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你醒醒……”身体轻轻的被人推动着,还有一只小手用冰凉的帕子不住的擦拭着她的额头。苏暮颜痛苦的嘤咛一声,挣扎着张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精致温秀的脸庞,她担心的看着苏暮颜,眼中满是忧虑。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面目俊朗微黑,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手中拿着一块帕子,正转身去旁边的水盆里重新弄凉。忽然间,从那个女子和少年之间,又冒出一张玲珑可爱的小脸,她看一眼微微睁开眼的苏暮颜,又看一眼母亲,极为小心的说道:“娘,这个姐姐醒了么?”喉咙里干的如要冒出火来,苏暮颜嘶哑着嗓子叫道:“水……”“呀,姐姐醒了,太好了!”小女孩猛的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往跑,边跑边叫:“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水。”看着小女孩一溜烟的跑到外室,温婉女子无奈的笑了一下,边上的少年脸上也浮现出一种宠溺的笑容,这个妹妹,实在是太可爱了,她是他心头永远的宝贝。()片刻后,温婉女子接过女儿手上的水,一点一点了喂了苏暮颜,又扶她躺下,看着她精神好一点,才开口问道:“姑娘,你叫什么?是哪里人氏?怎么会掉入江中?是乘坐的船出了事故吗?”苏暮颜望了一眼那个女子,略微思索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那个女子一愣,旋即了然的笑了笑:“是我太心急了,你才刚醒,怎么能又让你想起这么不愉快的事情?这里是沧江边上的一个小村子,我叫琴雅,我丈夫叫燕离,三天前,是他采药的时候在江上发现了你,把你带回来的。你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先好好的在这里养伤,等你伤好了再决定以后要怎么办。”看着苏暮颜并没有说话的**,琴雅体贴的站起身来,依然温婉的微笑着:“你身体还虚弱,就再睡会儿吧,我不打扰你了。()”伸手搂着儿子,又一手拉过不情不愿离开的小女儿,琴雅走出内室,顺手为苏暮颜带上了门。在他们的背景消失在门外的一瞬间,苏暮颜的泪水忽然毫无预警的夺眶而出,她知道她刚才的态度一定极不好,带着深深的戒备和怀疑,虽然可以解释为大难之后的心存余悸,可她自己却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而是她己经完全丧失了信任人的勇气,她己经习惯性的,忍不住要去怀疑,要去不信任。甚至对于救了自己性命的人,也不能例外。用力的握住自己的手,梦中的情景又一次在眼前清晰起来。那个梦做的如此真实,真实的让苏暮颜的心都忍不住要颤抖起来,危急之下她近乎本能的反应,那个无论怎样都不肯靠近她的孩子,还有盛偃师用鲜血浇淋出的悲壮。最后那个声音是谁,虽然破了音,可还是如此熟悉,声音里的撕心裂肺,听得她的心都悲伤起来了。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是他吧,只有那个人,才会在那种时候出现在那种根本不该出现的地方。心里涩涩的不忍起来,被他看到自己跳下悬崖的场景,他的心里,该有多难过?苏暮颜瞬间惊觉自己是个多么恶劣的人,既然不喜欢,既然不能回应他的情感,为什么不直接的拒绝,却要在这里摆出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不坚定的人从来都是她自己吧?因为身份的差异,因为与朝颜相比时的自卑,因为宫里那么多的险恶,因为他如天神般的完美无缺,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在萧南予身上真正的放下心,从来都不肯相信她与他真的能天长地久,地老天荒。她明知沈玉楼的心意,明知萧迟的心意,可是她却故意装着不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留后路,万一哪一天,萧南予不再对她感兴趣,她还可以有两个在萧南予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当救星,可以在乱宫之中苟活一条性命。原来她的卑微与渺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比任何人,更想要活下去。可是,如今真的活下来了,她又能做什么呢?苏暮颜忽然觉得身体从骨髓里空了,离开了萧南予,失去了孩子,甚至连锦儿都不在身边,她还剩下什么?她活着,又究竟要做什么?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坚韧,无论环境如何恶劣,她都努力的活着,那个时候她想,不管怎么样,总要先活下来,只要活着,一切终究都会好起来,幸福的日子,也一定有可能降临到她的身边。可是什么叫好起来?什么又叫幸福的日子?她的心里却完全没有概念。泪水如奔流的溪水一般一层层的刷过苏暮颜的面颊,生平第一次,苏暮颜发现,原来活着,并不是她所想像的那般美好。一个人空落落的活着,也许还不如就此死掉,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烦恼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