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半盏茶的功夫,袁竣廷便赶到了袁府,他利落的翻身下马,火急火燎的推门而入,小哑巴紧跟其后。他的脑海中回荡着睿王的话,确实,女子的名声极为重要。穿过长廊,前头便是正堂,府里的管家告知他,相爷此时正在正常里接待贵客,据说连大夫人也特许出了院子。袁竣廷未作他想,未待管家将话说完便冲进了正堂。未进门,他便被两名身穿侍卫服的男子拦了下来:“大胆,皇后娘娘在此,不得擅自入内!”袁竣廷一愣,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却也来不及细想,因为,他现在一心一意挂念的只是袁锦心的安危,于是……他只是微作停顿后,便冲身后的小哑巴使了个眼色。小哑巴立即挥开前方的侍卫,三招两式便将二人制服了。袁竣廷急忙冲进正堂,却见里头坐着一屋子的人,那正堂之上坐着的是一位高贵卓绝的贵妇人,她穿了一身孔雀开屏竖领水袖锦裙,繁复的图案道道精细,穿在身上就如同那只鲜艳高傲的孔雀果真生在她的衣服上。栩栩如生,姿态逼真!妇人生得眉目端庄,脸颊微长,下巴尖而不细,乍一看上去,眉眼之间隐隐有一股凌利之势,此时,她虽然满面笑容,却让人不敢亲近。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赵氏!皇后左右两边坐着的是袁府的大夫人赵氏和韩国夫人,袁相爷在这群女眷中倒显得有几分拘谨,他独立而坐,对于皇后的问话是谨小慎微。袁竣廷没想到管家嘴里说的贵人,竟是皇后娘娘,他一时之间怔在了当场,心中翻腾叫啸,手中的七公主的腰牌被他握得死死的,几乎快要燃了起来。众人正说着什么好笑的事,三个女人掩嘴笑作了一团,气氛表面上是极欢喜的。袁相爷见到袁竣廷像只无头苍蝇一般闯了进来,他先是一愣,而后立即站了起来,刚想训斥一番,却见原本守在外头的两名侍卫负伤前来报。“皇后娘娘,袁少爷他硬要闯进来,我们拦不住!”皇后挑着眉角带着笑意看了一眼袁竣廷,而后大度的挥手道:“都下去吧,袁少爷是自己人,无需拦着,再说了本宫来袁府便是客,哪有客拦主的道理?”“是!”那两名侍卫立即退了下去。袁相爷的眼角跳了数下,而后眉心紧紧的拧了起来,皇后今日无故来访,都坐了小半日了还不知道所为何事,如今,袁竣廷又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该不会是出事了吧?他久经沧桑,立即意识到了这孩子定是有事要报。袁相爷的心中虽然也沉了一沉,可表面上仍旧维持着淡淡可鞠的笑容,转身嗔怪的斥责袁竣廷道:“胡闹,还不快向皇后娘娘道歉,一会去书房等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说罢,袁相爷冲袁竣廷挑了挑眉。这孩子却也不笨,立即意识到了此时此景,要将三姐的事报出来似乎有些不妥,他急忙应道:“是,孩儿知错,冒犯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我这就去书房等着挨罚!”他单膝跪下,正要退出去……“慢着!”皇后的水袖微微一扬,带起一片灿如朝霞的孔雀翎,霎是好看,大夫人和韩国夫人一时之间都看得有些呆了,两人的眼中都隐隐露出了羡慕之色。皇后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变,而后柳眉微微蹙起,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袁竣廷手中的腰牌。糟了,袁竣廷此时想将东西藏起来,却已经晚了,不止皇后瞧见了,大夫人和韩国夫人都瞧见了此物,两人的面上都现出了几丝疑惑。而后韩国夫人厉声问道:“七公主的腰牌怎么会在你的手里?难不成七公主她……”她话中有话,故意留给别人一个无限遐想的空间。皇后的身子我猛的一颤,脸上的忧虑更加重了几分,她急忙跑到袁竣廷的跟着一手抢过他手中的腰牌,打开一看……果真是七公主的随身腰牌,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已经青白一片,她瞪着袁竣廷急喝道:“快说,七公主人在何处?”袁竣廷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半张着嘴,脑袋里一片空白,刚才他要禀告父亲的那些话是睿亲王教他的,难不成,他现在也要拿来哄骗皇后不成?只不过……七公主此时何处?