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机过来一点,二号机准备。”导播透过麦克风下令。“谭先生,等会儿你就从这里走进来,坐在这张沙发上,请记得面对镜头还有观众。”年轻的制作助理上前,为谭昱讲解行动路线,接着转过身对主持人比了个OK的手势,“准备开始了。还有十秒。”制作助理扬声道,拍了拍手,一面退出舞台。他一宣布,摄影棚里所有人同时开始活动,摄影师将摄影机对准角度,灯光师调暗了周围的灯光,在舞台中央投出一圈光影。导播开始倒数,“三、二、一,开麦拉!”音乐响起,主持人对着摄影棚内的观众说了一段例行的开场白。“……今天的贵宾大家一定很期待,纽约的黄金单身贵族——我们应该庆幸他至今尚未宣布婚事,否则纽约可能会被女人们的泪海淹没——让我们欢迎,谭氏投资的资深合伙人兼总裁,LeoTan!”现场观众热烈鼓掌。显像器里出现一个男人,他面貌端正,脸部线条略显凌厉,三件式的深色西装服帖地衬出他挺拔的身材,微笑的俊唇看来意志坚定,星眸精明冷锐。他走向为他准备好的沙发,落坐,跷起腿,两手自然地搁落沙发两侧,全身上下流露一股潇洒优闲,却又不容忽视的气质。那气质,当他愿意收敛时,像是某种悠然的贵族派头,可当他有意显露时,却是猎豹般机警的优雅。他像只猎豹,随时等着扑向相准的猎物——有片刻时间,整座摄影棚一片鸦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慑,默默地对他行注目礼,就连主持人也轻轻咳了两声,才开始访问。轻松的寒喧过后,主持人切入正题,“Leo,自从你升任合伙人后,这几年谭氏投资对外募集投资基金,投资人都坚持加入‘关键人物’条款,坚持基金存续期间,你一定得是管理基金的合伙人之一,对这一点你有何看法?”“我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谭昱微笑,“只不过这也让我有点困难。”“什么困难?”“这让我即使哪天早上醒来,忽然想抛开这一切隐居荒岛,也不行了。”谭昱故意皱眉为难地说道,“你知道,我等于被困住了。”现场一片笑声。“呵呵。被金山银山困住的滋味确实不好受,Leo,谭氏投资旗下几个基金的规模总量起码有几十亿美元吧?”“也许比你想像的还多。”“怪不得这几年谭氏投资对外的收购规模一笔比一笔大了。”“我们尽量做大生意,好尽快花完投资人的钱,免得大家被堆积如山的钞票压得难受。”谭昱幽默地说。“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忙得没时间谈恋爱呢?”主持人话锋一转,总算问及现场及电视机前所有观众——尤其女性观众最关切的问题。谭昱没回答,只是淡淡地笑。“Leo,愿意为我们所有的女性观众解答心中的疑惑吗?为什么如此功成名就的你从来不曾传出任何绯闻?”“也许因为我很聪明,懂得把女人放在家里藏好。”“藏到里里外外,没人知道你有固定的女伴?”主持人眸子闪过锐芒,“对有些人坚称你是同性恋的传闻,你有何感想?”谭昱扬眉,“看来问题愈来愈尖锐了。”“你知道,我从来不按着问题清单访问。”主持人笑道。这也是他的节目如此受欢迎的原因。“我不是同性恋。”谭昱终于正色回答,“只是目前为止,美国没有任何女人能让我兴起把她拖进结婚礼堂的念头。”“美国没有?”聪明的主持人抓住话柄,“那表示别的地方有罗?”谭昱只是微笑,“你说呢?”“听说你小时候是在台湾长大的,也许那里有某个美丽的青梅竹马正在等你?”“……我只能说,你想像力太丰富了。”“是吗?”主持人也笑了,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已失去优势,他立刻转开话题,“Leo,这几年你主持过不少购并案,从高科技、连锁零售、网路到金融,谭氏投资投资的产业领域广泛,但我很好奇,听说你前几年以个人名义在法国买下一间糕点制作学校,这又是为什么?”“这个嘛——”英眸迅速闪过一丝奇异辉芒,快得让镜头来不及抓到。“自从你买下这所糕点学校后,每年都会举行比赛,提供冠军者一笔丰厚的奖金,同时也免费送他们到台湾观光——有人说,你是让他们专程到台湾做蛋糕的,是这样吗?”“看样子你对我的一切打听得很清楚。”谭昱似讽非讽。“呵呵,”主持人只是笑,可仍紧咬住话题不放,“Leo,能不能说说你这么做的用意?”“也许因为我爱吃蛋糕?”“你爱吗?”“嗯哼。”“这对男人而言,倒是一个特别的爱好。”“所以话题又回到我可能是个同性恋了吗?”“呵呵——”访问结束,谭昱一走出电视台大楼,一辆豪华黑色凯迪拉克轿车正巧在门前停定。他开门上车,以中文问坐在身旁的秘书,“一切都准备好了吗?程馨。”“嗯。都准备好了。”“几点的飞机?”“八点。”“OK,我让司机去接你。对了,你儿子也要去吧?”“是,他父亲在台湾,我想让他们有机会见个面。”“好。”谭昱颔首,没再说什么,眸光调向窗外。黑色的玻璃,朦朦胧胧地浮现一张清丽动人的秀颜。