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出现,林子里很安静,偶有鸟儿的鸣叫,风吹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专心地练了一会儿暗器,因为总是缺了准头,很快就兴致缺缺了。又不想这么快就回去,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枯坐在阶前。“会来,不会来,会和”,“我低着头,无聊地摘着枝上的叶子,玩着幼稚的游戏。“你神神叨叨在念些啥呢?”一双黑色的薄底快靴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惊喜地抬起头,笑逐颜开:“大哥,你来了?”“我看看,不错,现在有模有样了。”他慢慢地踱过去,看了看撒了满地的铜钱,唇角露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老打不准。“我把他的话当成赞美照单全收,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是自然,你下盘不稳,腕力也弱了,出手太慢,心又不够狠,失了准头不奇怪,能打准那才叫奇了怪了呢。”“大哥!”我生气地跺了跺足,不服气地看着他:“你说我下盘不稳,腕力也弱,出手太慢我都承认。可你怎么知道我心不够狠?”“那么,在你的暗器出手时,你是否将它想象成你的死敌,必需一击而中,致之死地而后快?”他漫不经心地俯身,自地上拾起一枚铜钱,捏在手中把玩。当“快”字脱口而出时,他突然出手,“哧”地一声,铜钱似闪电一般向我疾奔而来,擦过我的发鬓,没入身后的门框。我呆了一下,拍手喝采:“好功夫!”“你为什么不躲?”笑容从他脸上隐没,他冷冷地望着我,声音严厉而冷肃。“嘎?”我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刚刚我看着你时,眼里已有杀气,你居然毫无所觉?飞镖袭来,竟全然不知闪避,真是愚不可及!”他厉声喝叱。“你刚刚眼里有杀气吗?我没看出来诶。”我吐了吐舌头:“你发的镖,我干嘛要躲?我以为你气我没好好练习,吓吓我嘛。再说了,速度那么快,我就算是想躲也躲不开啊。”“至少也该有躲避的意识啊!”他无奈地长叹:“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镖,我若是直取你的咽喉,你此刻早已命丧黄泉?”“哎,不会的啦,你是我结义大哥,又是我师傅,无缘无故怎么会取我性命?”我两只脚吊在阶前乱晃,笑嘻嘻地看着他,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我是想要你知道,明易躲,暗等难防,你懂不懂?”“嘿嘿,我知道啊。”我张口就答:“最亲近的人往往是最危险的人;最无害的人,也许就是隐藏在你身边最危险的敌人;最安全的地方,往往却是最危险的地方……”“你背得还真熟。”他望着我,张大了嘴巴,听着我发表着一连串的“高见”,嘲讽地笑了。那可不?这些可都是小说里的经典台词嘛!我近年来虽然懒散了,但是基本功还是不会忘的嘛。“背得那么熟,不防来试验一下吧。”他抛了几枚铜钱过来,唇揭着揶揄的微笑:“把我想象成你最大的死敌,用你全身的力量向我发镖吧。”“射你?”我愕然地望着他:“万一打中了怎么办?”“哈!”他冷笑一声,藏在面具下的黑眸忽然精光四射:“你放心往我身上招呼就是了,若我不幸真让你给打死了,算我倒寒。”“嘿嘿,说不定没打死,却给我弄个终身残疾出来,要我养你一辈子,我不是亏大了?”我自知失言,索性嘻皮笑脸地跟他胡扯。“少废话,开始吧。”他肃容低叱。“好吧。”我胡乱地应了一声,抓了一把铜钱,瞄准了他的咽喉,哧哧之声不绝于耳,转瞬已丢了十数枚出去。“停!”他大喝一声,冷然望着我:“你以为开玩笑吗?若是再这样胡闹下去,你也不必学了。”“呃,大哥。”我蓦地红了脸,尴尬地垂下头去:“说实话,至今为止,还没有谁是我欲致之死地而后快的人,我,找不到那种感觉。”那么,闭上眼睛,想象你心里最恨的那个人的样子。”他静静的看了我半天,语气忽然放柔和了下来:“你总不会告诉我,这个世界上,你连憎恨的人都没有吧?”憎恨?我凝眉想了一会,脑子里忽然闪过秀荷娇美白皙的面容,想着默言与她共度的十年美好时光,心中一悸,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就是现在,动手吧!”心中妒恨交加,他话音刚落,我手一扬,飞镖已电射而出。“好!”他兴奋地低叫,招手接住那柄铜钱镖,脸上漾起满意地笑容:“果然孺子可教也,怎么样,要射中其实很容易吧?”当他为我刚才那一刻的成功而喝彩时,我心中鼓荡的却是满满的羞愧,与后悔,还有止不住的惊心与动魄——那一刻,我的眼里不但出现了秀荷,还有默言。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始终不曾原谅他,竟是连他都恨上了?我怔怔地望着他,眼中一酸,忽然流下泪来——哪里容易?如果一定要倍尝了辛酸与痛楚才能学成绝艺,我但愿自己一生都不去沾染那些东西。“咦?哭了?”他怔了一下,掸了掸衣角向我走来:“这么点小事就高兴得哭?”我慌乱地垂下头,举袖拭去泪痕,却不料那眼泪却越擦越多,似乎是一发不可收拾。自从秀荷突然闯进我的生活之后,眼看着默言那么痛苦与颓废,我既不忍苛责默言,也不愿对外人倾吐我的失败。而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是站在默言那一爆随着时间的推移,秀荷淡出我的生活,这份痛苦也就沉甸在我的脑海里,无处宣泄,慢慢地发酵。