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过往

出现在眼前的是她暗恋了两百多年的人。一袭银白色的逸仙长袍，腰系缃色玉带，永远的风度翩翩，永远的飘逸出尘，永远的高高在上。除了那一次。莫小柒始终记得第一次渡劫，她会雷神劈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他用温柔的双手抱着她，为她施法疗伤。她那时头昏脑涨，只迷迷糊糊眯了一眼，便记住了那惊为天人的容貌。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美，任何溢美之词在他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直教人一眼便为之沉沦，深深刻入灵魂深处。也就是那时候，她深深的迷恋上了他。她看过很多戏本子，看过很多英雄救美后，美人以身相许的故事。最开始觉得很不可思议，直到遇上纳兰才明白那种心境。那时，她深深的绝望着，一度以为自己要死掉了。脑海里划过很多画面，爹爹，娘亲，段墨白，无意神君，青丘的小伙伴们，还有她从现代带回来的好多东西……每一个画面，都显示着她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眷恋。你能理解那种绝望吗？你能理解那种不舍吗？她还年轻，还只渡过第一劫，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还……不想死。她与一般的人不一样，没有来生，没有转世。纳兰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宛若仙人从天而降，拯救了对这个尘世深深迷恋却又无限绝望的她。“你还好吧？”她没有力气回答，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当时的他很僵硬，完全不似现在的风轻云淡。“我帮你疗伤。”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流遍全身，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身体很疼很疼，似乎又很舒服。她其实特别怕疼，可那个时候，她居然就着这清凉的感觉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之后，她旁敲侧击各种打听他的事情，也终于知道，他有多么的优秀。天界最年轻的上神，长白山的实际掌门人，实力深不可测，魅力更是无边无际，几乎是天界所有仙女的爱慕对象。她之前特别懒散，直到五百岁那一年才渡过第一劫。可为了能够追上他，她没日没夜的修炼，下了之前十倍的功夫，终于在一百多年内成功的渡过第二劫。娘亲心疼，开导了许久，她才脱离那种疯狂的状态。再之后的一百年，她听说他需要神兽血，兴高采烈的去了蓬莱，结果身受重伤，毁了根基，修炼速度甚至不及之前。可她一点也不后悔。现在，这个她迷恋了这么久这么久的人就出现在她面前，一时之间，莫小柒心里五味杂陈，眼泪扑簌扑簌的就掉了下来。莫夙昂笑道，“傻丫头，居然激动得哭了……”莫小柒赶紧的擦了擦眼泪，冲着纳兰尴尬的笑。实际上，在回程的路上，她设想过无数个回来的画面。她想，她必定要在爹爹娘亲面前哀嚎一番，必定要在他们面前哭诉一番、必定要敲诈他们一番……来缓解内心淡淡的轻轻的却又确确实实存在的苦闷、疼痛。可是，绝对没有想过会看到纳兰，绝对没有想过自己会真的哭出来……她一定是因为太激动了，一定是因为太激动了，绝对不是因为君无恨，那家伙法力高强，是绝对不会有事的。段寒之瞪了他一眼，凉凉道，“你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绝对没有！”莫夙昂举双手保证。莫小柒在一旁添油加醋，“你说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难道你觉得娘亲的眼睛不是雪亮的吗？”段寒之斜眼瞅着莫夙昂。莫夙昂叹气，“女儿，爹爹错了。”“恩恩。”莫小柒很大方的原谅他，“知错能改就是个好爹爹、好丈夫。”莫夙昂无奈的摇了摇头，“纳兰上神，让你见笑了。”“你们感情很好。”声音淡漠而又飘渺，恍如白云出岫，别有一番韵味。莫小柒想，不愧是纳兰，永远那么的飘逸出尘。莫夙昂不可置否，笑道，“听说长白山正在招收门徒，不知纳兰上神可有意愿收徒？”莫小柒心里一紧，震惊的看着莫夙昂，他、他、他……就这么把她给卖了？她偷偷的打量纳兰容，见她诧异的看了一眼爹爹后，便陷入了沉思。此时，她的心情就像是等待宣判的……刑犯？不对，不对，等待被夸奖的……孩子？也不对……哎呀，反正就是七上八下，乱糟糟的。期待又兴奋，紧张又担忧。这是她期待了两百多年的事情……纳兰，他会同意吗？莫小柒紧张的看着他，手心微微冒汗，心里不停的想，他会同意么？他会同意么……也不知过了多久，纳兰容终于缓缓的摇头，“不行……”莫小柒脸色瞬间惨白。其实，早该料到的。他那么优秀，仙界不知有多少仙女想当他的徒弟，怎么也轮不上她这个才修出两条尾巴的小狐狸。这样想想，她也不是那么难过！只是，没有想到，即便是看在爹爹和娘亲的份上，他也不愿意收她为徒。“纳兰上神，你……”莫夙昂蹙眉，显然没想到纳兰容会是这个答案。五百年前那次历劫过后，莫小柒不知往长白山偷跑了多少次，以纳兰容的法力，估计早就发现了，可这么多年来，他一次也没有点破，次次都装作不知道。这难道不能说明……呃。貌似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以纳兰的性子，确实很有可能这么做。只是……他总觉得不是这样的……“爹爹，你不要说了。”莫小柒打断他，冷笑道，“纳兰上神，我还高攀不起。”莫夙昂心里一个咯噔，小柒这是真的生气了。他的女儿平时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不生气、不发火、不动怒，该嚣张时必嚣张，该狗腿时必狗腿，该谄媚时必谄媚，顺毛的本事更是一流，永远都不会亏待自己。可是，倘若她真正生起气来，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没有半点好脸色。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黑的说成白，白的说成黑，直到你无地自容口吐鲜血自尽身亡……如今……莫夙昂暗叹，早知道就不该这么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