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国扎营处的主帐内,一盏烛火添了几分光明,九天木然的坐在椅子上,不动也不看,低着头,她拒绝了一切。彤景岚整顿军队去了,留下孙婆婆照顾她,而她不知道,此时的彤**帐外,慕蓝枫疯了一样想要冲进来,无奈万千彤国士兵挡在面前,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的那顶主帐,满脸的悔恨。孙婆婆端着些饭菜走了进来,佝偻的身躯有些不利索。将饭菜放在桌上,斜眼看了看九天,微叹口气才走到九天面前。“吃了吧,你若死了,天下就得陪葬”。九天仍旧一动不动,对那散发着香味的饭菜不屑一顾。一身白衣落在地上沾了些尘土,仍不掩绝世的美丽,只是,如今惨白的脸庞,让她缺少了生机。她其实知道,慕蓝枫一定想尽办法想要进入彤**营,可是彤景岚不会如他所料,彤景岚既然敢暴露她,就不怕他们抢夺觊觎,说不定,这正是彤景岚的目的,用她做引子,钓起一条又一条大鱼。这会儿子,辉国和耀国那边也快疯了吧。半年没见,本来模糊了的人影,一下子又突然清晰了起来,这种感觉,让人不舒服。“快吃吧,不然受罪的不只是你”,孙婆婆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悲凉。九天终于抬眸,看着孙婆婆,宛若无惊无澜的井水一般,只是声音,却冷了许多,“你怕什么,他再狂暴,也不至于会动你”。孙婆婆身子猛地一颤,双眼有些慌乱,“你知道什么?”九天重新别过头,不看任何人,双眸空洞的厉害,没有焦距的眸子,就好似看不到希望的她的将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你想让我知道什么?”孙婆婆双眼闪烁,好似更加不安了,“既然…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你还是赶快吃了吧,省得王爷一会儿过来看到,为难你”。为难,他为难的还少吗?何惧这一次了。这次,他又会拿什么来威胁她,是桃花村?其余三国?还是天下万千百姓苍生?九天疲惫的闭上眼,忽然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桃花村曾经是她避难之所,她喜欢那里的宁静那里的风土人情,所以想要保护那一方净土,可是,已经被彤景岚破坏了不是吗?破坏一点和破坏一切,有什么区别?其余三国,君主无能,军事不力,那是他们的事,三国加起来都抵抗不了一个彤景岚,她还顽抗什么,就算她承认,担心的是慕蓝枫,辉凛天和耀无凡,可他们都是过去了,伤害也过去了,她早就决定将他们全都忘记了不是吗?至于天下百姓,万民苍生,呵,这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就为了一句天言,为了一个“凤女”之名,她就要放弃自己的一切只为拯救苍生吗?抱歉,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真是傻子,竟然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被彤景岚威胁了一次又一次。可是该死的,她竟然还妥协了,真的妥协了。这些该死的无关紧要的事和人,竟然真的困住了她,彤景岚,算准了她离不开,放不下。如今,真的要嫁给他了。“你没吃?”帐子被狠狠的撩开,一阵清风透了进来,可是帐内却突然寒气袭人。彤景岚站在帐子入口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九天,冰寒的声音和俊逸的脸上的冷意,显示了他的怒气。九天缓缓睁开眼,“这你也要管吗?”“当然要管,你是本王的王妃︕”彤景岚跨前两步,昔日纯真的娃娃脸,如今狰狞好似修罗。“还不是︕”“马上就是了︕”寒气褪去些许,彤景岚看似心情还不错,“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三天后大婚︕”九天眸子一闪,彤景岚看得清清楚楚,“不甘心吗?所以想要绝食来抗议?”高大的身子坐在九天身旁的一张虎皮大椅上,宽厚的手掌竟抓起九天的一缕发丝把玩着。