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着一只黑眼圈,脚又受了伤,为了不影响市容,自然就名正言顺地赖在府里不出门了。子枫和书桐隔三差五就来瞧我一眼,给我带些好吃的小吃,讲一些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惜瑶每天上午在学校替我看着那帮毛孩子,中午都会跑到昭王府里来呆一个时辰,陪我聊天解闷,再报告一下学校的近况。然后,她会跑到张幄家去呆一下午。原以为她只是一时愧疚,等新鲜劲一过,她自然就会鸣念收兵。谁知道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愣是咬着牙,不顾张幄母子的拒绝,厚着脸皮一跑就是半个月?而且,还亲递汤水,端茶送药的一一虽然,听说因为她的笨拙,张大状元家的杯盘碗盏很是遭受了点损失。但是,说不感动,那一定是骗人的!这小妮子,还真是不简单,有毅力。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自那日之后,君默言因为武科开考,忙得乏术,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王府了。我一直搁在心底的那丝疑惑也就没有机会解开——其实就算当了面,估计也不敢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他的离开,正好让我有了借口当一只鸵鸟。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心中竟有了一份牵挂。在午夜梦回之际,在寂静无人之时,那人的影子总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冒出来,仿佛无心地掠过,扰乱我平静的心湖……院外的老桂花树开了一树的黄花,芬芳稂郁的香味散播在空气里,闻着竟隐隐有一丝的忧伤。房里少了一个人,突然觉得空荡荡的,竟是冷清了许多——许是到了晚秋时节,夜里的气温渐渐转凉了?已经半个月都不曾见到他俊逸清洒的身影,也不曾听到他低沉冷淡的嗓音。最初自然是欢喜无限——终于可以避开面对他的尴尬。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愉悦的情绪竟然变了质。然后有一天,我忽然惶恐的发现,思念竟然象野草一样开始在心底滋生……我,好像喜欢上他了。如果更诚实一点,我会发现,那份感情也许比喜欢更多一点点。()可是,我当然明白,这是一份没有结局的感情——先别提君、林两家的宿怨是否随着我们的“婚姻”真正的宣告化解;君默言本身对我的态度就值得商榷。更何况,排除掉这所有的障碍之后,我们之间还横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不管他有多优秀,对我来说,他都是一个虚拟的人物。永远不可能存在于我的真实生活之中。眼前的一切,就只是一场梦境!一或许有些甜蜜,有些酸涩,有些不舍,但梦总有醒来的一天。如果盲目投入感情,陷得太深,到时,我如何放手?人或许可以一时沉迷梦境,但怎么可能一辈子生活在虚幻的世界里?而且,这对他也不公平。他有权力选择更好,更真实的人生——而不是抱着一段梦境。如果我够理智,我就不应该投入感情;如果我够坦白,我就不应该隐瞒真相——虽然说出来,未必有人肯相信。如果我够聪明,我就应该及时放手……但是,显然我既不坦白也不理智,好像也没有我自以为的聪明。所以,我才会陷入烦恼之中,因着秋风下飘零的落叶而忧郁,患上了一种名为相思的病症……“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温润的男音淡淡地传入耳中。我一惊,下意识地红了脸,回过头去。林书桐悄然地立在身后,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桂花细小轻软的花辫静静地撒落在他的肩头,衬得他温润如玉,秀逸出尘。“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我按捺住心底的那份淡淡的失望,微笑着向他走了过去——有那么一刻,我竟以为会是他?“怎么?你好像很失望?在等人吗?”林书桐微笑着淡淡的调侃,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抑郁。“不是,我有谁可等?只不过枯坐久了,有些无聊,所以出来走动走动罢了。”我迅速地否认——因为答得太快,自己听起来都有些心虚。“放心,武科已毕,相信最快明天昭王就可以抽出时间回府了。”林书桐袖手在背,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提起。“他什么时候回府,关我什么事?”我嘴硬地反驳,脸却莫明其妙地红了。心底涌上一丝雀跃,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糟糕,他已经这么影响我的情绪了?只不过是一个消息罢了,值得我如此高兴?真是没出息啊!“脚伤好了?”林书桐扫视了我的右脚一眼,微微一笑,好心地放过我,淡淡地转了话题。“是啊,现在又能跳了,不信我跑给你看?”