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他了。坐在叶圣恩的车上,骆初云有些狐疑望著街角那个灰蒙蒙的人影。那看起来,很像是怀天。但,不该是他啊!在这样烟雨蒙蒙的天气,他一个人傻傻站在外头做什麽?「想吃什麽?」叶圣恩问,「我记得你前几天说想吃义大利面。」回应他的是一阵静默。俊朗的眉峰挑起,他瞥向身旁神情迷惘的女人。「怎麽了?一副茫然的样子?」「……啊。」她定定神,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没事。」「你看到什麽了吗?」「没,没什麽。」她低语,「我想我看错了。」「看错什麽?」叶圣恩感到好奇。「没什麽。」她摇头,勉力扬起唇角,「我们要去吃什麽?」黑眸掠过无奈,「看来你真的没听到我刚刚说什麽。」「你……说了什麽吗?」「没什麽。」绿灯亮起,叶圣恩稳稳发动车子。白色跑车穿过雨幕,缓缓在下班的车阵中前行。屏住呼吸,骆初云要自己别回头,可苍白的颊仍不由自主一偏。车窗漫布雨痕,她不确定那正远离的淡色人影究竟是不是他。「有心事?」注意到她的异样,叶圣恩温声开口。「没……没有。」「还在为周媚玉的事烦恼?」她一震,容颜浮现一丝懊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礼拜一我陪你面见周董吧。我已经说服他秘书帮我们安排时间了。」「谢谢你,圣恩。」她无法不愧疚,「我闯下的祸,却要你帮著收拾。」「帮属下补过,也是上司的责任啊。」他微笑。「谢谢。」她也回他一抹微笑。「好啦,别想这麽多,今晚我们好好吃一顿。」「嗯。」她点头,心念一动,转头瞥向後车窗。天际劈下一记闪电,眼前一亮,可她却依然什麽也看不清。瞥了眼她几乎可说是烦躁的模样,叶圣恩轻声叹息,「初云。」「嗯?」「专心一点好吗?」「嗄?」她一愣。「坐在我身边的时候,请你只想著我。」他说,无奈又温柔的语气震撼了她。她僵住身子,「圣恩?」他是……什麽意思?他淡勾嘴角。红灯亮了,他停下车,扭头专注睇她。「你知道吗?我等你这麽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他笑,星眸温煦得足以融化任何女人。「你、你的意思……」她说不出话来。「我喜欢你,初云。」他认真无比,「我可以追求你吗?」「学长!」她不敢置信。「我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他伸手捧起她震惊的容颜,低低感叹,「偏偏你心中只有那个男人。」老天!他喜欢她!这个优秀体贴的学长居然喜欢她?迎向叶圣恩温柔似水的眸光,骆初云脸颊一红,不知所措。她急急敛眸,正襟危坐。「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他柔声问。「可是学长,你是我的老板——」「有人规定老板不能追求他的秘书吗?」「可是——」「或者你还爱著楚怀天?」她一震。「还忘不了他吧?」了解的嗓音在车内轻扬,「没关系,我可以等。」这麽多年都等了,他不在乎再多等几个月。他为什麽要这麽傻?她扬睫,哀伤瞅他,「学长——」「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可以等你忘了他。」他愿意等,可她,忘得了怀天吗?她,能轻易忘了自己锺爱多年的男子吗?她做得到吗?紧咬著唇,她心韵狂乱,眸光一转,不知不觉又寻找起那个早已消逸的人影。☆☆☆「你发什麽神经?怎麽淋成这样?」