九天也不挣扎,淡然的气息带着莫名的疏离,“若是,你会妥协吗?”“不会︕”彤景岚决绝的说着,将发丝放到唇畔,贪婪的嗅着上面传来的清香,“即使你死了,三天后的大婚,你也是我得新娘”。九天嗤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绝食”,只是再成一次亲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放心,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反悔”,况且,他也不允许她反悔。“那就吃了它”,彤景岚指指面前的饭菜,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在军营里来说,已经算是很丰盛了。“没胃口”,九天看也不看。“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去做”,他没注意到,此时说出的话,不自觉的带着一丝的宠溺和温柔。九天突的看向他,眼里有丝疑惑和不解,彤景岚只当她是在思索吃什么呢。“我想吃乌冬面”“好。外袍马上让人去做”,高大的身子转身离开主帐,九天望着那消失在帐帘后的身影,突然有些感慨。这样的彤景岚,让她突然有种错觉,好似,以前的阿景,又回来了。九天还未来得及收回思绪,主帐的帘子再次被人掀开,进来的却是去而复返的孙婆婆。孙婆婆直接走到九天面前,背挺的笔直,丝毫没有佝偻的样子,一双眸子也不似先前的死灰,而是炯炯有神。九天淡淡的看她一眼,“有事吗?”孙婆婆的行为有些奇怪,“有事”。“何事?”九天探究的看向孙婆婆,面对面的两人好似都带着防备,主帐内顿时充斥一丝凌厉的气息,不知是谁身上散发出来的。“你想杀我?”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九天率先开口,戒备的看着双眼泛着寒光的孙婆婆,将她的意图一语道尽。孙婆婆倒也没有否认,不算宽大的身子挡住了主帐的出口,“是,只有你死了,四国之战才能彻底平息,他们也就不会自相残杀”。九天闻言嗤笑一声,“原先我也如此认为的,只要我不在,只要我消失,他们就不会有战争,所以我避世桃花村,后来呢?他们还不是一样打了起来,好吧,彤景岚说只要我出现,四国之战才能平息,所以我又出现了,然后呢?四国之战只是更为僵局而已,孙婆婆,你该明白了吧,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而决定是战乱还是和平的因素不在我,而是他们四人的心”。九天别过头,有些伤感,他们四人,都在口口声声说着爱她,战争,只是想要夺回她,而是他们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只是他们的一个借口而已。“他们四人,哪个不是心系天下至尊之位,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孙婆婆你信不信,就算是我现在死了,他们仍旧会打的火热,我,根本只是他们的一个借口而已”。孙婆婆目光仍旧泛着寒意,“不,你死了,至少他们不会再自相残杀”。九天了然,“孙婆婆说的他们,是彤景岚和辉凛天吧”孙婆婆身子猛地一怔,双眼透着不可置信,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九天摇摇头,淡然的好似一波清水而已,“我不知道,更不想知道,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对于你们而言,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他们两人的争夺,起因不是我,而是你”。孙婆婆重新挂上凛寒,面目突然狰狞起来,“我不信,我不信,你才是罪魁祸首,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孙婆婆猛然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借着猛力突然朝九天刺过去,幸好九天早有所觉,而孙婆婆也不会武功,九天只是侧身一躲,孙婆婆的匕首便偏了位置,可因为力气太大,孙婆婆整个身子便狠狠的撞到了九天的身上。