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回到林海

这日上午的最后一点时光，苏意和顾钧阳走在了泸沽湖岸，并不浓烈的阳光映得泸沽湖面波光粼粼的，像是撒上了许许多多的金砂一般，美丽，不可胜收。午餐是在一间小餐馆吃的，装潢普通的餐馆里，客人却是络绎不绝。再有阵阵的香气不时传出，更无异于一个活生生的招牌。苏意两人进店后还是等了一小会才有座位坐的，没办法，这地方实在是热闹得很。点上了三菜一汤，再加两碗白米饭，两人原还有些忐忑，然真的咬下去了，他们只觉饭菜在唇齿间留香，那味道，简一个好到爆表。瞬间，幸福感飙升。“这个菇好吃得很，你试试。”伴随着顾钧阳微微有些沉的声线奏响，苏意的碗里落下了一把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菇。菇的肉质鲜美，且烹调得当，吃起来确实是一份人间美味。苏意其实有轻微的挑食，而这道菜却让她抓不出一点半点的毛病来，末了她呵呵傻应了一声说：“是好吃。”顾钧阳看得她这一番难能出现的傻劲，脸上的笑意越加明显，旁边桌上因而有人在议论说苏意的男友又帅气又温柔一类的，吓得苏意赶忙恢复了些正经调调。约莫是做贼心虚，一顿饭下来，每回顾钧阳给她夹菜时，苏意总会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偏偏她又不能揪住这男人，质问他说“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迷药，为什么我会对你有异样的想法”。罪过，罪过！默默在心内这么念叨着，苏意到后来是巴不得早些吃完这餐饭了。“你这丫头，昨天才提醒你了，悠着点吃，怎么又像要赶投胎了呢？”倏然而来的一句轻谴声，听得苏意筷子一顿。“吃这么快，以后上哪找得到个跟得上你吃饭速度的人？我们不赶时间，慢点吃就好。”一边说着类似于指责的话，另一边却依旧往她碗里添菜，苏意忽然有些看不清了——这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啊？“顾大哥，我要真嫁不出去怎么办，你会收留我么？”完全未经思考的一句话，不知怎地就从苏意口中蹦了出来。乍一说完，她脸红耳赤的，真相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桌上的气氛，一滞。顾钧阳修长的手握着双不锈钢的筷子，那姿势优雅而华贵。顿了顿，将夹到碗中青菜吃了，他笑了笑，声音却有些飘，“笨丫头，怎么会嫁不出去呢？顾大哥不过随口说说，而且你还小，操心过早了，难不成是恨嫁心切？”确实，任谁看来，苏意也不过是个高中生，离谈婚论嫁什么的，的确还很遥远。苏意仰起头，恢复了往常的寡淡漠然，而她唇角的笑弧，依然妙丽轻快，“顾大哥，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好吧，我慢点吃，别把我未来男友吓跑了。”后面许是觉得尴尬，苏意不再说什么，只在顾钧阳跟她说话时才能回应几声。餐馆内热量满满，而一走出餐馆，迎面扑来的冷风便将苏意洁净的小脸冻得凉凉的。心，缓缓回到了它本该在的地方，那些旖旎而不切实际的想法，转刹，枯萎。前一世的教训告诉她，一时而起的冲动，更多时候只会是无疾而终。彼时恋上了天之骄子的林歌，也许是因为他太好，太好，好到……她只能仰望，却不能奢望。而如今，顾钧阳这个人刚好在她的行程中出现，且他这样善解人意，让她不孤独，不寂寞，她这样的人，其实也会向往温暖，向往，有人陪伴的。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回程路上苏意翻了会杂志，而后便一直盯着窗外发呆了。天气，似乎便糟糕了。下机之时，机场外正下着滂沱大雨。冬天时候的雨，冷冽，寒意彻骨，她有些反感。顾钧阳打了一把伞，将她纳入了自己的身际，“小丫头，靠近点，别被雨淋了，等会去搭车。”跟随顾弋阳的那辆急救车在苏意两人要回临海时便换了路线了，苏意偶然得知，那车子是要开回京城。估计，顾钧阳的出发点就在那里。下了出租车后，两人一个走进了这幢小别墅，一个走进了隔壁的一幢。分道，扬镳。苏意掏出钥匙开了门。家里静悄悄的，似乎没人在？这个时间，外婆应该还没去汤面店才对啊！上楼去逛了一圈，确定外婆确实不在后，苏意不由得有些丧气。