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 师生相认百感交集 （一）

绿博文温和地说：“王爷文采风流，学富五车，又见多识广，善谋善策，为何不效力朝庭？”夏天明简而言之，一语带过，“我这个人懒散贯了，不是当官的材料。”“我听说，前朝太师吕东来是王爷的恩师？”提起吕东来，夏天明脸上极快地掠过一抹怀念愧疚之色，又很快隐去。”唰”地打开手中羽扇，露出贯常笑脸，夏天明微笑道：“恩师对我恩同再造，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恩师的好！”“我听说，当年吕太师一心力捧王爷为帝？”“唰”地合上羽扇，捧在手心，夏天明面无表情地回答：“绿先生，有些话可不能够乱说啊！”绿博文握住夏天明搁置在茶几上的手，语重心长，“王爷，当年的事情并非你的过错，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恕的罪孽已经还清，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视线牢牢盯视着绿博文握住自己的手，眉心越皱越紧。冰唇紧抿，夏天明猛然抽手，手握羽扇，面露厌恶之色，冰冷道：“绿先生，你越矩了！”“王爷，你且看看，我是谁！”绿博文右手抚上自己的面颊，撕下那层薄薄的人皮面具。略显苍白的肌肤，与陈光近乎一模一样的俊朗容颜，唯有那眉宇间几条细细的皱纹和那独属于中年人锐利精明的目光在看向夏天明的瞬间，告诉夏天明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虽然你那时年幼，也已经时隔多年。但是，我不相信你会忘记我的容颜！夏天明蓦然瞪大瞳孔，死死盯住人皮面具下绿博文的真实容颜，浑身忽然剧烈颤抖，手中羽扇”啪”地一声落地。他瞪得斗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凝着绿博文，嘴唇哆嗦，欲张口，却迟迟吐不出一个字符。“王爷，不用怀疑，这才是我的真实容颜。”伸手，欲握住夏天明僵硬的身子。手停在半空，看见夏天明瞬间闪躲，顿住，最终无力落下。绿博文轻叹一口气，解释道：“当年，我们一家子以谋反叛逆罪名被关入天牢，独存小儿陈光一人。原本我以为自己的人生业已走到尽头，已抱了必死之心。不想临行刑的前一天晚上，有人夜闯天牢，将几个身形年龄与我们相访的人易容后替下我们。死里逃生，恩人嘱咐我们，从此远离京城，远离是非，就当自己已经死去，莫要再倦恋前尘，重蹈覆彻。我们遵从恩人的告诫，易容后改名换姓，隐居城镇，不问世事。若非这一次遇见陈光，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入江湖。”“恩师！”双膝一软，夏天明重重跪倒在绿博文面前，颤抖了身躯，湿润了眼眶。“恩师！您活着！您真的还活着！”他仍不住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绿博文的双手，那温暖宽厚的大掌，曾经带给他无数温暖、无数美好的回忆。如今再一次紧握，熟悉的感觉由然而升，旧事涌上心头，刹那间千万感情冲击心田，他禁不住泪如雨下！“恩师！您活着！您活着！您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您还活着，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您还活着，这真的太好了！”“王爷，请起！快快请起！跪不得啊！跪不得！”绿博文连忙伸手握住夏天明的双臂欲扶起夏天明，夏天明却紧紧握住绿博文的双手阻止绿博文。夏天明深深凝视着恩师不因岁月风霜而苍老变色的容颜，深深地说：“恩师，您当得，也受得起天明这一跪！如果没有您当年的悉心教导、悉心栽培，就没有今天的夏天明！在天明心里，您就如同我的亲生父亲！而我这个不孝的儿子，竞然险些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天明，当年的事情并非你的过错，切莫再自责了！”绿博文稳稳地撑住夏天明的双臂，苦口婆心规劝，“你瞧，恩师现在活得好好的。我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子女，有了新的家庭，开始了新的生活。天明，我希望你不要再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我已经放下了，我同时也希望，你能够放下！”“恩师，您跟陈光相认了，对吗？”回想起这几天陈光对绿博文的亲厚态度，夏天明恍然间明白了许多事情。他问：“茗樱也知道了？她知道您就是前朝太师吕东来？”“是的！”“为什么？！为什么您到现在才告诉我！”