打了一整晚手机不见回应,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来的楚彬,一见他全身湿透的狼狈样,不禁吓了一跳。「你究竟跑去哪里了?」「我哪里也没去!」楚怀天低吼,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身子,阴沉著脸踏上楼。楚彬跟在他身後,「你怎麽搞的?明知道最近公司状况不好,还到处鬼混!连秘书都不晓得你去了哪里。」「我送怀风回家。」「怀风?」楚彬不信,「跟弟弟在一起干嘛不开手机?又不是跟女人温存,还怕人打扰?」语带讽刺。「手机没电了。」楚怀天粗声回道,迳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儿子毫无敬意的举动惹恼了楚彬,禁不住高喊,「你给我站住!」「还有什麽事?」他凝住步履,语气不耐。「初云刚刚打电话给你!」「什麽?」他愕然转身,「你说什麽?」「初云打电话给你。」楚彬冷声重复,「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赶快给我回电话!」「她……为什麽找我?」「我哪知道?」楚彬脸色不善,「总之她还肯理你,你真该谢天谢!快给我回电话给她!」凌厉的命令让楚怀天蹙起眉宇,他咬牙,委实不愿屈从父亲的威胁。「我高兴的话会回的!你管不著!」冷冷抛下一句後,他甩上房门,将气得脸色铁青的父亲挡在门外。然而,一颗心却逐渐狂乱。她为什麽打电话来?她想说什麽?想做什麽?是为了周媚玉的事情打来的吗?或者,她又突然想跟他要回什麽东西?会不会是他一直藏在衣柜深处的黑色毛衣?想著,他颤著双手拉开衣柜,翻出那件毛衣。柔软的触感一上手,他心口立即一悸。这是她亲手织来送他的礼物,是他从来不敢穿上身的礼物。她想……要回它吗?规律的电话铃声倏响起,他惊跳一下,腹部猛然撞上桌角。「Shit!」他低咒一声,却无暇理会腹部的闷痛,只是瞪大一双眼,茫然注视玻璃茶几上的无线电话。是……她吗?清脆的铃声继续在室内回旋,声声催人心魂。他终於接起电话,「喂。」对方沉默数秒,「……是我。」果然是她!他捏紧话筒,「有事吗?」「我——」她犹豫,似乎很难启齿。他咬紧牙关等待,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仍是一句话也不说。「到底什麽事?」他嗓音沙哑。「……你现在在做什麽?」什麽?他不敢相信拧眉。她特打电话来,只是想问他在做什麽?「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她似乎也察觉到他的错愕,仓皇解释,「今天外面雨挺大的,你没……淋湿吧?」「……没有。」他绷著嗓音,「我开车。」「说得也是。」她短促一笑,「我真是……我果然是想太多了。」「你想什麽?」他粗鲁问。「没什麽。」她语气急促,「我只是……」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叹息,「你最近过得好吗?」他没说话。「爸爸告诉我,你已经好一阵子没在家吃晚饭,连早餐也很少吃。」「……嗯,最近比较忙。」「我知道。」她柔声道,「不过工作虽然忙,还是要注意饮食。你的坏习惯就是一忙起来经常忘了吃饭,这样不好。」温柔的责备扯动他心弦。「咖啡少喝点,菸也要少抽,你的血压偏高,知道吗?」她继续叮咛,「还有,快入秋了,记得告诉佣人准备换季的衣服。」婉转的关怀令他紧紧握住话筒,指节泛白。「还有毛衣——」「你想要回它?」他忽截断她,胸口一紧,「你是不是想把它拿回去?」「什麽拿回去?」她愕然,「你在说什麽?」「我不会还你的!」