我得意地抬起右脚,在他眼前随意乱晃,作势欲跑。“得,你就安静地呆那里吧,才刚好,别又扭伤哪里。”林书桐双手乱摇,露出个惊骇的表情。“哈哈!哪有这么脆弱?”我乐得哈哈笑,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行,能跑就不错。我还担心这次秋狩你不能参加了。那岂不是无趣许多?”林书桐被我感染,抚掌大乐。“咦?这么快就要秋狩了吗?”我讶然,掩不住那丝兴奋——真正的打猎唉!多刺激!“不早了,往年秋天早结束了。”林书桐踏着满地的落叶,与我并肩慢慢地走着:“今年因为要与殿试合并,这才晚了半个月呢。”“都有些什么人参加啊?大哥也会去吗?太好了!这样我就不会闷了。”我一脸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大哥,你可不准嫌弃我,一定要带着我一起打猎。天,要是我能亲手射只兔子就好了!”“我箭术不行,可能会让你失望。”林书桐斯文的一笑,状似无意地捉起:“昭王好像比我强,不如你让他教你。”“行了,知道你嫌我烦。”我撅起唇,忽然不高兴了:“姓君的阴阳怪气的,谁要他教?”“咦,我以为你秘系已经很好了。”林书桐讶然望着我,黑眸里隐藏着火星,语气带着半真半假的试探。“好什么?除了伤了的第一天来看了一眼,之后半个月就一直没回来,把我丢在一边不闻不问。”我没好气地抱怨——一点也没察觉到语气中那份浓浓的失望。“是吗?”林书桐灿亮的黑眸瞬间一黯,淡淡地道:“你记得可真清楚。”“喂,我在这里度日如年呢,哪比得上你在外面道遥快活?”我自知失言,慌忙打岔,瞪大了眼睛,叉着腰指责他的不是。“好,这又算我的不对了?”林书桐啼笑皆非地睨了我一眼,无奈地摇了:“也不知道什么人生出你这种不讲理的女儿?”“我这就算不讲理了?要让你见到我妈,那才叫不讲理的祖宗呢!”我大笑,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为了她那破实验,她能把我卖了,还不许我抱屈。”“实验?小雪。”林书桐忽然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我:“认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问你究竟是哪里来的?你的一切都那么特立独行,跟我们的生活习宫思维方式截然不同。”“呃……”我一惊,顾左右而言他。忽然大叫一声:“哎呀,不知道子枫能不能去?要是他也一起去,那不是更热闹了?大哥,不如你去求个情,让他也去吧?”嘿嘿,我转移话题的意图那么明显,林书桐最是善解人意,相信一定不会为难我,放弃追究下去吧?“放心,皇上特准文科一二甲的前三名同入,所以,除了张幄因伤缺席,子枫是会去的。”林书桐深深地凝视了我良久,终于轻叹了一口气,果然放过了我。我松了一口气,继续插科打评:“不知道围场里有没有老虎?有的话,我可真的要小心了。”“你要小心的才不是老虎。”林书桐半是玩笑半认真地瞧着我,慢慢地道:“萧佑礼已考进了前三十名,入围殿试。我担心你们俩遇上。”“咦,他的头发这么快长出来了?”我忍不住惊讶——开玩笑,就算他用章光101也不可能长那么快好不好?“没,他戴帽子。”林书桐横了我一眼,摇了,终于憋不住笑了:“你怎么满脑子的鬼主意?”“阴阳头算好的了,要不是怕污辱了贝克汉姆,我本来准备给他来个朋克式呢!”我撇唇,很不以为然。“朋克?贝克汉姆?”林书桐目光中带着点深思:“这也是你家乡特有的产物?”“什么特产?”君默言似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从身后冒了出来。“呃……我在说水晶虾饺呢,好久都没吃到了。”我急中生智,故做娇嗔地横了林书桐一眼:“这都怪大哥,老忘记给我带。”“是啊,瞧我这记性,明天给你买。”林书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向君默言拱了拱手:“既然昭王来了,小雪有人陪了,那我就告辞了。”“呃……”讨厌,这人居然溜的比兔子还快?我无路可逃,只得干笑得掉过头来面对那个背后灵。“想吃水晶虾饮?”君默言若有所思地默默地打量了我半天,缓缓地问:“福瑞楼的?”“是啊,你也听说过?”我舒了口气,点头如捣蒜——不管他相不相信,只要不再围着这个问题打转就好。“恩。”他轻轻点头,双手负在身后,不再说话,俊颜上竟掠过一丝可疑的淡红。奇怪,他又没做错事,也没说什么肉麻的话,干嘛脸红?“咦,不是说明天才有空回来?”我见气氛渐渐僵窒,忙忙地找话来聊。话才出口,已不由得后悔一好像我有多想他似的,到处打听他什么时候回家?“想我了?”果然,他斜睇了我片刻,俊颜上浮起一丝愉悦地微笑,潦黑的星眸里闪过一丝火花。“才没有!”我懊恼地大声反驳。“没有?”他深深地凝睇着我,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轻挑眉毛淡淡地反问,语气里有淡淡的失望。“呃……好吧,有一点点。”我一时鬼迷心窍,居然老老实实地回答。“呵呵。”他瞅着我,开心地笑了。“讨厌!”我生气地捶了他一拳,被他一把握住,忍不住脸上一红,垂下头偷偷地笑了。呀,久别重逢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