谭昱瞪着,喉头一梗,胸膛**。晓晨,我要去台湾了,去台湾找你。双拳忽地紧握,锐利的星眸闪过不容置疑的坚决。这回,他一定要接她回美国,无论如何一定要。因为,她是属于他的……你是我的,晓晨,我等了你十年,你是我的!荆晓晨轻轻打了个寒颤。“怎么?冷气太强了吗?”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笑望正送咖啡给他的秘书。她是他的秘书,更是他大学时代的社团学妹,两人的交情一向很好。“没事。”她摇头,努力排去心头不祥的预感,对上司送去微笑,“已经十一点多了,还继续加班吗?”“嗯。我想看完这份营运报告。”他说,抱歉地瞥了她一眼,“其实你可以回去的,晓晨,用不着陪我。”“没关系,反正我回家也没事。我帮你先看看这份预算报告吧,我知道你对数字没办法。”她柔柔取笑他。他叹气,“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我头疼。我宁可研究最复杂的建筑蓝图,也不想看报表数字。”“那当然,你本来就是念建筑的嘛。”“一个错误的人,坐在不适合的位子上。”他自嘲,“这就是我现在的困境。”荆晓晨没有说话,默默望着去年在父亲的强力运作下,坐上翔鹰集团总裁位置的男人。纪礼哲,他还很年轻,事实上对商业也没多大兴趣,却被迫坐上这个掌控了数千员工命运的位置。何况这还是一家岌岌可危的企业,前几年才逃过一场严重的财务危机,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偏偏又运上这波不景气。然后,在好不容易解决集团裁员与否的争议后,又成了美国大型直接投资机构的收购目标。危机一波接一波,宛如浪潮般汹涌而来,而眼前的男人只能竭尽心血,力保船上乘客不致灭顶。他这个船长,实在辛苦。尤其最近,仿佛为了忘记某些伤心事似的,他变本加厉地埋首于工作,每晚总是加班到深更半夜,甚至索性睡在办公室。他这样……身心负荷得了吗?一念及此,荆晓晨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对好友的疼惜,眼波温柔地凝定他,“开了一整天会,晚上又加班,你一定累了吧?要不要我买点什么给你吃?”“不必了,有这杯Esbrresso就足够。”纪礼哲举起咖啡杯,朝她一敬,“谢谢你,晓晨,你煮的咖啡可谓天下一绝。”“你的意思该不会要我收拾包袱回家,去咖啡店打工吧?”她开玩笑。“当然不是!你千万不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纪礼哲连忙起身,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状,“拜托你了,我的好秘书,我还需要你帮我看那份厚厚的预算报告呢。”清柔的笑声自红润的唇间洒落,叮叮咚咚,十分动听。“谢谢你如此看重我,老板,没想到我对你如此重要。”“当然,要不是你替我施展魅力跟柴老的特助套话,我还探不出翔鹰成为Target的消息呢。要不是你,说不定翔鹰已经莫名其妙被人买下,而我还被蒙在鼓里,更别说还去美国找那个谭昱谈判了。”闻言,荆晓晨的笑容蓦地一敛。“怎么了?”纪礼哲察觉不对劲。“礼哲,那个……谭昱真的打算亲自飞过来跟你谈?”她低声问,藉着为自己斟咖啡的动作掩饰面上神情。“是啊,也不知为什么,他一见我就直接承认打算收购翔鹰的事了。”纪礼哲沉声道,端正原本轻松的神情,“明天的飞机,我想他后天早上就会到公司来了。”“后天?”咖啡杯匆地摇晃,洒落几滴**,“这么快?”“你怎么了?”他蹙眉,“你好像不舒服?”她摇头,扬起的容颜却苍白异常,“我只是……想起过去一些事。”“什么事?”“我二十岁生日那年——”“你二十岁生日?”纪礼哲微一沉吟,湛眸忽地点亮光芒,“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年打算收购你们永康集团的好像就是谭氏投资——”“嗯,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荆晓晨轻声道,明眸缓缓漫开薄薄迷雾。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站在落地窗前,谭昱俯视着曼哈坦灿烂的夜景,辉映着霓虹与星光的黑眸有些迷离。那年,他才二十四岁,在谭氏家族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个对自己的未来不知所措、茫然迷惘的年轻人——想着,谭昱不觉沙哑一笑,举杯将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滚入喉头,激起眸中一阵酸涩。那时候的他,多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