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虫鸣声歇,月光渐淡,星辰逐稀,风止。夙锦轻轻推开卧室的窗,回头看到百里轩在桌前坐下,问:“你不走?”百里轩似乎有些诧异:“走?走去哪儿?”夙锦说:“你该回流梦殿了,已经很晚了,不是吗?”百里轩轻笑:“我为什么要回流梦殿?”夙锦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怔,解释:“龙皇专属的寝殿在流梦殿,修儿现在还住在流漩宫太子殿,虽然有些不合宫规,倒也无甚大碍,你不回流梦殿,去哪儿睡?漫漫长夜,总不会在外面溜达一整晚?”百里轩说:“锦儿,你在胡说什么?这九音宫是你的寝殿,但不也是我的寝殿吗?你是我的国母,我自该和你睡在一起,否则这长夜冰冷,何来暖意?为了你,我可是遣散了整个后宫的妃子,难道你想我,另外去找一个女子?”他促狭地笑。夙锦心里升起一股烦躁,直恨不得脱口而出那你去找吧,这样的心情大概是听到百里轩开玩笑似地说要去找另外的女人所以难受了吧?她对他的爱,不允许一粒沙阻隔,就算是玩笑,她也不喜欢。百里轩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搂住她,在她耳边喃语:“锦儿,锦儿,六年了,六年来,我没有碰过一个女人,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每一次看着你,都好想将你拥入怀中狠狠地疼爱,我的心里没有其他女人,真恨不得剥开来让你看一看。()锦儿,今夜,让我好好爱你,好吗?”虽无风,夙锦却感觉到**在外的肌肤一阵凉意,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皮肤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惹来头顶的男人一阵低笑:“想不到,我的锦儿竟是如此迫不及待……锦儿,我的锦儿呵……”他发出低沉的叹息。一阵天旋地转,夙锦被百里轩横抱在怀中,朝**走去,及至床边,百里轩轻轻将夙锦放下,跪下来,痴情地凝望着她,说:“无数个日夜,我想了无数个日夜,你终于又回到了我的怀抱,感谢天神,以后,我再也不要尝试失去你的滋味了,你呢?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充满期待?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心里溢满了感动?”夙锦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更不该把她心爱的男人想成那种人,否则这不但侮辱了百里轩,也侮辱了她的眼光,可她实在忍不住想,跪在她面前一脸欲求不满的男人,真的很像个变态,而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这想法令她反胃。百里轩慢慢站起来,俯视着躺在**的夙锦,眼中有一瞬间闪过凶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温柔,他俯下身去,巨大的阴影将夙锦笼罩其中,额间,鼻尖……一点一点往下,温柔的吻,好似在触碰易碎的珍品,舍不得用一点力道。夙锦的呼吸逐渐急促。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好像出现了很多画面,那一幅幅,和百里轩浓情蜜意的画面,那么美好,那么值得纪念,那霸道的唇,那强力的冲击,都让她颤栗。而现在,唇瓣温柔,却让她觉得不真实。“锦儿,你真美。”百里轩的声音沙哑,眼神迷离。可是下一瞬间,已经意乱情迷的夙锦突然猛地一掌推开了他,于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百里轩猝不及防,往地上摔去。沉默,开始在两个人身边肆虐。百里轩不敢置信地瞪着夙锦。夙锦面无表情地躺在**,直勾勾地望着上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过了很久,她才听到百里轩压抑的声音:“锦儿,对不起,是我操之过急,以为你已经准备好,是我离开你太久,你会陌生也不奇怪,对不起……我……”越说越慌乱,越说越语无伦次,说到后来,竟狼狈地逃离了她的寝室。可出了宫门,在无人可见的角落,百里轩的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与此同时,那眼中的痛恨和怒意深不可测,更令人不寒而栗。夙锦坐起来,镇定自若地扣上了扣子,双手环膝,缩进角落,无神地望着窗外。月光越来越暗淡,投射在地上的银华所剩无几,她就这么望着,望着,直到天明,直到东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娘娘?娘娘可起了?一会儿太凤太后该去皇陵入殓了。”东莱轻轻叩响房门。夙锦从**下来,一阵摇晃,差点摔倒,但她很快稳住了身形,换上白色的宫妃服,对外面的人道:“进来吧。”东莱于是推门进去,吩咐身边的两个宫女立刻替夙锦梳洗粉妆,一边说:“娘娘,您精神仍不是很好,不要紧吗?”夙锦说:“不碍。”东莱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阿丑从外面走进来,说:“娘娘,阿丑会一路护送娘娘到皇陵,至于进了皇陵之后,四周守卫甚严,阿丑也会守在要道,请娘娘不必担心异变,先龙皇武功高强,娘娘有先龙皇在身边,阿丑也就放心了,另外,阿丑适才遇到独孤,似乎天象有变,所以独孤不能一同前往,还请娘娘见谅,幼龙皇的龙辇已经前往宫门口,先龙皇在门外候着,说是与娘娘同乘一车,还有……”阿丑犹豫起来。“说。”夙锦一眨不眨地平视前方。阿丑说:“先龙皇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好像在害怕什么,行事小心翼翼,适才还嘱咐阿丑进来看一看娘娘的气色。娘娘,您和先龙皇发生什么事了吗?”夙锦站起来,淡淡地说了句没事,便往外走,留下阿丑和东莱面面相觑,半天后才回过神来,连忙追去。百里轩果然等在门口,看到她,先是一顿,然后踱着步走过来,说:“锦儿,昨晚……”“走吧,耽误了皇母入殓的吉时,你我都担不起。”夙锦冷冷地说完,一头钻进马车。百里轩叹了口气,转身也进了马车。阿丑扶着东莱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上去,挥动长鞭,驱赶马往宫外行。宫门口站满了文武百官,看起来比那次祭天大典还热闹,只是个个身穿白袍,又增添了不少悲伤,幼龙皇黄色的龙辇在中间显得扎眼,只是行到宫外后,百里修从龙辇上下来,在几个禁裔的帮助下,坐进了早为他安排好的马车里。进马车的时候,他回头望了夙锦的马车一眼,松了口气。太凤太后的棺木由黄金打造,通体发光,上面纹有各种珍禽异兽,据说是为了守护太凤太后的亡灵而雕刻,棺木头上镶了三颗大宝石,每一颗都有碗口般大小,末尾虽也镶了宝石,却只有茶盏大小,棺盖四周佩了玉片,风一吹,玉片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叮声。此时有壮汉分散在棺木六个地方,在东莱尖利的“起行”声中,用力扛起,朝皇陵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