他拉高声调,心海翻滚的浪潮狂烈得令他惊颤。他只觉得害怕,清清楚楚察觉自己正在失去某些珍贵的东西。「你听懂了吗?这件毛衣我绝对不会还给你的!」「怀天,你究竟在说什麽?」她语气困惑。「你不是要拿回毛衣吗?」他咆哮。「拿回毛衣?没有啊,我只是提醒你要买几件新的,因为去年我帮你处理掉了一些。」什麽?原来她不是要拿回那件黑色毛衣?这一刻,楚怀天感觉自己像个狼狈的傻子。可他来不及哀悼自己的傻,只觉得恐惧,一种正在失去的恐惧。怎麽办?「怀天。」她忽然低低唤了一声。这声轻唤,震颤了他全身。「什、什麽事?」「这个礼拜天……我能见你一面吗?」「礼拜天?」他嗓音发颤。「嗯,我有话跟你说。」「……好吧。」他也有话想告诉她。☆☆☆楚怀天紧张爬梳一头墨发。记忆中,他从来不曾如此紧张过,只除了八岁那年,有一回,等待他久未见面的母亲。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坐在会客室里,等著母亲来接他。她说要带他去游乐园——他从小就向往,却一直没有机会像其他孩子一般快快乐乐造访的游乐园。他记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穿著英国传统贵族学校制服,静静在会客室等著。阳光很灿烂,天空很蓝,而他的心,不停狂跳。就像今天一样。她会来吧?她真的会出现吧?是她主动约他的,不可能放他鸽子吧?倚著栽在人行道旁粗壮的树干,他发现自己的心绪焦躁异常,即便点燃菸,拚命吸了几口,也难以抑制。天真的很蓝,流云潇洒曳过,阳光放肆在他脸上滚动。汗珠,一点点攀上他前额……「嗨。」彷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一个清亮的嗓音在他身後扬起,宛若微风,柔柔吹入他心坎。他僵住身子,缓缓回眸。她站在那儿,秀发以水蓝丝巾扎起,一身休闲打扮,轻软的衣料在风中翻扬。她的眼睛好亮,玫瑰红的菱唇弯著好看的弧度,牵动他的心。「……对不起。」她道歉。为什麽道歉?他拧著心,黑暗的记忆如一道闪电击中他,他想起那天,他的母亲也是不停道歉……「你有事?要先走了?」他哑声问。「……没事。」她摇头,「只是不好意思迟到了。」「迟到?」他眨眨眼,一时之间弄不清楚她在说什麽。「我迟到半小时。」她略带歉意道,「你一定等很久了吧?」她迟到半小时?他愣了愣,下意识瞥了一眼腕表,这才恍然时间的飞逝。可在等待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感觉时间过去那麽久,只是慌张吸著菸,慌张在心中猜测她是否会依约现身。对他而言,只要她来了就好了,他根本不在意她迟到多久。「因为临时接到一通电话,所以才迟到了。」她继续解释。他只是摇头,「没关系。」捻熄菸,「走吧。」「怀天?」她唤住他。他定住步履,「什麽事?」她没说话,蹙著眉,有些犹豫瞧著他。她想说什麽?他握紧拳头,呼吸又开始不顺畅了。「你不问我接到谁的电话吗?」「谁的……电话?」「周媚玉。」她说,专注凝睇他,「她特打电话告诉我,她会安排她父亲跟我们见面,还说上回我得罪她那件事就算了。」 「……她这麽说?」「嗯。」她点头,星眸微掩,自眼睫下瞧他,「她还告诉我,你亲自约她出来道歉。」他没吭声。「是这样吗?」她寻求确认。他点头。她怔然,呆呆看了他许久才低声开口,「谢谢你,怀天。」「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怀风。」「怀风?」「他跟周媚玉认识。她在英国留学时,他还曾经帮她拍过照。」他涩涩一笑,「她是看在怀风的面子上才不计较的。」