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儿那清脆而优美的女高音回荡在崇文殿之中:“用我之计,南夏有磐石之安;不用我之计,南夏有累卵之危!”李池以一副不耐烦的语气道:“太子妃,有话快说!有什么东西快放!”与李池、文呈祥翁婿二人关系很好的几位大臣及郡王都笑了起来,颜太后突然出掌,在桌上重重一拍,笑的人这才醒悟,连忙止住了笑。李泽却回过头去,怒视李池道:“秦王,太子妃是你的皇嫂,你怎可对她如此无礼?”面对李泽大义凛然的责问,李池自知理亏,只是哼了一声,没有作声。武媚儿目睹李泽当众维护她,不禁在胸中升起了一股暖意,暗道:“我这位丈夫虽然傻乎乎,却也有可敬可爱之处!”当下武媚儿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道:“太子爷,秦王对我失礼,是因为年轻,年轻人不知礼,犹可恕也;你身为长兄,理应大度包容,莫如秦王一般见识。”武媚儿这番话,冠冕堂皇,表面是在贬李泽,实际却是在贬李池。在场的很多人对武媚儿暗暗佩服。李海淡淡地道:“太子妃,说出你的计策吧!”武媚儿道:“父皇,臣妾的计策只有一句话:拆散黑鸿国与大鹏国之联盟!”众人心中暗暗叫好之余,又同时在心中涌出了一个疑问,李海则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如何拆散黑鸿国与大鹏国之联盟?”武媚儿道:“回禀父皇:臣妾忖度,由于大鹏国强大而黑鸿国弱小,因此,这一次两国结盟,倡导者应是大鹏国!大鹏国一定许诺给黑鸿国很多好处。”李海道:“不出太子妃所料!大鹏国和黑鸿国将要签署的条约规定:一旦黑鸿国发兵进攻我南夏,大鹏国将送给黑鸿国绢一百万匹、白银二百万两作为军费。”武媚儿笑了:“如此丰厚的条件,难怪黑鸿国皇帝南宫昌盛动了心!”李海淡淡一笑,道:“条约还规定:灭了我南夏国之后,平分土地和子民,钱帛尽归黑鸿国皇帝南宫昌盛,怡妃李婧则归大鹏国皇帝姚烈所有!”武媚儿咯咯娇笑起来:“父皇啊,水晶宫落成之初,姚烈以大鹏国使臣的身份前来祝贺,当时父皇在姚烈面前炫耀怡妃娘娘的美貌,没想到被姚烈惦记上了!这正应了一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场的一些人为了向李海显示忠心,便对姚烈破口大骂起来,善于拍马屁的工部尚书西门无忧更是显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姚烈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怡妃娘娘,只能由吾皇独享!”李海摆摆手道:“诸位爱卿不要说了,先听太子妃说!”武媚儿道:“大鹏国对黑鸿国诱之以利,我们则对黑鸿国动之以情!”李海立即追问:“如何动之以情?”武媚儿道:“大鹏国强而黑鸿国弱,倘若两国联合灭了我南夏,那么接下来,黑鸿国可能不仅得不到战利品,还会成为大鹏国下一个剪除的对象!相信黑鸿国一定会对此有所警觉。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我们以遣送亲王或郡王入质黑鸿国的方式,寻求和黑鸿国订立同盟条约,黑鸿国就一定会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就一定会放弃与大鹏国结盟,转而和我南夏国结盟。”武媚儿一说完,霎时全场鸦雀无声。上自秦王李池,下自五位郡王,皆争先恐后地把头低了下去。因为众人都知道,当人质绝对算是一个“高危职业”,不仅形同囚犯,而且两国关系一有风吹草动,最先遭殃的,一定是人质!李海低沉而欣喜的声音在大殿响了起来:“太子妃的计策很好!在场的亲王、郡王,你们谁愿意入质黑鸿国?”李池与五位郡王都不敢抬头,有几位郡王因为恐惧,竟然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武媚儿目睹李池等六位王爷的嘴脸,心中暗暗冷笑,她再次向李海施了一礼,朗声道:“父皇,鉴于目前黑鸿国和大鹏国已完成谈判、即将签订盟约的现实,郡王入质,份量显然不够,必须遣送亲王入质,方能彰显我南夏国之诚意!”武媚儿话音刚落,东安王李涤、西安王李澄、南静王李流、北静王李滚、中庸王李涣皆异口同声地赞同。秦王李池却脸色大变,因为目前南夏国除了太子李泽,只有两位亲王,一是李池,二是李婧刚生的齐王李渚。李渚尚不满周岁,自然不能入质于黑鸿国,这样,李池就成了唯一的人选!李池与文呈祥交换了一下眼色,霎时心意相通,皆以为武媚儿是打着为国筹划的旗号,其实是借刀杀人!李海的目光落在了李池的身上:“秦王,齐王尚年幼,只有你是入质黑鸿国的最佳人选,你意下如何?”李池显出了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道:“父皇明鉴:此乃太子妃排斥异己之计,用心险恶!”武媚儿没有辩解,她知道此时根本不需要辩解。李海的脸上显出了不满之色,却只是哼了一声。