夏天明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和欺骗，他猛然甩开吕东来的手，就如同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小孩，满心怨气，愤怒地质问：“为什么您告诉陈光，告诉茗樱，却独独不告诉我真相！难道，您觉得我不配知道您还活着的消息！还是说……您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天明，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看见夏天明被伤痛蒙蔽了眼睛失去了理智，绿博文放柔语调，温声解释，“如果我不想让你知道，今天我为何要来见你？如果我想要瞒着你，我只需要一辈子不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你又岂能认出我？”“那是……为什么……”夏天明不理解。他连连摇头，苦恼地说：“为什么值到现在您才告诉我……为什么您不一早告诉我您还未死的消息……为什么……”“天明，只怪我的私心作遂！当初，我一心想摆拖过去，改名换姓易容隐居，不想再跟任何过去的人和事扯上关系，故而，我不告诉你。后来在涮涮锅与你们相遇，我开始意识到，命运是无法逃避的！无论我如何躲藏，最终还是会被命运捉弄。那时候，由于事出突然，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因此不敢贸然相认。再后来遇到陈光，知道了陈光就是我那个失散多年的小儿子，……认回陈光，又得茗樱这位贤媳，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太高兴了，以至于忘记了其他……天明，是恩师的错，恩师对不起你……”“不！恩师，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夏天明跪倒在绿博文脚边，紧紧握住绿博文的双手，眼瞳清澈如水，波光粼粼，水雾缭绕。他激动地说：“能够再次见到你，已经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福！恩师，只要您活着，就好！”“天明，别跪着了！咱们起来说话！”绿博文扶起夏天明，二人携手仍在茶几边坐下。这次，夏天明眼明手快给绿博文倒了一杯茶，绿博文没有阻止。等茶毕后，绿博文双手捧起茶杯，饮了口，对眼睛亮亮目不转睛凝视着自己的夏天明说：“天明，我没有死的消息不要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以后你我人前仍以‘王爷’‘先生’相称，明白吗？堪防隔墙有耳！”“天明明白！”在绿博文面前，夏天明就像一个谦恭温顺的好孩子，处处以绿博文马首是瞻。他问：“恩师现在住在哪里？”“追风寨。”“跟陈光和茗樱在一起？”“对！”心中不由得感到极大的失落。然而陈光是绿博文的亲生儿子，绿博文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同住，情理之中，他焉有妒忌之理。觉察到夏天明的失落情绪，绿博文温声安慰，“天明，将来有时间，不妨来追风寨小住，咱们可以好好叙叙师生之情。”夏天明闻言眼睛刹那闪亮，紧接着又不无担忧地问道：“陈光，他能同意吗？”“陈光并非气量狭小之人，他焉有不同意之理？”夏天明心里暗自诽腹。陈光明知我喜欢茗樱，他才不会引狼入室，同意我在追风寨小住呢！不把我扫地出门已经算给面子我的了，他才不会让我有机会勾女引他的娘子呢！朗朗明月，夜已西沉。昏昏沉沉意识朦胧中，耳边忽然传来白玉堂心焦的呼唤，尖锐的声音如撕裂般在拼命催促着茗樱快快醒来。“茗樱！茗樱！茗樱！”“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快快睁开眼睛！”小白，你回来了？迷迷糊糊睁开困乏的双目，茗樱疲倦地搓揉着眼睛，懒洋洋打个呵欠。目光所及之处，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茗樱不觉怔忡，摊开手掌在眼前晃动，果然什么都看不见。她惊吓，连忙捂住自己的双眼，震惊地意识到自己竞然失明白天还好端端的！怎么睡个觉醒来就会……不！不！不！不！不！这怎么可能！茗樱慌乱地蠕动着身体，受惊地往后退去。入手所及，一片濡湿冰凉。指尖拈了拈，稠膩腻的，贴近鼻翼间嗅闻，令人作呕的腥臭冲鼻而来。茗樱忍不住反胃，手刚捂上嘴唇，又慌忙移开，胃内翻江倒海，干呕连连。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陈光呢？陈光！茗樱禁不住扬起声线，惊惶失措地尖声大叫，“陈光！陈光！陈光！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如同超慢动作回放，一个音符被刻意放缓了几十万倍，一再拉长拉长再拉长，如同魔音穿脑产生的共鸣，双耳轰然巨响震得茗樱几欲失聪。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