与此同时,一道阴冷的声音了传了过来。“你在做什么?”彤景岚不知何时进了主帐,大踏步的走到九天面前,二话不说将撞在九天身上的孙婆婆狠狠拉了起来,然后猛地一摔,孙婆婆便摔倒了地上。九天眼疾手快,借着孙婆婆身子的阻挡,将孙婆婆手中的匕首迅速夺了下来,藏到了自己的衣袖中。“你做什么?孙婆婆年纪大,经不起你这么大的力气”,九天说着就要走过去查探孙婆婆,彤景岚一甩手,九天被他狠狠拽住。“她形迹怪异,我怀疑她有目的”。九天甩开彤景岚,“她能有什么目的,如此年纪了,只是图个安宁罢了,方才孙婆婆腿脚不稳,才朝我身上撞了一下,这也算是有目的吗?”彤景岚沉默起来,孙婆婆坐在地上却诧异的看着九天,她怎么都不明白,她明明就是要杀九天的,九天却为何还要帮她,为她隐瞒。彤景岚沉默了一会儿,一双深邃的眸子在孙婆婆身上逡巡许久,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转过头看着九天,双眼变得柔和许多,“来,你不是要吃乌冬面吗?这是我亲手做的”。彤景岚将放置到一旁的面碗端到九天面前,带着些许的期待。九天一愣,望着那冒着热气和香气的乌冬面,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是你亲手做的?”彤景岚把九天拉到桌子旁坐下,乌冬面放到她的面前,化去满身戾气,他纯净的就如一个大男孩儿一样,身上没有彤景岚的阴狠嗜血,只有阿景的纯真和善良。“很奇怪吗?其实,我也很喜欢吃乌冬面”,彤景岚将筷子放到九天手里,自己坐到了九天的对面,一双眸子满是期待,“小时候,母妃总是亲手给我做乌冬面,她离开后,我想吃的时候,就自己去御厨捣弄,可是很奇怪,无论我试多少次,都做不出母妃的味道,不过后来,我却将乌冬面做的纯熟了起来,想念母妃的时候,就做一碗来吃,虽然没有母妃的味道,可是却让我觉得能离母妃近一些”。九天怔怔的看着彤景岚,突然感觉,他褪去一层狠戾的外表之后,也是一个寻常男子而已,他一直渴望着母亲的爱,一直沉浸在母妃将他抛弃的痛苦之中,外表的阴狠的暴戾,只是他的伪装罢了。什么都没有说,九天淡淡的看了角落的孙婆婆一眼,便夹起了一根香气四溢的面含入口中。“怎么样?”九天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很好吃”,许久未现的笑容,终于因这一碗乌冬面露了出来,“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乌冬面了”。彤景岚极为满足,唇角也扯出一抹淡笑,“你若喜欢,以后我每日做给你吃”,他不善情话,这,已经算是他最为露骨的表白了。九天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继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面。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彤景岚一眼。“阿九,你喜欢什么装饰,金的,翡翠,玉石,还是珍珠?来不及赶回都城了,我们只能在这里成婚,我也不想委屈了你”。九天的手再次顿住,这次,她没有继续吃下去,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眸好似蒙了一层迷雾,“阿景,我…”“你前两次成婚,排场都不算小,这次,我自然也不会比他们差,阿九你放心好了”,彤景岚截住九天的话,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若是让九天开口,必然不是他爱听的话。“阿景,我不是…”彤景岚倏的起身,高大的身子带着一身的压迫感,“你先吃吧,晚上我再过来”,说完,也不等九天说什么,便起身朝主帐的入口走去,经过孙婆婆时,在她身侧略微停顿了一下,一双眸子带着警告的瞄了孙婆婆一眼,便迈着步子离开了。“你看到了,我无法左右他的想法”,九天无力的往椅子里一靠,淡淡的看着孙婆婆,孙婆婆垂着头,好似有些颓丧,什么也没说,退出了主帐。三天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大婚之日,转眼即至。