武媚儿觉得时机已到,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李泽听到武媚儿发出的信号,立即向李海施了一礼,大声道:“父皇,既然秦王不愿去,儿臣愿前往黑鸿国为质!”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在了李泽的身上。只怕在李泽的有生之年,第一次这样引人注目。李海先是一惊,随即大喜道:“太子,好样的!你为何要这样做?”颜太后却变了脸色。显然,李泽主动请缨入质黑鸿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李泽挠了挠头皮,道:“父皇,是太子妃让儿臣这样做的!而且,太子妃会陪着儿臣一起到黑鸿国当人质!”说完不好意思地回头向武媚儿道:“太子妃,来这里之前,你教给我的理由太长,我没有记住。”众人都知道颜太后偏爱太子,由于顾忌颜太后的态度,众人皆不敢笑,却皆在心里暗笑:“太子简直成了太子妃的傀儡了!”武媚儿顿时俏脸飞红,显然,李泽最后说的话,等于把她“出卖”了!她心里暗道:“这个呆子,简直傻得厉害!他实话实说,太令我尴尬了!”李海慨然一声长叹,道:“入质黑鸿国,计策是太子妃出的,而且太子妃早就作好了入质黑鸿国的准备!秦王啊,与太子妃的境界相比,你是多么的渺小!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池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在心里,李池却暗暗欢喜:“李泽和武媚儿这次去黑鸿国当人质,一定会凶多吉少!他夫妻要是死在黑鸿国,那么,南夏国皇太子的宝座,我将唾手可得!”李海目光炯炯,看着武媚儿道:“太子妃有孕在身,为何甘愿身入虎口?”武媚儿暗道:“本宫自然不能说前往黑鸿国当人质是为了避开秀蕾宫主的追杀!实话实说,只会有损于本宫崇高而光辉的形象!”武媚儿清了清嗓子,慷慨激昂地道:“父皇,臣妾初懂人事,家父便谆谆教诲,传授忠君爱国之道。为人子者,当以孝行为先;为人臣者,当以国家为重!臣妾虽是女流,亦当为父皇解忧,为国家排难,纵然身死异域,亦无怨无悔!”李海不禁为之动容,道:“好一个无怨无悔!”颜太后却道:“太子妃,你有了身孕,可不要意气用事,须三思而后行!”武媚儿奋然道:“太后,臣妾记得一句古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家有难,倘若人人都明哲保身,将弃社稷于何地?将弃父皇的万里江山于何地?臣妾身为太子妃,享受太子妃的尊荣,国难当头之时,更应挺身而出,以身作则,率先垂范!”武媚儿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在场诸人,包括文呈祥,脸上都呈现出了感动的神情。李池也是满脸惭愧之色。李海凝视武媚儿,满怀感情地道:“太子妃,朕这一辈子做的最为正确的一件事,就是选中你做了太子妃!我南夏国有你这样智勇双全、深明大义的太子妃,实是社稷之幸,祖宗之幸!”武媚儿谦恭地道:“父皇的话,让臣妾不胜荣幸,受宠若惊!”然后武媚儿向武长远招了招手,道:“父亲!”武长远快步来到武媚儿面前跪倒:“老臣给太子妃请安!”武媚儿慌忙道:“女儿搀扶不便,父亲大人请起!”武长远却道:“国法不可废也!”坚持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武媚儿执武长远之手,情真意切地道:“女儿幼时,父亲大人便言传身教,传授女儿以忠孝之道。然忠孝不能两全,女儿尽忠于国事,无法于父母前尽孝,还望父母双亲善自珍重,原谅女儿的不孝!此行女儿陪同太子殿下前往黑鸿国为质,万里迢迢,生死未卜。若是不幸殉难,还请父亲在以后的日子里,忠君报国,莫以女儿为念。”说着说着,两行清泪顺着武媚儿的双颊流了下来,她从怀中取出手帕拭泪。武长远亦是虎目含泪,以衣袖擦拭。颜太后见状,不禁呜咽起来。李海也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在场诸人见皇帝和皇太后落泪,纷纷掩面而泣。最为可笑的是北静王李滚,刚才因恐惧入质黑鸿国而后退,此时竟然大放悲声,仿佛即将入质黑鸿国的,不是李泽和武媚儿,而是他李滚。唯有李泽没有哭,反而傻笑起来。突然,颜太后脸色一沉,指着李泽道:“太子,你笑什么?”李泽傻笑得更加厉害了,认真地道:“众人皆醉唯我独醒,众人皆哭唯我独笑!”一些人听了,心里暗暗叹气:“太子真是傻得厉害!前往黑鸿国为质,已是死到临头,竟然还笑得出来!”李海瞪了李泽一眼,却指着李滚喝道:“北静王!”李滚慌忙跪倒:“臣在!”片刻之前,虽然以他哭得声音最为响亮,脸上却没有一点泪痕。李海森严道:“你为什么哭?”李滚惶恐不能应对,霎时满脸大汗。李海又好气又好笑,喝道:“李滚,滚!”李滚爬起身来,抱头鼠窜而去。顿时,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