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其实不必如此。”流云叹了口气,面上的冷色也微微舒缓开来,淡淡道,“我是我,我娘是我娘,皇上不必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娘,而补偿我。”原本对皇上的印象,皆是来源于东方晔,因为他对皇上有崇敬之情,所以她也爱屋及乌地对皇上有几分仰慕,这段日子他们的相处很轻松也很惬意,即使流云知道皇上最大的秘密,他们依然没有如今这样尴尬的感觉。好像只是一夜间的事,皇上不再是皇上,而那份淡漠的高高在上也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讨好,这一切都转变地太快了,快得让流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情。纵然这个人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寻常的爹爹从天而降,恐怕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万民敬仰的皇帝,流云难以接受,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朕,辜负了你娘。”犹豫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可是我娘无悔。”流云摇摇头,她总算明白了娘亲的那句无悔,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原本那一日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是痛苦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压根就是不受欢迎而来到这个世上的,可是后来她沉静了两日便想通了,娘亲的不悔不只是在说皇上,也是在说她没有后悔生下这个女儿,她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没有将她抚养长大。“是朕负了她。”儒雅的神情变得沧桑不堪,他别开眼,平复着心底的抑郁,旋即说道,“你娘是个好女人,朕误会了她,以为她是为了季家才离开京城的。朕爱了她一辈子,也恨了她一辈子。”恨一个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因为恨着,所以时时刻刻地记挂着。“皇上后悔过么?”流云微微扬起头看着皇上,不得不说他的身上有着吸引女子目光的那一分神采,清冷地宛若神祗一般的隐忍,神是宽大而无畏的,却也是疲惫而艰辛的,这个任君便是如此。“爱上她,是朕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她。即使到了现在,他依然能闭上眼便在脑海里勾画出她的容貌,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神,她离开了十六年,却仿若昨日。她的心狠,她的决然,她的无情,到了现在,竟是百转千回地成了她说不尽的钟情,也成了他说不出的愁肠。他们终究是错过了,在最美的时间里遇到了最好的彼此,却最终,擦肩而过。“你的心意,她能明白。”流云暗暗叹息,能得皇帝这般看中,娘亲也不枉此生了。说完这些,父女俩又陷入了沉默,季梦娴是他们共同的伤痛,但是相互安慰之后,才是他们该面对的事。“其实,没有必要封我为郡主,这些……”流云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提到了他们如今面临的问题。父女俩之间的对话,苍白无力,难以继续,但是显然两人都不想这样结束,即使是别扭地相处着,也好过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朕知道你不稀罕,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们都不愿意朕为难,这些朕都明白。”翎帝的神情忽然划过激动,往前走了两步,“当年朕不够强大,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让她为了朕牺牲了那么多。如今朕贵为一国之君,难道连给女儿一个郡主的身份,都不能做么?”谁能想得到,这样孩子气的话,竟是从高高在上的君主的口中说出。惹得流云扑哧一笑,冷硬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我知道皇上一心想要补偿我,但是我现在就很好了,晔对我很好,我还有了宝宝,有一个完整的家。”流云半垂着头,面上带着淡笑,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能得到这些,就已经很好了。”得老天爷怜悯,她才得以重活一世,得了东方晔这般深情宠溺,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她常常都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幸福地不真实的梦。若是说她当初挟恨而来,如今却是满心感恩,感恩老天爷的厚待。“朕不能给梦娴一个身份,不能给自己女儿一个身份,就够憋屈的了。如今要是连郡主都不能封,那朕这个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说到最后,竟是耍赖似不高兴了。流云偏头注视着耍脾气的翎帝,她知道他是故意想要同她亲近,想让她明白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他手握生杀大权,或许可以主宰许多人的生死,但是他心爱的女人已经过世,而她的女儿在眼前却无法相认,这个男人的心里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为帝者,自然是要有许多的妥协的。“好吧,那郡主的事就算了,那义女呢?皇上莫名其妙认一个义女,百姓会怎么想,朝廷又会有什么想法?皇上……”流云只觉得眼前这个皇帝已经越发不像一个皇帝了,反而像个闹脾气的爹爹。爹爹?流云微微一愣,原来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心里就已经认同他这个爹爹的身份了么?“怎么,朕认一个义女也要通知文武百官么?这不过就是件家事。”说到这里,皇帝又不乐意了,不能认女儿他忍了,若是连义女都不能认,那他这个皇帝还真是憋屈死了。“皇帝是天下表率,万民之楷模。皇上的事便是国事,哪里来的家事?”之前给一个商贾之女赐婚,如今又是封为郡主,甚至还要认为义女,这连番动作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那又如何?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来说情都不行。”说到最后,翎帝干脆耍起了无赖。“……”好吧,流云放弃沟通,看来这个爹爹还真是个霸道的家伙。他看着躺在**满脸无语的流云,心底一阵安慰,难怪之前觉得流云亲切,原来根本就是他的女儿。真好,梦娴还给他留了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