这三日来,辉国和耀国,不只一次的在帐外叫阵,可是彤景岚非但没有应战,反而将喜帖发给了辉凛天和耀无凡,当然,这些九天都不知道。慕蓝枫一次又一次的想尽办法要闯入彤**营,无奈彤景岚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慕蓝枫只得站在营帐外,翘首寻找那隐在层层营帐之中的主帐,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一次都没有见过。三天,天下安静了下来,三方对战的军营,三天来没有厮杀没有流血,可阴霾的天空中却孕育着一场更大的动荡。军中大婚,这是四国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外面天下的看法九天不知道,也不想去想,可军中兵士却有的欢喜有的忧愁。他们的战神王爷要娶妃,所有人都高兴不已,可是奈何,这王妃却是被其余三国的君主惦记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彤国,这又让谁能高兴得起来。这一日,还是到了。九天早上早早得就起床,一睁眼,就看到鲜红美丽得凤冠霞帔整齐的铺在梳妆台上,一颗颗闪耀的珍珠泛着优美的光泽,可是九天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待嫁的女儿,哪个不是欢天喜地含羞带窃,可是对于她凤九天来说,这已经不陌生了,三次的凤冠霞帔,已让她失去了那份悸动,反而,还带着沉重的怨怜。两次嫁人,她的婚姻和爱情,都将她伤得伤痕累累,这次嫁人,她已经是退无可退,成亲之后,恐怕又是一番心伤心碎的画面。如今了,她还奢望着什么呢。帐帘打开,孙婆婆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清水,她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太好看,但至少已经打消了杀九天的念头。“赶快梳洗吧,一会儿该拜堂”。军中没有女人,孙婆婆自然就成了喜婆的角色,只是这个喜婆,怎么看都没有喜庆之色。九天拿起湿了的帕子在脸上轻轻擦拭一会儿,然后走到梳妆台前,素白的小手慢慢拿起那一身大红的嫁衣。嫁衣很漂亮,做工也很精致,一只腾飞的金色凤凰从胸前一直蜿蜒到下摆,栩栩如生的刺绣将凤凰的傲气和喜庆都表现的淋漓尽致。袖口处,金色丝线绣制的古典花纹,隐约能看出是一个个相连的喜字,喜庆之意如此浓厚。嫁衣旁边,金黄色的凤冠精美而华贵。无数颗珍珠将凤冠镶嵌成一个光彩夺目的物什,前端,振翅的金色凤凰口中叼着一颗最大的珍珠,泛着幽然的光芒多了几分清冷。九天木然的穿上嫁衣,双手一颗一颗扣上衣扣,站在铜镜前,茫然的看着被一身红艳嫁衣染红的自己。艳若桃李,美如天仙,只是,双眼却空洞的厉害,看不到新嫁娘该有的喜气。没有花轿,没有迎亲。九天穿戴好之后便盖了盖头由孙婆婆掺着除了主帐。彤**营驻地正中间,搭起了一座露天的喜堂大红的喜帐飘扬在空中,在这满处萧杀的军营中显得格格不入。数千万的士兵个个脸带喜色,围在喜堂周围,却将通向喜堂的那一条路干干净净的让了出来。喜堂前,彤景岚一身大红莽服,将高大的身子衬托的多了几分柔和喜气,只是那绝世容颜依旧冷冷的,只有在一双凤眸中,才能看到隐藏不住的兴奋和喜悦。“王爷,新娘已经准备妥当,请王爷前去迎接新娘”,彤景岚的副将在他耳边小声耳语几句,彤景岚唇角微微裂开一抹笑容,便大踏步向着主帐走去,士兵将领纷纷让开一条路,个个脸上带着喜气,彤景岚也难得的没有身上的嗜杀。主帐内,九天静静的坐着,一条大红喜帕将她美丽的容颜盖住,却掩不住姣好的身段和白皙的十指。彤景岚挑起主帐的幛缦,当看到那一身大红喜服为他而妆的九天时,眼底划过一丝柔情,却又很快的隐去。孙婆婆递上来一根红色的绸缎,中间的大红花更添了几分喜庆,孙婆婆暗暗的看了彤景岚一眼,便领着彤景岚走到九天面前,将红绸的另一端,递到了九天的手上。“该…出去拜堂了”,不知为何,孙婆婆的声音竟然隐着一丝哽咽。