「原来她跟怀风认识啊。」她浅浅一笑。她这个小叔交游满天下,没想到也正好认识那位千金大小姐。「所以要谢就谢怀风吧。」他说,「我只是借花献佛。」但要查到有这朵花可借,想必也费了他一番工夫吧。她凝望他,喉头微窒,「还是要谢谢你,怀天,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不客气。」他淡应,却别过头,不敢看她。异样的举措教她呼吸也急促起来,「怀天,你……可以陪我去一个方吗?」「哪里?」「六福村。」☆☆☆她居然要他带她到……六福村?伫立於音乐喷泉广场上,有片刻,楚怀天只是发怔。然後,转过头,面对那个正温柔含笑的女人。「为什麽来这里?」他茫然。「你不喜欢吗?」骆初云问。他摇头,「我没来过。」「从来没有吗?」「从来没有。」他回答,眯眼望向广场後的游乐园设施,俊容抹上淡淡犹豫。「你来过吗?」他问。她点头,「小时候爸妈会带我们去儿童乐园,至於这里,我念大学时来过好几次。」「是吗?」方唇扯开苦涩淡弧。她静静望著。「小时候我被送去英国念书,有一次妈妈打电话来,说要带我去见识一下游乐园。」他低声开口,黑眸迷蒙,像正凝望著久远的过去。「我很高兴,一大早就打扮整齐在会客室里等。」她微微发怔。这是他第一回主动向她提起自己的母亲,也是首次主动谈起自己的孩童时代。「我等了很久,时问一分一秒过去,一直到过了午餐时间。然後,我想她不会来了,正准备回宿舍时,她打电话来了。」「然後呢?」「她跟我道歉。」他双手插在裤袋,状似漫不经心踩踏著面上的喷水口。「她说,临时遇到一个老同学,他们一起去吃饭。」「哦。」她不知该说什麽。其实,这个故事楚彬曾经告诉过她,她听到时,心口也曾隐隐发酸,可现在亲耳听他说,她感觉自己似乎连呼吸也不能了。「她一直道歉,我告诉她没关系,反正我也必须准备隔天的考试——虽然只是小学,但那所学校一向以严教勤管出名。」他向她解释,「幸亏那天没去玩,否则那门功课我大概拿不到A+。」可其实他很想出去玩。她心疼望著他无表情的脸孔,听出了他隐在淡漠言语下的真、心。对一个那麽小就被迫离乡背井、在异国读书的孩子,他该是多麽期待假日时能见到自己的亲人,该是多麽期待跟母亲一起出游啊。可他母亲却为了一个老同学放他鸽子……「我一直在想,为什麽同学们都喜欢来这种方?到底有什麽好玩的?」俊眸一抬,再度望向游乐园童话般的建筑,浓眉微微一紧,眼神蕴著几分迷惘。她忽然有股想拥抱他的冲动。在玉树临风的躯壳下,她看到的是一个渴望的孩子,一个连自己渴望什麽都还捉摸不定的孩子。但她,也许知道……「你到底为什麽带我来这里?」他忽质问她,语气粗鲁。她不语,只是盈盈走近他,唇畔漾开浅浅的、动人的笑。他一时看得失了神。「走吧。」她朝他伸出手,「我们过去。」他默默凝望那洁细的玉手,双手依然插在裤袋。「陪我过去。」她再度邀请,话语方落,一束水柱忽擎天喷出。「啊!」她惊叫一声,狼狈发现水舞在两人猝不及防间开始了。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透的一束束水柱,随著音乐的韵律翩然起舞。「怎麽办?」她不知所措,纤手环住他的腰,容颜直觉埋在他胸前,躲避水柱袭击。「初云?」他身躯紧绷,似乎很意外她的投怀送抱。她察觉到了,却抱得更紧。她很高兴有这样的藉口能拥抱他,很高兴在离婚後还能这样正大光明拥著他。她发出细声尖叫,假装惊慌。「只是水柱啊。」他被她的模样逗笑了,拍抚她背脊。「怎麽还不停?人家全身都湿了,眼睛都进水了啦。」「那就闭上眼。」他揽住她,将她的头更加压入自己胸前,「闭上眼睛,别怕。」她根本不怕,可却忽然觉得想哭。水柱放肆染湿她的发、她的脸、她一身衣衫……以及她的心。