将土特产一一取出，苏意好一刻后将它们平均分成了几分子，打算着有人来的时候可以送人。不过，这家里平素里少有人至，所以东西最后会不会都被她们祖孙俩吃掉就难说了。林采珍一进家门便听客厅里砰砰响着，心下一个念头转过，她连忙往前走了去。地面光滑，好在铺着层地摊，她才不至于被滑倒，不然瓷砖本来就光滑，再加上脚底带了水花，摩擦小了许多，还真指不准会不会出点事儿。“外婆，你去哪了？”眼角的余光一瞥到林采珍出现，苏意赶忙凑上前去搀住了老人家。“你这丫头，一回来就不消停。外婆原想着你估计快到了，所以先去外头买点吃的，今晚才好弄点丰盛的给你补补身子，没想到我这才回来，你都到家了。”说完，点了点苏意的粉鼻，林采珍再是道：“外婆先把食材放到厨房去。”苏意低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好几袋的东西。这是……养猪崽的节奏么？距离农历的新年也就剩七八天功夫了，晚上一手下了厨，在饭菜起锅前，苏意静默了会，到底是翻了个保温饭盒出来，把饭菜都盛了些放上。至于那些没地方放了的肉蔬，苏意便拿出个小盘子，每种都给舀点放上。“欸，小意，都吃饭了，你还要去哪啊？”林采珍没料想自己才洗个澡下来便见苏意走到了门口，天气又不好，看小意那阵势，她想在这时候外出？“外婆，我很快回来，你饿的话可以先吃，饭菜都摆在桌上了。”远远回了一声，苏意不消片刻便没了踪影。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苏意穿了水鞋，这才避免了水灌入了她的脚上。好在顾钧阳就在隔壁，苏意虽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不过怎么着也不至于摸错地儿。门铃响过了七八次，大门却迟迟没打开，苏意按着门铃的手僵了僵。是没听到，还是不在？方才走来的路上，她明明看到房子里有灯光的。过了约莫五六分钟，苏意再度按了门铃。而这一回，依然无人开门。转身，她拎着东西欲要掉头了。既然没人开门，她就不自讨没趣了，反正现在的外卖行业这么发达，顾大哥他，不至于被饿到吧。伞，重新撑开，苏意望了一眼黑乎乎的天，心，有那么一丝半缕的……凉。或许顾大哥是有事吧，不过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小丫头，是你吗？”再度步入了雨幕中，心境，大不一样了，而顾钧阳的声音，偏偏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大门一开，有灯光流泻了出来，苏意不语，却见男人一步步朝着她跑来了。且他，没有打伞。“真的是你啊，快，跟我进去吧，刚刚我在楼上浴室里，下楼梯的时候依稀听到有门铃声，没想到还真没听错。”牵过了苏意的手，顾钧阳还抄过了她的伞，将两人遮得严实。本来退怯的步子，被男人不由分说地阻止了。男人勾着她的一手，不过十几秒种的功夫便将她领进了房内。雨，淅沥沥。苏意将提来的东西放到了餐桌上，随后便是目色淡然通透地提了声：“顾大哥，我也不知道你吃饭没有，如果你还没吃，这些东西就给你当晚餐了。如果吃了，你就把它们当宵夜吧。外婆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匆匆调头，苏意拿了伞，跑进了雨帘下。顾钧阳原本安分的心，猝然一跳，几乎，要挣脱他的控制。回过神来之时，他已经站到了门口。呆愣愣地望着那丫头离开的方向。此间的他，像一颗，望妻石。不该这样的，明明，她还那样小。而他比她，大了足足八岁。没有亲自去照看餐馆，林采珍这晚上就一直陪苏意在客厅里呆着了。苏意给她讲了不少自己沿路上的见闻，还取了几样好吃的特产让她试试。看着小外孙女开心欢喜的模样，她连日来操劳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心腔里。林采珍并不知，苏意别开脸的时候，脸上略有几分黯然。“小丫头，你没事吧？”晚间睡前收到了这么条短信，苏意看过，不知要如何回复。好一阵后，另一条短信进来了，“我明天上午十点就飞回京城了，餐具我明早拿去给你可以吗，你早点起？”良久，顾钧阳的短信铃声响动，手机屏幕上的一个‘好’字，显得尤为冷清孑然。突然，有点想看看，此时的她，是怎样一副表情。昏黑的夜，雨声绵绵，仿佛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