九天缓缓站起身,喜帕下的双眼低垂,只看得到自己的脚尖,她随着彤景岚的脚步,由他牵引着,一步步走出主帐,耳边顿时响起无边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可是,她却能真切的感觉到几道不同寻常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那视线很热切,很专注,随着她的脚步跟着她移动,直到她走到的喜堂前,都没有移开。这样的视线,太让人不舒服。“天儿…”“小天…”同一个方向,三个不同声音的呼喊,红盖头下的九天身子猛地僵住,这声音…这如此熟悉的声音…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九天顾不得什么礼仪顾不得什么讲究,猛地扯下了自己的盖头,红艳美丽的脸庞顿时露了出来,千万彤国士兵齐齐惊呼出声,被震惊造成的安静,在本来喜庆的军营中显得有些诡异。九天怔怔的看着对面处不远的三个人,心里顿时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辉凛天依旧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掩不住的温润和煦,站在无数的兵士之中,他也是鹤立鸡群的一个,那样的气质那样的温和,不是谁都能有的。此时,他痴痴的凝望着九天,因看到九天俊逸的脸上有了喜色,可一双剑眉却拧的更紧了。慕蓝枫也站在那里,离的辉凛天不远,邪魅的笑容变成了无边的悔恨和铺天盖地的喜悦,悔恨的是他竟然识人不清将心中所爱生生伤害,喜悦的是有生之年他竟还见到了消失的她,以前的一切,他愿意用一切来偿还,能再见她,已经很满足了。耀无凡英挺的面容依旧带着狂傲,只是如今那份狂傲之中更多了几分沧桑的负重,经历过得失和伤痛,才懂得回头去珍惜,每一次见她,她都是穿着血一样红的嫁衣,却再也不是为了他。曾经,他卑劣的让她成为祸水红颜,谁曾想,她如今真的被他们四人变成了祸水红颜。九天被点了穴道一般,怔愣的站着,再也迈不开脚步,望着对面的三个男人,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一幕一幕,好似昨日一般,她哭着他笑着,她怨着他怜着,她爱着他恨着,从辉凛天,到耀无凡,从慕蓝枫到彤景岚,他们一个个好似一个个温柔的陷阱,诱导着她,逼迫着她,让她葬身其中,让她再也无法自拔。不爱了,说是不爱了。可是流过的泪水,曾在脸上留下了泪痕,痛过的心扉,在心间留下了疤痕,一次次的痛都见证了一段段的爱和痛,她怎么可能真的说不爱就不爱了呢。可是面前的痴情不悔的三个男人,和若有所思的一个男人,却让她迷茫了。彤景岚大红的蟒袍,为他洗去不少的戾气,多了几分柔和。他缓缓弯身,捡起地上沾了些尘土的喜帕,仔仔细细的擦干净,“阿九,怎么能自行揭下喜帕呢,是不吉利的”。轻柔的语气,根本没有彤国王爷所有的一丝一毫阴冷,有的只是柔腻的情感和惑人的眼神。他不介意其余三个男人仿佛要吃了他一样的眼神,不介意九天不解和茫然的眼神,甚至不介意营中将士甚至全天下人的看法,他缓步走到九天面前,温柔的为她将盖头盖好,还不忘把调皮的发丝顺到耳后。一起,都是那么的自然,又那么的暧昧。九天的没有拒绝,让辉凛天耀无凡和慕蓝枫痛到了心底。喜官接到彤景岚的眼神,高喊一声,“拜堂了”,彤景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牵着手中的红丝绸,走到了喜堂的正前方。喜堂上没有皇族,也没有高堂,有的只是临时雕刻的一张先祖牌位。“一拜天地…”辉凛天想上前阻止,可是他看到了方才九天的眼神,小天是自愿的,没有人逼她,因为她眼中有对彤景岚浅淡的爱恋,他看得到,忽然发现,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都错了,他放弃了小天一次,然后就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战争,想要夺回小天,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小天的想法。慕蓝枫又何尝不是这样,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再次见到天儿时,竟然是在喜堂上,多么熟悉的画面,曾经,他也这样牵着她一步步走向喜堂,曾经他也一身大红蟒袍满目含情的看着喜帕下的她,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得到了一切,也亲手毁掉了一切。