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立在簇簇团团的花丛边,怔怔出神,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似乎很多东西在如今的她看来都没有那么重要,她好像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拼命地想要为受尽折磨的自己报仇,另一个却厌烦这样阴谋诡计的生活,她从来就是不喜欢勾心斗角的人。“小姐,你没事吧?”晚清的声音打断了流云的思绪,她刚才依着流云的吩咐留在长廊那边,没多久就看到沈公子满脸怒意的离开,那般温和的沈公子竟然会有冷如寒冬的神情,晚清便立刻跑来花园,却见小姐出神地望着花丛,眉头皱得更紧了。在晚清看来,嫁给沈公子,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沈公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为人谦和,才华横溢,又颇受皇恩,他身边也没有其他红颜知己,听说连个通房侍婢都没有,这般洁身自好的知府公子,若能成为大小姐的夫君,绝对是上上之选。“没事,我们回去吧。”流云舒了一口气,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自己复杂烦乱的心思,不由得暗骂自己没出息,沈逸从前能轻易影响她的情绪,没想到现在依然能影响她。“刚才沈公子离开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小姐和沈公子吵架了?”晚清犹豫了一下,四周扫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没什么,他有事着急离开而已。”微有不耐的语气,摆明了流云的心情也不甚好,晚清便不再多言,扶着流云往‘朱颜阁’的方向走去。却没想到,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小六子在门口张望,看到流云便立刻飞奔而来,一边急匆匆道,“小姐,出事了,浅澜出事了。”流云几乎一下子捏紧了拳头,眸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出什么事了?”“浅澜原本在整理小姐的书房,后来来了个人把她叫走了,奴才开始也没在意,可是眼看着就是小姐下午用点心的时辰了她还没回来,奴才有些担心就派了人去各处打听打听。”小六子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猛地挺直了身板,看着流云,“小姐一定要救救浅澜,她被南苑的人扣下了,说是……勾引主子。”勾引主子?!这话一出,不止流云面色一变,连向来处变不惊的晚清都陡然变色,卖身入府的侍女勾引主子,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严重起来就是杖毙也是有的。“人在南苑?说她勾引谁?”流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必须了解清楚情况,否则就算去了也救不了浅澜。“大少爷……”小六子话音刚落,流云的面色就更难看了。沐府的大少爷弘景是什么人,虽是庶子却到底是长子,从小跟在沐老爷身边学做生意,说不上日后会继承家业,但是沐老爷对这个长子有几分看重却是真的。虽然弘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但是本性却是不坏,只不过他有一个纨绔子弟大多有的毛病,风流好色,从十四岁起便有了通房丫头,如今十六岁,通房丫头已经有了好几个,要不是林氏压着不允许他先纳侍妾,要先娶正妻,他房里的侍妾不会比他爹的少。“浅澜素来安分守己,绝对不会……不会……”小六子紧张地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和浅澜晚清一同伺候了小姐多年,他一直都把浅澜当成妹妹,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小六子着实紧张不已。若是浅澜被人套上一个勾引大少爷的罪名,以二夫人那般护短又凌厉的手段,必定会将浅澜折磨致死,更何况如今大小姐和二夫人的关系十分微妙,小六子担心二夫人会迁怒浅澜,那她就真的凶多吉少了。“我知道。”流云倒是平静了下来,她了解浅澜的性子,她虽有几分小迷糊,但是在大事上却是个清醒的人,她素来都很守本分,绝不会有逾矩的念头,这一点她是绝对相信的。“去把子谦叫来,随我去南苑,你和子渊守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出入。”说完,流云匆匆带着晚清往南苑方向走去,子谦没多久便跟上了他们。他们到南苑的时候,浅澜已经被人绑了双手跪在地上,右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渗血,衣衫凌乱,发髻也倒了一半,模样十分狼狈。“林姨娘,我的侍女是犯了什么错,要劳姨娘亲自动手处罚?”流云稳住身形,踱步走了进去,视线半分都未流连在浅澜的身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林氏。“云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寻你过来。”林氏说着,亲热地迎上前,拉着流云走到浅澜面前,义愤填膺地说道,“姨娘真是替你不值,居然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侍女,不要脸来南苑勾引你大哥,要不是被姨娘的丫头撞破,这样的丑事若是传扬出去,我们沐府的脸要往哪里搁啊?”又是拿沐府的声誉说事。流云在心中撇嘴,每每听到他们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时,她都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她们若是真的为沐府的声誉着想,就不会总这样无事生非。“姨娘的意思是,浅澜勾引大哥?”流云笑意不减,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旋即看着浅澜,“你说,是怎么回事?”浅澜刚要开口,林氏便接过了话头,“这般污秽的事,大小姐还是不要过问了,大小姐尚未及笄,这样的事连姨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启齿,这样的丫头留在身边,他日必定要给你闯下大祸的。”“小姐……”浅澜刚刚张口,她身侧的老婆子便立刻扬手一巴掌过去,打得她歪倒在地,老婆子还皱眉说教,“你这个贱蹄子,做了这样的事还有脸向大小姐求情,真真是丢了大小姐的脸面。”晚清和浅澜情同姐妹,看她这般受人欺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连忙上前推开老婆子,振振有词地说道,“你一个下等婆子也敢在大小姐面前大呼小叫,实在是不将沐府的规矩放在眼里,也不怕脏了我们大小姐的眼,还不快退下。“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将浅澜扶了起来,看她背在身后的双手被粗劣的麻绳磨得破了皮,心下一疼,可是大小姐没有发话,她也不敢轻易为她松绑,只能倔强地扶着她跪正,随后又跪在流云面前求情,“大小姐,浅澜一定是冤枉的,请大小姐为她主持公道。”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流云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甩上晚清的脸颊,冷漠地沉吟一声,“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