既然腰牌都在睿王的手里,那么,慕容迁一定知道七公主的下落,没准七公主这会真的是去了魏府找韩国夫人,而韩国夫人又恰巧出了府……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袁竣廷的脑海中翻腾不止,搅得他冷汗直流,脑袋几乎快要暴炸。他不知道哪一件是该说的,哪一件是不该说的!“快说啊,竣廷,七公主到底去了哪里?别让皇后娘娘等着急了啊!”大夫人也从位置上走了下来,她的身子经过昨日的折腾已经虚浮不堪,走起路来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头火势,活像一个步入膏肓的老太太。袁竣廷看了她一眼,急得直皱眉!“我……七公主刚刚在姻缘庙见到三姐,二人相谈甚欢,三姐这会已经被七公主拉去了韩国夫人的府上,说是去找魏表姐了,她让我将这块牌拿给爹爹看,告知爹爹,她今晚就在魏府陪着七公主了……”“一派胡言!”袁竣廷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后的柳眉便凌利的拧了起来,水袖一甩,说不尽的怒意尽显其中。袁相爷吓了一跳,立即上前问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皇后冷哼一声,凌利的眸子淡淡的扫在袁竣廷的脸上,明明只是一眼,却让人觉得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隔皮刮骨似的。“七公主此时正在宫中,本宫出来之前她还央着本宫要一道出来玩玩,本宫没有应允,你此时却说七公主在魏国,简直是一派胡言!”却在这时,魏国夫人也是阴冷一笑,接口道:“就是,涵儿(魏表姐)此时不在京城,前几日去了远在锦州的远亲家,你又是从何处瞧见她的?”大夫人心中爽利不止,脸上却装作赔着笑打圆场的模样:“这……可能是个误会,竣廷,你快说说,这腰牌到底是哪里来的!”袁竣廷的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欠缺思考,此时要是赖上慕容迁,只怕别人也会给他定个污蔑他人的罪名。更何况,刚才慕容迁也只是随口给他的建议,并没有说七公主真的出了宫。他慢慢的沉静了下来,将整件事都串在一起想了一遍,猛然发觉……自己或许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他一头扎了进去,不仅没有帮到袁锦心,反而变成了落井下石的帮凶!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更加的气恼,干脆双膝跪了下去,乞求道:“爹爹,我刚才与三姐块去逛织女庙,怎知三姐不知为何就不见了踪影,儿子怀疑三姐是被人掳了去的,您快快想个办法,将三姐救出来才好啊!”他此话一出,袁相爷的脸上立即青黑一片,他的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而后又慢慢的平和了下来。身后的韩国夫人突然尖声叫了起来:“呀……这……一个大姑娘家被人掳了去,这!这!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啊!”她的声音极为古怪,像是在兴灾乐祸,又像是个落井下石,听得旁人一阵的不舒服。大夫人昨儿个才惹了那么多事端,此时也知道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对袁相爷是不会再有任何影响的,于是,她故作圆场的低声说道:“姐姐,你也莫将事情说的那般严重,说不定锦心她吉人自有天相,全身而退呢?”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虽是极为低微的,却从她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兴奋!袁锦心,你的好运气终于要到头了!皇后越听脸色越沉,秀美的眉心早已拧成了一团,双唇紧抿,胸口伴着怒意微微起伏着,片刻,她瞪着袁相爷,厉声道:“相爷,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太子殿下高攀不起!”说罢,皇后只余下一声冷哼便扬长而去。“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等等我啊……”韩国夫人冷笑着看着袁竣廷亦快步跟了出去。