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了?”流云扶着雨宸回了他的屋子,见他一脸精神地坐在塌子上,一点儿没有刚才的弱不禁风,立刻明白这家伙定然是特意跑去为她解围的了。浅澜自然也没有跪在院子里,人倒也确实在他这儿没离开,晚清在隔壁屋子给她擦药,子渊则留在门外为他们守门。“不是怕你一个人势单力薄么?”伸手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喝喝看,上好的银松茶,加了一点儿花蜜,味道甘甜,应该是你喜欢的。”“看来你这儿消息也很灵通嘛。”流云执起小瓷杯,目光落在小瓷杯上的花纹上,眼神一顿,不过一瞬便又迅速恢复了常态,喝起了雨宸推荐的茶,确实甘甜醇香,和寻常的茶不太一样。“你以为,我真的是天天呆在院子里,与世隔绝了?”雨宸的笑容总是淡淡的,仿佛一阵风吹过,不留丝毫痕迹。流云承认,自己确实小看了雨宸,又或者该说她从来都不想把雨宸拉下水,她从来都认为,后院是女人们的战争,而男人的战场应该是更大的地方,不该局限于后院。“你不该误导他们,让他们误会你和浅澜的关系。”若是流云原本还对雨宸有些狐疑,如今看到他对浅澜的态度也已经明白,他不过是在帮她这个长姐,而不是真的对浅澜有男女私情。“大哥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么,林姨娘对他管教甚严,但终究还是溺爱他的,他想要的东西林姨娘最终都会允了他的,最多等到他玩腻了以后再接手处理。”不止流云明白这个道理,雨宸更清楚这些。他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对府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也许在旁人看来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但是实际上这个少年的谋略心智却不亚于一个弱冠男子。“我不会让浅澜跟他的。”流云放下水杯,信誓旦旦。“我相信。”雨宸淡然地回答,“可是你却不会否认,我的方法是最快也最好的,还能为你们永绝后患,浅澜是娘亲给我选的丫头,那么她日后就是我的女人,既然是我的人,大哥就没有立场抢他兄弟的女人。”流云是明白的,雨宸确实没有说错,即使今日流云能带走浅澜,但是他们终究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防不胜防,若是弘景强要了浅澜,那她也只能忍痛将浅澜给他,毕竟一个失贞的女子除了跟着那个男人,是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的。“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为了救我的丫头,搭上你自己。”流云皱眉,她希望雨宸成为自己的盟友,却并没有想过让他变成一个满嘴谎言的人,更何况牺牲他的名誉为了救她的丫头,怎么算都觉得不值得。“你还记得娘亲曾经说过的话么?”雨宸支着头,眼底闪过笑意,“若是能用简单的方法达到目的,又为什么要选择迂回的方式去做呢?”流云沉默地注视着雨宸,眼前的弟弟依然是从小疼爱的弟弟,可是她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在慢慢改变,雨宸眼底的清澈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深潭,她看不透他,看不透他冷漠神情下的心思。“姐,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娘亲过世的时候我曾经发过誓,我会保护你,会一直地守在你身边,代替娘亲守护你。”这个尚未束发的少年,眼中满是坚毅认真,他说的话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反而让流云的心底发软,发自内心地相信他的话。“恩,我知道了。”这一次,她读懂了雨宸心底的声音,他是要告诉她日后她不再是孤军作战,只要她需要,他都会帮她。少年温温一笑,看着她的眸子都在发亮,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的长姐终于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愚弄的棋子了。“那浅澜……”流云突然又皱眉,她很看重浅澜,这个在上一世背叛过她的侍女,这一次她想好好珍惜她的忠心。“先留在我这里几日吧,等她伤好了我派人给你送回去。”雨宸打断了她的话,“你如今该头疼的应该是你的婚事,没多久就要及笄了,最近沈大人忙于筹备北边赈灾的银子东奔西跑才没有时间来我们府里和爹议亲,等到赈灾的事情过了,他就该上门了。”提到沈逸,流云忍不住蹙眉,脱口而出一句“我没想嫁给他。”“……”雨宸大概也没想到流云会这么直接,愣愣地望着流云,两人惊讶地互视一眼才突然笑出声来,他也只是摇摇头,“那他一定不会甘心。”没有多想为什么雨宸会这么了解沈逸,因为他的这句话让流云一下子想到沈逸那一日在花园中信誓旦旦的模样,她忍不住烦躁起来,那人素来心思深沉,她和他相处四年都没有摸清他的性子,如今这人这般咄咄逼人,倒是让流云退无可退了。见流云惊讶的样子,雨宸也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沉下了眼帘,没有让流云看到他眼底的担忧,沈逸那个人……果真是不让人省心的。见雨宸面露疲惫,流云叮嘱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带她走远,雨宸才放下手里的杯子,身后立刻出现了一道黑影,沉默而恭敬地隐在黑暗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是兰惜?”少年的声音没了和流云说话时的温度,冷得像冰块似的。“是。”而那道黑影的声音更是毫无温度,仿佛连屋子里的空气都是冰冷的。“继续盯着她和林氏。”少年的眼里射出一道不耐,把玩着手里的扳指,沉默了许久又说道,“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黑影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回答,“确定是大小姐无误。”“下去吧。”话音刚落,黑影便倏地消失不见了。雨宸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案几,眉头几乎打结,总觉得流云落湖前后判若两人,他才派了人去调查,还有意无意地在流云面前提到一些从前的事,她都能对答如流,他也能确定眼前这个人是流云无疑,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从前喜欢的依赖的通通不再,这样的流云是他期望看到的,却终究让他心里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