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转暗,四面树影幢幛,万赖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和林书桐在这深山密林里奔走逃命。那些黑衣人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有时被远远抛下,可只要林书桐稍一停顿,休息片刻,他们立刻会如鬼题般从身后冒了出来。看来,他们接到的是死命令,不达目的是绝不会回头的了!慢慢的,我骇异地发现,那些人的目标居然是我?射出的箭里,十枚有九杖是冲着我而来的!是谁?到底是谁同我有如此深的仇恨?竟然不惜出动如此大的阵仗,纵使连累无辜也要除掉我而后快?我不知道林书桐还能支持多久?我只知道,跟着他,只会拖累他!那伴本来可以御寒的火红大氅,在这光线暗淡的深山老林里,却成了一道极醒目的目标。“大哥,你先逃,放我下来。”当林书桐再一次甩脱他们,停下来稍做休息时,我冷静地提出了建议。“胡说什么呢?”林书桐喘着粗气,斜倚着树干,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他们要杀的是我!”我坦然直视着他,淡淡一笑,低声道:“你把我藏起来,回去搬救兵。”“不行,要我丢下你?那不可能。“林书桐俊容,剑眉一拧:“你死了这条心。”“再这样下去,死的会是两个人!”我低声吼叫,胸口一窒,泪水狂涌了出来。“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思……”林书桐低眉瞧着我,伸指来擦我的眼泪。忽然低低地闷哼了一声,身子一个起起,往前冲了小半步。“大哥!”我掩住唇骇然低叫。“……”林书桐怒声低咒,咬着牙,伸手拔出肩上的那极羽箭,连皮带肉血淋淋的,看了教我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炫,全身软绵无力,几乎站不住脚。我咬牙强忍住胃中的纳翻涌而上的**,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一一在这个生命悠关的危急关头,哪还容我扮娇弱?“着!”低头瞧了瞧那极羽箭,林书桐面容微微一变,怒喝一声,手指一弹,那枝沾了林书桐鲜血的箭便呼啸着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回去。“啊。”短促的叫声从林中传来,随着“怦”地一声巨响,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从隐藏的大树上急坠而下。那个人昏卧在地上一动不动,漆黑如墨的披风盖住他的躯体,宛如一只的蝙蝠——散发着黑暗,丑陋,邪恶……的味道。“他……死了?”我洞水潮涌,浑身,不敢去看林书桐那被鲜血濡湿,变成深赫色的肩膀,沙暗着嗓子:“大哥,你没事吧?”“你别看。”林书桐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一颗碧绿的药丸扔到口中,大踏步向林中走去,俯身翻检着他的身体。“……十八骑!”狂风捋林书桐讶然地惊呼吞没,卷动着披风,显出衣角上用金钱绣着的一只狂猛的雏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标帜!林书桐显然已认出了他的身份。林书桐片刻后旋身回到了我身爆不等我开口询问,他已动手来解我颈下的绸结:“大鳖脱下来。”对,这件衣服太醒目,早应该脱下来丢掉。“在这里乖乖地等我。”林书桐抬手替我拢了拢被狂风吹乱的发丝,对着我温柔地笑了:“怕不怕?”“好,你去,我不怕。”我咬着唇装坚强,身子却抖得比寒风中的落叶更厉害一一在这黑漆涤的老林子里,离我不到二十米,躺着一个死人,那人还是个杀手,谁不怕?“好。“林书桐出手如风,忽然伸指轻按了我一下,我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他的怀里。“你……?”我一脸茫然地瞧着他。“你安心呆在这里,除非是子枫,不论谁喊也别出来。”林书桐抱着我纵身一跃,飘然上了一棵枚繁叶茂,入云的老树。“小雪。”他轻轻地把我放在一根横生的枝枉上,深深地凝望着我,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我的脸颊,温柔地描摹着我的轮廓。那神情竟好似要把我的模样眷刻在脑海之中。湛亮的眸子里有着明明白白的不舍与深情。“大哥,你放开我!”我忽然开起不详的预感,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喃喃地低语:“要死我们死在一块!”他展颜一笑,突然低头在我颊边轻轻一吻,轻轻而坚决地道:“我绝不会让人取了你的性命,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说完,他头也不回,飘身下了大树,把那件火红的大氅披在身上,几个腾跃,眨眼之间已消失在密林深处……“大哥……”我张开嘴狂呼,却只灌了一嘴的冷风,根本发不出声音——他临去的那最后一捉,竟在不知不觉中点了我的哑。我瑟缩在寒风中,全身冰呤,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引开追兵!给我留下一线生机!他本来一直坚持要与我同行,让他改变想法的显然是那个身穿玄色披风丑怪如蝙蝠般的黑衣人。那只金色的碓鹰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依稀记得他刚才念叨了一句“十八骑”——难道这就是那个组织的名称?