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后身边的得力太监,小安子是个很机灵的人,不像一般下人一样喜欢捧高踩低。对顾白若,小安子的面上一直挂着几分笑意,既不冷落,也不刻意殷勤。偶尔也会提点她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行至重阳宫外,顾白若深吸一口气,走进去,盈盈拜倒:“臣女叶浮凰,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她进来的时候皇后正站在书桌旁研磨,见她跪下,连忙去扶:“浮凰实在是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行这么大礼。”她说的随和,语气娇娇柔柔,带着些许亲近的娇嗔,但顾白若哪敢当真。帝国现任国君承阳帝是个颇具威严的男人,年方四十,一身紫色蟒袍很是强壮精干,炯炯的目光下是慑人的威压。皇后则截然相反,即使凤袍加身也难掩骨子里透出的柔弱。她含笑与白若说了几句宫中的规矩,后者垂首诺诺应着。其实以她的身份大可不必在意一个叶家不受宠的庶女,这样的人怎样能镇压后宫?白若心底有些奇怪,片刻失笑,这与她又有何关系呢?左右她也不是与皇后争宠的嫔妃。许是顾白若的听话的样子取悦了承阳帝,他抬起头,难得温声的夸奖了她几句:“你也不是外人,以后没事多来宫里走动走动,朕也没有女儿,皇后前几天还抱怨宫里阳气重呢。”要是叶家人都像顾白若这么识相,也就没那么多事情了。顾白若受宠若惊道:“陛下实在是折煞臣女了!”她的这一系列反应让承阳帝看向顾白若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看来这叶浮凰虽然没以前那般怯懦了,倒也还是个单纯性子,不成大器。也是,从小没有亲母教导心术,能有多深的城府?放这样的人留在上书院,倒也无伤大雅。“本宫听说刑尘今儿个为难你了?”皇后忽然话题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承阳帝的八个孩子只有五皇子是皇后的亲子,却也很早就夭折了,她悲恸之下,肚子再也没有过动静。只是这样倒也引得承阳帝怜惜,一直对她相敬如宾。后来更是把丧母的大皇子过继到她名下,立为太子。因而她这后座坐的还算稳当。但是宸贵妃这几年得宠的厉害,娘家背景也很雄厚,二皇子的存在就对太子造成了威胁,由不得她不去为胥度陵打算。顾白若抿抿嘴唇,故意装出一副受了委屈但是不愿诉说的样子:“也是浮凰做的不对……”“这老二,越活越倒退了,连女孩子都要欺负。小贵子,你去通知内务府,扣二皇子三个月例银!再有下次,也别怪朕手下不留情!”顾白若低垂着头,听他们在上面唱一出虚情假意的戏码,脸上还要配合地表现出感动的神情,心下有些奇怪。承阳帝是一个睿智的明君,这一点毋庸置疑。从他鹰隼般的眼睛中就能看出此人的野心勃勃。只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立一个基本没有身家背景的女人为后?也不是说皇后不好,但是比起真正的上位者,她到底欠缺了些什么。就像是小家碧玉始终不如大家闺秀能拿得出手一样,她要做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实在是太勉强了。论才学,她不如杨常在,论美貌,曾经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宸贵妃不知能甩她几条街。那么,就是这样一个人,到底是凭什么在皇后的宝座上一坐二十年?不只是皇后,就连胥度陵都怪怪的。那么一个心胸狭窄好色的人,怎么能担当的起一个国家的未来?承阳帝不是老眼昏花之人,那么他又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原书顾白若基本上是跳着看完的,八子夺嫡这一块她并没有仔细看,故而对皇宫的这些腌臜事情所知甚少。顾白若又陪着承阳帝和皇后说了一会儿话,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赏下一些珊瑚玛瑙之类的玩意儿,才放她离开。“时间久了,本宫也不留你了,听说云妃还等着你过去,快去吧,别让她久等了。”“是。”临走时还是小安子送她。顾白若轻声一笑:“这次入宫,有劳安公公了。兰芝。”兰芝闻言赶忙从袖子中掏出一只荷包塞到小安子怀里,那沉甸甸的重量让小安子有些心惊。这叶家人出手也太大方了。“这……叶姑娘客气了,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奴才实在受之有愧。”他说着便把荷包往回推,眼底却划过一抹贪恋。人么,有谁不爱钱呢?尤其是他们这种人,成家、求子,已经是都没有指望的事情了,因而在银钱上更看重几分。只盼着哪天能得幸出宫,在外面买处宅院,收留几个养子,如此也算不辜负此生。顾白若没有忽略掉他眼底的光芒,笑笑推回他的手:“安公公不必多虑,浮凰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幺女,也不会为难公公做什么事情。给公公送些银钱无非是希望公公能在浮凰得罪哪位皇子的时候为浮凰美言几句。”她没明说,小安子却不会不明白。今儿个二皇子与叶浮凰发生争执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想到这里,小安子慢慢放下心来,只是说几句好话么,算不得为难,再说他说了,听不听还是皇后的事情。“如此,便谢过叶姑娘了。”他笑得一脸贪婪。顾白若扭头,御花园里的蓝色鸢尾正开得漂亮。一如这皇宫,表面看着光鲜无比,底下滋养着的,却是死人的尸骨。小安子看到顾白若的眼神,以为她对这鸢尾花有兴趣,便主动解释道:“先前这园子里种的都是牡丹,后来玫妃觉得花朵单调,陛下宠爱她,便命人把牡丹拔了,全换上了玫妃最喜欢的鸢尾。”顾白若垂下长睫,没有答话。到了离锁春居不远的地方,因为小安子是皇后身边的人,不便进入,便先行离开了。“大姑娘,奴婢画眉,奉娘娘之命在此等着您。”画眉袅娜行礼,她是云妃的陪嫁丫鬟,也算是叶家人,故而称呼一声大姑娘并没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