她紧紧环住他,从初次听到他小时候的故事时,便一直想这样抱著他,那时,她就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和他共游游乐园。可她没想到,这愿望到今天才实现。脸颊偎贴著他胸膛,她放纵自己尽情感受久违的温暖,直到音乐节奏逐渐缓慢,水柱停止喷洒。然後,她扬起一张水灿容颜,洒落清亮笑声。「老天!我们真狼狈。」从他怀里退开,她展袖抹去脸上水泪交织的痕迹。「都还没开始玩呢,就搞成这样了。」一面笑,一面拉起他的手,「走吧。」「去……哪儿?」「反正都淋湿了,就先玩那个吧。」「什麽?」「『火山历险』。」她朝他俏皮眨眼,明眸宛若阳光,晶灿有神。他呆呆看著,由著她拖著自己走。「看!就是那个。」她抬手指向前方一处游乐设施,「先坐在船上,爬上山,经过山洞後再顺著几近垂直的轨道冲下来。很刺激吧?」「看起来还不错。」他蹙眉,懊恼发现一群人在排队。「都是这样的。这里很热门,到了假日更是人山人海。」「要排队很久吗?」「你没听过吗?」她淘气挑眉,「玩乐是要付出代价的。」「值得吗?」时问就是金钱啊。「等你尝到那种刺激的滋味就知道值不值得了。」她展臂推他的背,像推著不情愿的机器人前进。「走吧!」就这样,他们开始一天的冒险。从「火山历险」开始,玩遍了「海盗船」、「急流泛舟」、「大怒神」、「魔毯」等游戏,还特意在童话造型的「阿拉伯皇宫」前照了好几张相。「你拍照技术真烂。」观看数位相机存底的照片,楚怀天撇唇,「取景很奇怪,角度也不对。」「怎麽会?」骆初云抢过相机,「不会啊。你看这一张,我把你拍得多帅!」「这一张逆光,小姐。」「反正是数位相片,回去修一修就好了嘛。」她吐吐舌。「这如果让怀风来看,一定笑得你抬不起头来。」「喂!你别小看我的技术,我也跟怀风拜师学艺过一阵子呢。」「真的?」他眨眼,「你真的跟怀风学过?」「当然。」她顿了顿,笑容瞬间甜美非常,「只不过他老是抱怨孺子不可教也。」「哈哈哈!」爽朗的笑声瞬问迸落,惹来周遭游客好奇张望。她任他毫不客气取笑,也不生气,闲闲啜了一口饮料後,双手托起下颔,静静凝望前方的童话建筑。入夜了,在月光掩映下,一切显得更加梦幻。「没想到这样看起来也挺漂亮的,跟迪士尼乐园也差不多了。」她低低赞叹。「你去过迪士尼?好玩吗?」「还不错。不过人更多,要排更久的队。」「我可没这种耐心。」「你这人啊,对什麽都没耐心。」她娇瞠。只不过他今日的耐性却教她惊讶。是因为第一回来游乐园的新鲜感吗?还是不想让她扫兴?不敢深入多想,她再啜饮一口饮料,扬睫朝他微笑,却意外坠入一对墨幽深潭。她倏梗住呼吸。他为什麽要这样紧盯著她?这样特别的注视,令她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她垂落羽睫,不敢看他。心跳乱了,前额因紧张而泌出细细冷汗,掌心也不争气微微湿润。「初云,我——」他犹豫开口,「其实我想跟你说……」他要说什麽?她忽然有些惊慌,没勇气听下去。「先别说。」扬手止住他,「要开始放烟火了。」「烟火?」他一愣。「时间到了。」她仰起头。果然,不出数秒,第一枚烟花在空中炸开圈圈催璨。接著,又一枚,再一枚,彩色烟花瞬间占领整个夜空,将黑夜点缀得灿烂好看。一波又一波的惊呼推挤著气流,游客们个个仰起头,著迷欣赏美丽的烟花秀。唯有他,他没有抬头,不曾分神去研究任何一束烟火。他只是看著她,深邃的眸底只反照出她——她弯如新月的眉,她璀亮如星的眸,她因赞叹而轻启的唇。他眼底,只有她。然後,惊愕发现她眸中逐渐染开一层薄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