,而后直起身子,看着袁锦心。袁锦心这才注意到,念香的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眼神中交杂着让她不安的情绪,似乎在努力的压制着什么,又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她咬着下唇,好半天才轻声道:“王妃,夜里风大,怕是窗户没有关紧,给吹灭了!”袁锦心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一眼微敞的窗棂,心中平静了一些,或许是吧,今夜的风似乎是有些大了。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不安,亦剧烈的扭动起来。袁锦心只觉得下腹一阵绞痛,心中暗叫不好,孩子怕是要出世了。她死死的抓住身下的被褥,艰难的咬牙吩咐念香:“快去请产婆!”念香看着她这般痛苦的模样,愣了一下,而后深深的看了袁锦心一眼,便急急的退了下去。片刻之后,暖心阁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男人的叫喝声和丫头、婆子的尖叫声。袁锦心猛的瞪圆了双眼,拖着肚子,使尽浑身力气来到窗前,推开那雕着双喜临门的窗棂往外一瞧,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居然暗啸一片,数十名彪形大汉正将满院子的丫环和婆子用麻绳五花大绑起来。她吓得捂住了嘴巴,本能的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刚想拖着沉重的身子跑出去,却见房门被人‘呯……’的一声踢开了。灯火通亮下,几名彪形大汉引路,护着一位天仙一般的女子盈盈走来,她生得面若桃花,肌似凝脂,双眼如秋波剪水,却又含着一股子似有似无的淡淡哀愁,她一身素白,乌黑的发丝上佩戴着一朵触目惊心的白花。是人都知,只有家中办丧事才能如此装扮,她为何作如此装扮?此人正是袁锦心那亲如一腹的嫡姐袁锦绣。见着她进来,袁锦心脸上一喜,刚想跑上前去抓她的手腕,便被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架住了手臂。与此同时,肚子里又是一阵翻腾,羊水似乎破了,银白的里衣被鲜红的血水浸得妖艳一片,顺着裤腿一直延伸到脚底。袁锦心皱着眉头,忍不住痛疼出声。“姐姐,姐姐,我怕是要生了,你快快去请个产婆过来!”袁锦心呼吸急促,来不及对今夜的事多加猜测,她一心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保下来,睿王至今无子嗣,想必也是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的。这么一想,她才记起,睿王早在二个月前便已经带兵出征,此时怕是正在浴血奋战,她的心中又是一阵失望。袁锦绣的柳眉一弯,原本如秋波剪水的杏眸狠狠的瞪了起来,而后,清冷的声音便逸口而出:“妹妹真是好不天真……以为我带这些人来为你接生么?”冷冷的声音似是夹杂着恶鬼一般的怨恨,从袁锦绣小巧优美的唇瓣逸出,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惹得那几名彪形大汉都是浑身一颤。袁锦心这才抬起头来,她注视着这个美若天仙的嫡姐,没错,她是抢了她的夫君,但这一切都是大夫人安排的,她只不过受命于父母,这样也有错么?当年,睿王碌碌无为,却一心想娶京城第一美女袁锦绣为妻,怎奈,袁丞相和大夫人都嫌其地位低贱,屡次推托,直到推无所推,最后才想到让袁锦心顶替出嫁的法子。这一切,原本都是大夫人的主意,袁锦心也是出嫁前才知晓的。“姐姐,当年的事难道你还在介怀么?锦心不过是听父母之言,哪里有错?你就算要怨,也不要牵扯到无辜的孩子!”袁锦心嘶哑的哀求着,汗湿的额角上贴着几缕不听话的乌发。裤腿以下的位置已是腥红一片,惨不忍睹,肚子里的胎儿又是一阵翻腾,惹得袁锦心全身都紧绷了起来,脸上扭曲变形。孩子是无辜的,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她咬紧牙关,硬是挺过了这致命的宫缩,重新喘上了一口气,紧接着,耳边便传来袁锦绣带着嘲讽般的尖细笑声:“说的何其轻巧,我与睿王情投意合,早已是互许终身,他又怎会因为你的错嫁而疏远于我,袁锦心,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男人?”是的,自袁锦心的错嫁之后,睿王似乎恨上了袁家的人,以至于对袁锦绣也渐渐疏远不见。而后,袁锦绣又被皇上指了婚,配给了太子慕容衍,好在成婚前一日,太子因参与谋权叛变而被人抓了证据告到了皇上那里。而告状之人,正是睿王慕容迁。从那以后,睿王的权势便如日中天,眼看就要一步登天,袁锦绣却整日愁眉紧锁,外人以为她为太子而惋惜,只有她自己知道,父亲一招棋错,却是断送了自己的终身,无心插柳,成全了袁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