耀无凡怔忪的看着面前同样红艳艳得两个人,心中有个声音在狂肆的叫嚣着,阻止她,阻止她,可是,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狂放肆无忌惮的耀无凡了,天儿教会他,要懂得尊重别人的感情,懂得尊重别人的选择,所以他任她嫁给慕蓝枫,如今,他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彤景岚。这一次,是对还是错?“二拜高堂…”喜官清亮的喊声,都拉不回三人的思绪,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九天同彤景岚拜过空荡荡的高堂。“夫妻对拜…”喜帕下的九天,说不清心里是什么味道,她本以为他们三人会破坏这场婚礼的,可是他们却安静的不平常,她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更不清楚彤景岚请来他们为了什么,她还不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她想,若是这婚礼就这么停下来,她是不是就不用承受天下人的唾骂,她想,若是这婚礼礼成了,她是不是也结束了红颜祸水的命运。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身体机械的任由孙婆婆扭动,她弯了一下又一下,直到耳边喜官一声“礼成”,她才恍然惊醒。她,真的嫁给了彤景岚。“送入洞房…”喜官高昂的声音,让九天如梦方醒,不管相不相信,她都已经嫁给了彤景岚。彤景岚牵着手中的红绸转身,冰冷邪佞的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一步一步,跨过辉凛天,跨过耀无凡,跨过慕蓝枫,而跟在他身后的九天,只觉的身边的气息一个比一个熟悉,不用猜,她也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风吹过,扬起了那红艳的盖头,九天伸手想要抓住那盖头,无奈已经晚了一步,盖头被风吹离了九天,向着九天的身后落去。九天转身,彤景岚也转身,正好看到飘飘扬扬的红盖头稳稳的落在了辉凛天手中。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辉凛天的身上,耀无凡和慕蓝枫是嫉妒的,带着天儿味道的红盖头为何偏偏就落在了辉凛天的手中。彤景岚暗含笑意的双眼陡然阴鸷起来,狠狠瞪着辉凛天手中的红盖头,无形的怒气一点点的汇聚。九天却仍旧淡淡的,她的盖头落在辉凛天手中,让她有一瞬间的惊讶,可是惊讶过后,她比谁都平静,只是一阵风而已,不是吗?九天缓缓转身,放了手中的红丝绸向着辉凛天而去,自然,也要路过慕蓝枫和耀无凡身边。彤景岚微眯了眼眸,满身的戾气顿时凝聚,随时有爆发的可能。慕蓝枫紧紧盯着九天,她还是那样美,可是这美,已经不属于她了,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可是如今,他后悔也来不及了,他确定,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方才没有站出来,后悔自己要装作大方的为了她的幸福着想,后悔没有说出要她离开的话。耀无凡何尝不是后悔了,他见过她身穿凤袍,为了自己,见过她身穿华美的喜服,为了慕蓝枫,如今又亲眼所见她为了彤景岚穿上嫁衣,这叫他情何以堪,可是又能如何,他又能如何,当初卑鄙的是他,做出伤害的事的是他,他后悔了又能如何。辉凛天看着九天一步步朝他走来,满含痴恋的双眸充满了惊喜,手中的喜帕被他握的都开始发皱了,甚至,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都是为了小天跳动。九天站在辉凛天面前,缓缓伸出素白干净的小手,然后说道:“谢谢”。不轻不缓,不沉不淡的语气,一句“谢谢”,好似辉凛天是任何一个人,路边人,陌生人。辉凛天双眼之中的期盼,倏然消失不见,浓浓的悲恸再次涌了起来。