大夫人作势出去送人却被袁相爷一把扯住了袖口,生生的踉跄了几步后扶着桌子站稳了脚步。“说!今天皇后怎么会突然造访?”袁相爷不是愚蠢之人,看了这么一大部戏,他的心中早就跟明镜似的,袁锦心的失踪只怕与这帮妇人脱不了干系。她们都眼巴巴看着袁锦心身处狼巢虎穴,各有目的!“我……我,我不知道,是韩国夫人听说我身子不舒服,上报了皇后,皇后娘娘今日才会过来瞧瞧我……妾身真的什么也没做,老爷,妾身如今已经落得这般地步,哪里还有心机去算计他人,妾身诚心悔过,只求老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大夫人哭着抱住了袁相爷的大腿,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说有多不值钱就有多不值钱。她妄想袁相爷还能顾念一丝夫妻情谊,那么……她便是错了。枕边十几载,大夫人却从不曾知道真正的袁敬之是冷面冷心之人,他扬脚毫不留情的将大夫人踢飞了数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舍得去瞧她一眼。“贱妇!你非得搅得家宅不宁才会安心么?你快说锦心她现在在何处?”袁相爷冷着脸咬牙切齿的命令道。“哈哈……老爷,我是不会说的,我女儿得不到的东西,她袁锦心也别想得到,我今天会落得这个下场便是拜那个小贱人所赐,所以……我宁死也不会说,我就是要看着那贱人名誉扫地,被世人所弃,毁她一生,让她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大夫人狂笑起来,她仰着头,满脸的泪水,活像一只发了颠的疯狗,见人咬人,见鬼咬鬼。袁相爷气得脸色发青,对她的厌恶无可复加,他几乎想立即杀了她,却又碍于皇后那层关系,而不能动手,于是,他冷声喝道:“来人……将这疯妇关押起来,不得再踏出永福院半步!”袁竣廷见袁敬之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他赶紧跟了上去,扯住父亲的袖口道:“父亲,您快救救三姐吧,她……”袁敬之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止’的动作,他的眉心轻轻的拧起,而后转过头认真而严肃的看着袁竣廷,道:“廷儿,你三姐是回不来了,你可知道,这事明日便会传遍整个京城,皇上便有理由收回圣谕,你三姐只能听天由命了!”袁竣廷的身子晃了一晃,而后,他瞪圆了双眼,大喊道:“父亲,我求您,救救三姐,我从小到大没有求过您任何事,如今,只求您这一桩!”“孩子……”袁敬之摸着他的头,眼中的怜悯和沧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了不少,他叹着气,许久才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过不去的劫只能怨命!你以后便会明白的!”说罢,袁敬之一手挥开袁竣廷,快步朝着书房走去。此时的月亮好像一轮弯月一般,高高的悬挂在九天之上,那遥远的距离,就如同牛郎和织女各据一方,袁竣廷的泪水竟淌出了细细的泪珠,他的心中一阵又一阵的哀伤,像是千万把无形的刀子在扎着他的心脏。……漆墨得不见五指的密室里,空气中回荡着滴水石穿的单调音节,袁锦心吃力的睁开了双眼,只觉得身体酸软无力,脖子和后脑勺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她想伸手去摸一摸,胳膊一动,却发现手腕被一条粗壮的麻绳绑得死死的,她大惊失色,慌忙睁开双眼,连眨了好几回,可惜入眼的仍旧是无边的黑暗。“来人啊……有没有人!”她壮着胆子喊了几声。如果她是被人绑到这里来的,绑架她的人应该会派个看守的人,如此想着,袁锦心挣扎着从那冷淡的石板砖上坐了起来,却发现,不止是手上绑着粗绳,连双腿也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看来……这绑她的人是个心思细密之人。这般想着,却闻一声‘轰’的燃火声,紧接着一道黄光从远处慢慢的开始向她这里移了过来。袁锦心瞪圆了双眼,想要看清楚那握着火把之人的真面目,一声一声的脚踏地步的声音,此时听在她的耳朵里便像是夺命符一般刺耳。“袁小姐,你醒了?”一个低沉、冷酷的声音响起,随着那火把的慢慢移近,袁锦心低呼出声:“原来是你!”