还是说,今天来的杀手一共有十八个?老天!四五个已让人吃不消。他现在身中一箭,行动明显迟缓,要如何应付剩下的那十几个穷凶极恶之徒?我急得快发疯,可是现在手能不动,口不能言,无助地仰躺在树棰上,被寒风吹着,束手无病时间慢慢地按着它亘古不变的节奏缓缓流逝着,夜色悄然降临。天气也越来越冷。终于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在空中飘舞着,盘旋着,轻盈地落了下来。慢慢地已将树叶染得一片莹白,泛出银色的光芒。而林书桐却一去无踪,丝毫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我忧心如焚,思念、牵挂、担忧、、害怕、后怕……这种种种种情绪叠加、交织、混合起来,化成无形的巨石,压在我的胸口,剌痛我的眼膜,化成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潸然而下,濡湿了早已狂乱的秀发……我全身都被积雪覆盖,几乎冻成一根冰棍,又呤又饿的我,只能凭着一股意志力支撑着不让自己睡去。我清楚的知道——在这非常时期,如果头脑不能保持清醒,很可能会一睡不起的。再拖下去,不用杀手来杀我,我迟早也会被这鬼天气要掉一条小命!北风呼呼地吼着,一阵紧似一阵,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有几片飘落到我的鼻尖,被我呼出的热气消融,化成水珠顺着鼻梁流下来,弄得我好痒,我下意识地伸指去抹。咦?我能动了?我大喜过望,试着翻动身躯,发现已僵硬得无法动弹。全身的血液好像凝结在血管里了。反复试验几次之后,总算如愿坐了起来。我急忙搓动手脚,让血液加快循环,活动了一下手脚,俯视了脚下一一还好,林书桐总算没有把我弄得离地十丈。五分钟后,抱着树干,我终于笨拙地滑到了地上。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那个黑衣人——我要仔仔细细地瞧清楚了那只鹰,把它深刻在脑子里,一辈子都不再忘记。奇怪,明明是细在这里的?我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找了十几遍,却连一丝痕迹也没找到!尸体,竟然凭空消失了?尸体当然不会自己离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同伴找到了他,把他背回去了!可是,一般古人不都是在战争结束后才打扫战场的?他们都已经有余暇来收尸了,是不是意味着那场追逐也结束了?那么林书桐呢?他为什么没有来?难道……不,林书桐你不能死!我不敢再想下去,掉转头,借着积雪反射着光犀在雪地里拔足狂奔。这里地属皇家围场,山高林密,平日禁卫森严,根本是人迹罕至。地上铺满面了厚厚的落叶,被积雪覆盖住,更加的湿滑。山里的路崎岖难行,我跌跌撞撞地走着,也不知道到底跌倒了多少次?衣服上已满是泥泞,脸上也被遍生的荆棘戈破了好几道口子。可我丝毫也不敢停顿——我怕一旦停下来,便再也没有了走下去的勇气!我气喘咻咻地爬上了一个陡坡,正想靠在路边的石块上休息一会儿,脚底下一滑,已踩到一块被风化松动的石头。低叫一声,已顺着斜坡咕嘻嘻地滚了下去。好容易被一棵大树挡住,我站了起来,却发现人已到了谷底,脚下是怒浪翻涌的天雪河。顺着河床的方向,我一路琬蜒向下,艰难地行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在悬崖下,雪地里瞧见了一片艳红的衣角?“林书桐!”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狂呼着跑了过去。跪在地上,着手,拨开积雪——那个全身僵硬,面色青紫,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的,不是林书桐是谁?“大哥!林书桐!你醒醒啊!”我含着泪水,用力拍打着他。他俊逸的面容已变得青紫。我着伸出手指到他鼻下——谢天谢地,虽然很微弱,却还有呼吸!我哭泣着,拿过那件狐皮大警裹住他冰冷的躯体,跪坐在地上,把他搂在怀中,用力揉搓着他的双手,两臂……极力想要把他弄得暖和一些。该死的!我为什么只记得带银票,却忘了要带火种和粮食?在这深山密林里,又是这么恶劣的天气状况下,银票有屁用啊?“禀王爷,足迹到此就消失不见了。”寒风送来隐约的人声:“依属下判断,他应该掉入了天雪河中了。”我一阵狂喜——是冷无香!他在叫王爷,那么君默言是不是就在上面?“恩,逆天十八骑都到齐了?”君默言冷冽如冰的声音及时地传了下来:“给我顺着天雪河往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告诉他们,找不到人,一个也不用回来了!”我一怔,狂喜的心顿时跌入谷底——逆天十八骑?天下的事会如此之巧?“是!”一片低沉有力地男声似一记记重锤敲在我的心上。杂杳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终于归于沉寂。“你安心呆在这里,除非是子枫,不论谁喊也别出来。”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我呆若木鸡,颓然跌坐在地上,似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口脑中轰轰作响,心痛得已完全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