他不怕她怨他,不怕她恨他,只是,他怕她把他当作陌生人,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波动。辉凛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喜帕递过去的,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天已经重新盖上了喜帕,遮住了那张美丽的容颜。九天转身,却未及着跨出去,她说;“留下来喝杯喜酒吧”,然后走了两步,在慕蓝枫和耀无凡身边略微停顿,“你们也是”。仍旧是淡淡的语气,听在他们三人耳中好似冰锥一样刺痛着他们的心,可是,他们却又不能拒绝,明知这杯喜酒喝的该是多么苦涩,他们却不得不留下来,只因,他们都无法拒绝。彤景岚很满意的看着九天缓缓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红丝绸,满身的戾气霎时化的无影无踪,他转身,带着九天朝他们的喜帐而去。是的,从今往后,那里就是他们的喜帐了。夜晚,很快就来了,彤**营中到处都是酒香,今日是他们彤国王爷的大喜之日,所有军士都可以同乐,喝酒是最好的方法,而且他们丝毫不用担心喝酒误事,因为慕国辉国和耀国的君主都留在了军营中,同他们一起喝喜酒。九天独坐在喜帐内,孙婆婆静静的站在一边,外面的热闹声丝毫无法打扰此时的宁静。许久,烛火逐渐暗淡了下去,孙婆婆走过来点燃一支新的红烛。喜帕下,九天微微眨了几下眸子,缓缓开口,“孙婆婆,你下去吧”。“我等王爷过来”,孙婆婆冷声拒绝。“你放心,我会达成你所想要的”。孙婆婆倏地看向九天,“我有什么想要的?”“孙婆婆何必装傻,你下去吧,不然药效该起了”,这些药香,她还是能闻得出来的。孙婆婆怔住,不再言语,“孙婆婆,你放心吧,一切事情都会如你所愿,而你的身份,我也不会告诉阿景,你出去吧”。孙婆婆望着九天许久,终是哀叹一声,转身离去。“孙婆婆”,盖头下的声音再次传来,孙婆婆转过头,没有应声,“麻烦您将彤皇,耀皇和辉皇叫进来一下”。“你想做什么?”孙婆婆寒眸一凛,顿时防备不已。“孙婆婆无须担心,我只是想要跟他们说清楚罢了,况且这药效没有这么快,毕竟你也不想我跟阿景欢好的时候,他们突然闯进来吧”。孙婆婆疑惑的看着安静坐在虎皮毡子上的九天,终是转身离去。喜帐外听不到脚步声之后,九天小心翼翼的掀起喜帕,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食指轻弹,那药丸便融入了方点燃不久的红烛之中,顿时,喜帐中弥漫起一股清浅的香味,很好闻,却也很容易沉醉。没多久,喜帐外便响起了脚步声,床榻上的九天身子猛地一僵,一双素白的小手顿时苍白起来,使劲的搅着衣摆,平整的红色喜服都皱了起来。一只大手倏的撩开喜帐,走了进来,然后,接二连三的脚步声进入了喜帐之内。然后,九天便感受到四双不同的视线,齐齐几句在了她的身上,不一样的火热不一样的情绪,却同样让她难耐。缓缓掀起自己的喜帕,红唇暗暗咬了一下,她心里告诉自己,她做的没有错。对面,彤景岚坐在一张红木案几旁,双眼怪异的看着九天,慕蓝枫,耀无凡和辉凛天三人站着,却一样深情的望着九天,浑身显得有些局促。果然如她想的一般,孙婆婆连彤景岚一块喊了过来,这样也好,也好。“本王的王妃是有何事?非要劳辉皇耀皇和慕太子亲自来?”彤景岚冷漠的声音充斥在喜帐之内,冷漠之中带着隐藏着的戾气。九天将喜帕放下,缓缓站起身,红艳艳的喜服,将白皙的面容趁的更加美丽了,“没事,只是想说清楚而已,既然你在,就省了我还要专门告诉你”,莲步走到喜帐内的一张不大的小方桌前,纤长的手指拿起一个镀金酒壶,缓缓倒出了五杯酒,清冽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这酒,叫做女儿红,寻常人家中,若是生了女儿,就会将几坛酒深埋底下,待到女儿出嫁的时候,便拿出来宴请宾客,今日,我没有亲人在,你们便做我的亲人吧”,做亲人吧,把以前的一切都当成一缕云烟。“女儿红?”彤景岚率先明白了九天的意思,拿起一杯酒,放在鼻尖煞有介事的轻嗅,“本王倒是听说过,三位不妨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