今天被慕临风无意间把藏在我心里的秘密挖掘出来。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份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转淡,反而化成了更强烈的情绪默默地埋藏在了我心底,不知何时会暴发?“真的哭了?”慕临风在我身前站定,惊讶地俯视着我,伸指托起我的下巴:“刚刚你想起谁了?为什么这么伤心?杀死了仇人不是应该很痛快吗?怎么你的反应会这么奇怪?”“你不用理我,让我哭一会就好了啦!”我抽抽答答地回了一句,也顾不上脏,索性伏到阶前放声痛哭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理你?”他悠然长叹一声,忽地伸臂把我搂到怀里,轻拍我的背,无奈地低语:“哭吧,哭吧,我的胸膛借你靠。”“呜,我才不要靠男人,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边哭边恨恨地骂,还不忘伸手去推他,他不动如山。“好,不是好东西。我不是,你也不是。”他倏然而笑。“你还敢笑?”我伸指用力戳他,泪水滚落腮焙“觉得我很好笑吗?嘎?嘎?”“你一点也不好笑,而是“……他默默地望着我,忽地住口不语。反正推不开他,我慢慢放弃挣扎,他的怀抱很奇怪地给我一种熟悉而安心地感觉。我渐渐止住哭声,合着泪地问:“是什么?怎么不说了?”“是,可爱。”他低低地呢喃,蓦地俯首吻住了我的唇。“呜呜……”我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张嘴就骂,却被他灵巧如蛇的舌乘机钻进了口腔。他紧紧地扣住我的头,滚烫而浓浊的呼吸喷吐到我的脸上,地追还着我的唇舌,温柔地着每一寸……我傻了,呆了,愣了,竟忘了要挣扎,甚至忘了要呼吸。“傻瓜,你不怕憋死?”他忽然放开了我,温柔地看着我笑。我愣愣地望着他,我知道,我应该痛骂他一顿,我应该给他一巴掌。可是,鬼使神差地,我却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我是男人……”“噗!”他失笑,长指轻柔而暧昧地抚上我的唇,爱怜地留连忘返:“到了现在,还敢说你是男人?”我愣住,倏地抬头望他,颤着手指着他,一脸的惊骇:“你,你刚,刚才说什么?”“行了,别装了。”他捉住我的手,微笑着俯瞰着我:“大哥早就知道你是女人了。以为穿上男装就是男人吗?你的肌肤那么滑,你的手那么小,你的身上那么香,你的眼波那么明媚……哪一点象个男人?”“你,你早知道?“我惊骇之极,眼泪凝在眼眶里,早忘了伤心,忘了屈辱,也忘了他还抱着我:“为什么不拆穿我?居然真的跟我结拜?你,你,“,“莫名其妙!”“很莫明其妙吧?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他认真地望着我,藏在面具下的黑眸里迸出热烈的火花,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从我遇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的人生就变得一塌糊涂,一切莫明其妙的事情,只要是因为你,就变得理所当然。我从不收徒,却为你破了例;我从不……”“好了,别再说了。“我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推开他,霍地站了起来:“别再跟我说,你为了我做了多少伟大的转变,做了多少牺牲,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今天的事,是我自取其辱,我没有资格责怪你,我也”,“不会再追究。再见!不,是永远不见!”我低着头,笔直地冲向篱笆,冲向树林,冲向一切可以逃离他的地方。我是那么地惶恐,那么地慌乱,那么地愤怒,那么地伤心,才跑出去不到十米远,已一脚踩住一颗石头——那颗我找来预备联络慕临风用的石头,无情地绊倒了我,似咧着唇冷冷地嘲笑。“苏秦……“他及时地揽住了我。哈,原来他连我的真名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我却一直以为演得天衣无缝,在那里沾沾自喜!也对,姓苏又跟逆天帮的傅云涛关系如此亲密熟捻的女人,全黑雪就只有一个苏秦,况且我还笨得用默言的绰号做了我的名字,只有猪才想不到我是谁。“放手!“我冷冷地望着他扶在我腰间的大手。“好,我不碰你。“他举起手,无奈地苦笑。我不看他,昂着头,腰杆挺得笔直地往外缀“别跟着我。”“你去哪里?”他飘身拦住我。“你管不着!“我不看他,恶狠狠地低嚷。“回王府去?”他摇了:“你太不会掩藏心事,你真的确定要这个样子回去,不怕启人疑窦?”“什么样子?“这句话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飞红了双颊,恨恨地瞪着他,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下来——见到默言,我该怎么解释?在秀荷出现在我的生活以后,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用出轨来报复他。可是,当真正面临一段突如其来的婚外的感情时,为什么我如此慌乱,如此紧张,心里满满地着罪恶与愧疚的感觉,丝毫也没有报复的快乐?默言在面对秀荷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吗?如果他真心爱我,一定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