面前的男子一身锦衣,头上罩了一顶墨黑色的斗篷,斗篷边沿围了一圈灰黑的纱布,将他上半张脸遮掩的严严实实,在男子低头之际,袁锦心只能从那纱布的底层觑到他刚毅的下巴和凉薄的唇瓣。没错……这人便是猜谜中与她抢彩头的男子。“对,是我!”男子的唇瓣微微扬起,纱下的笑容冷酷中略带着几分邪魅。袁锦心哈哈一笑,问道:“指使你的人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男子微微一怔,而后慢慢的将脸扬了起来,那对炯亮的眼睛透过纱布略为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道:“你为何不问是何人要害你!”袁锦心摇了摇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生是死!”确实,只要她留着这条小命,那么……那些害她辱她的人,总有一天会比她惨过百倍、千倍!男子突然凑近了一步,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袁锦心只觉得此人甚是眼熟,她全身的细胞都紧紧的揪了起来,而后终于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说道:“慕容迁!”他身上的气味是袁锦心此生最为厌恶的气味,闻过数十年,她从不知自己这般讨厌冷蔷薇的气息。是的,这男人身上的味道,便是慕容迁身上的味道。被识**份,慕容迁不再伪装,他轻轻的撩下头上的斗篷,一张俊朗的面容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狞狰的可怕。而后,他手指在火把上一点,数十道火苗便像箭一样飞了出去,分别点燃了这密室墙壁上的火源,一时之间,整个密室都被照得燎亮,忽闪忽闪的火苗像是一簇簇地狱之火一般,张牙舞爪的耀武扬威。慕容迁的嘴边挂了一抹少见的邪肆,一双深沉低调的眸子里闪出让人害怕的自负之火,此时的他不再是人前人后的谦谦君子,而是一名真正的卑鄙小人。“是我!是我!欲擒故纵的把戏,该适可而止了!你做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从而占据我的心!你做到了,我慕容迁确实动了心了!我许你正妃,许你将来的一国之母,可好?”慕容迁咬着牙古怪的笑着,这笑容里含着三分的贪婪,含着三分的邪魅,含着三分的倡狂,以及一分的人格分裂!袁锦心看着他这可怖的模样,心头无来由的涌起一阵恶心,她的双眼阴冷却又嘲讽:“慕容迁,听不懂人话你就去与禽兽沟通!我袁锦心说过的话从不带半分虚假,今日,我落在你手里,是我的不幸,但是……你若是让我走出这道门,你便死无全尸!”前世今生的恨意,化作了一把利刃,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子一般的锋利。“哈哈……”慕容迁大笑起来,他突然在袁锦心的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手紧紧的捏起她的下颌,凑过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轻细语:“你以为,你还有这个机会么?”他的脸上虽然在开怀的笑着,但是他的眸子里跳动的却是愤恨的火花。从第一天遇到这个女人开始,他便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着,三番五次,五次三番,他乱了阵脚,枫树林里,他留她一命,等着她投怀送抱,却不知,这一送却送进了太子的怀抱!慕容迁气愤、纠结,心中像是长了一双无形的手,无时无刻不在抓着他最**的部位。每一回,他都告诫自己适可而止,可是……却在见到她的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双眼!如今,袁锦心就在他的身边,这般想着,一股强烈的冲动从心底深处汹涌的涌了出来,慕容迁的眼中退去了所有的情绪,换上了熊熊燃烧的火焰。“我要你!”他贴着袁锦心的耳边,炙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却让她的心底凉得发颤。袁锦心浑身僵硬,嘴唇泛白,她只知道,若是今天她真与这禽兽发生了关系,那么……她下半世定会生不如死!------题外话------禽兽来鸟!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