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龙战道,拉过被子,盖了过去。“嗯。”冯桥桥轻哼了一声,闭了眼睛不再言语。可是,半晌过去了,她倒是睡不着了,因为方才睡了两个时辰,现在不但是睡不着,甚至精神的很。她泄气的睁开眼睛,抬眼看龙战,见他闭目凝神,似乎睡着了,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均匀绵长,他的睫毛长而密,搭在她腰间的手有力而坚定。冯桥桥眨了眨眼儿,伸手想要掰开他握住自己腰的手,下榻缝衣服,可是这手臂才动了一下,却发现他揽着她腰间的手一紧,她一抬头,却发现,龙战已经睁开了眼睛。“做什么?”“我睡不着。”见已经吵醒了他,冯桥桥也不隐瞒。龙战皱眉,一把按住她的头抵在胸前,“睡不着也睡。”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我真睡不着!”冯桥桥重复一遍,双手支着他的胸膛,加深自己话中肯定意思,龙战终于又瞥了她一眼,有些郁闷的翻身坐起,“你想做什么?”口气有些不好。“你睡你的,我去缝缝补补。”冯桥桥见他让步,从他腿上爬了下去,龙战一把将她拎了过来,面色明显不愈,对于她舍他而就布料的情况作出细微抗议。“别闹!”冯桥桥皱眉,说话的口气像是在哄着吃不到糖的小孩。龙战眼皮一动,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没你我睡不着。”睡不着?冯桥桥一怔,感受着和龙战莫测的视线,忽然心中胀满,他的意思是,她走开,他就睡不着了吗?虽然对于龙战这样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话显得十分可笑,冯桥桥虽然心中有些暖意,更多的却是心疼。“那……我把油灯拿到床边来,你睡着,我坐在床边缝缝补补,这样可以吗?”龙战想了想,不太情愿的点头。冯桥桥深吸一口气,点灯,从橱柜之中拿出布篮子,提到了床边,龙战靠着床边躺下闭眼,冯桥桥也坐在床边开始做那件昨天做了一半的衣衫,做了一会儿,却也有些做不下去,但依旧是没有半点睡意。冯桥桥挫败的放下针线,轻轻叹了口气。龙战蓦的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再次翻身而去,看那表情,没有丝毫睡意,竟然是一直在假寐。“怎么不睡?”冯桥桥边问,边拉过被子盖好。龙战按住她的手,翻身下榻,拉过外衫穿好,转身道:“走吧。”“去哪?”冯桥桥莫名其妙。“去了就知道。”龙战道,拉过冯桥桥手中的布料针线丢在一边,阴郁的瞪了一眼,揽着她的腰,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暗夜之中。*夜风阵阵,龙战抱着她施展轻功依然游刃有余,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不忘记,用袍袖包裹她的身子,免得她着了凉。他身形极快,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一处青墙白瓦的宅院外,龙战一个纵跃,翻身进入庭院,看起来似乎是驾轻就熟,转转绕绕的,进了一间精致的阁楼,冯桥桥一看,轻呼了一声,然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你怎么知道我想我弟弟了?”她压低声音问龙战。龙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冯桥桥心中开心异常,凑上脸颊碰了碰他的脸,其中感激不言而喻,龙战哼了一声,直接跳进了卧室内。卧室内,冯亮已经入睡,只是那张睡梦中的小脸,也挂着万千担忧和惊惧,可以想象他睡前经历了怎样的心情。其实在传出瘟疫的当天,冯桥桥就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本要找时间来告诉他一声,但一直忙着嫁接和培育的事情,一时之间顾及不到,而且,要来也是找龙战带她来,否则她又怎么可能飞檐走壁,瞒着江岁宁来通知弟弟呢?“哎。”她轻叹了一声,从龙战怀中跳了下来,走到床边坐下,帮他扯了扯被子。睡梦中的冯亮忽然惊醒,一把扯住她握着被子的手,坐了起来。黑暗中,龙战的眉心皱了皱。“姐!?”冯亮不可置信,差点大喊出声。冯桥桥连忙捂住他的嘴,轻声道:“是我,你小声点。”冯亮瞪着眼睛点了点头,忽然视线一转,竟然发现暗中还有一魁伟身影,立即眼睛瞪的更大:“他……他是谁!?”“他……他是——”话才开口,龙战走上前来,一把扯过冯桥桥两只尚在冯亮身上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浓眉紧锁,面色平静。冯桥桥下颚抽了下,嗔了龙战一眼。冯亮嘴巴张了好几下,说不出话来,见他握住大姐双手,才回过神,“你……罗……罗叔叔,你……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轻薄我大姐!”龙战手一停,抬头看冯亮,脸色黑了一半。很少能见他变脸,让冯桥桥反射性的轻笑一声,立刻惹来龙战瞪视,她故作不知,兀自道:“你都说了,他是叔叔嘛,怎么还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他是长辈,我是小辈,他只是关心我罢了,敬老爱幼可是美德,你不用把他当男人,把他当叔叔就是。”“哦。”冯亮皱眉点头,视线还是不离龙战和冯桥桥那双握住的手。龙战的脸色完全黑了,面目冷峻,眉毛蹙的像小山,一把扯过她的身子,握住她的腰:“叔叔?”他轻声问道,话中却含了少见的危险和冷意,只怕她一点点头,就会换来更激烈的对待。“呃……”冯桥桥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在外人面前都可以这么霸道,想怎样便怎么,尤其是见冯亮再次瞪大眼睛看向他们,立刻伸手挡住他的肩膀,“那个……别闹……有什么事儿,我们回去再说!”龙战哪里那么轻易绕过她?尤其是现在她手足无措的模样,更是让他心情大好。小狐狸,敢言语戏弄我,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龙战眯起眼,握住她腰间的手更是紧,甚至从她腰间攀升,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冯桥桥的脸彻底红了,尤其是在冯亮的面前,这个男人居然这么放肆,羞涩之下更是多了七分气恼,一把按住他的手,咬牙切齿道:“别闹,我错了我错了……”又睨了冯亮一眼,脸上更红,“等……等回去再说!”龙战终于停止动作,淡淡的睨了冯亮一眼,浓眉一挑。冯桥桥泄气的只想尖叫,不明白那个刚毅冷峻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种和小男孩还要争风吃醋的家伙,立马推开他退了两步站好。龙战却不许她离的太远,握着她的手没松。“那个……大姐……”冯亮咽了口口水,稚气的小脸也红透了,道:“你……你是来看我的吗?”冯桥桥清了清喉咙,勉强维持镇定,道:“是来告诉你一声,家里都很好,不用担心瘟疫的事儿,我已经想到法子了,最多再过二十天,就会好,到时候直接接你上山去读书。”她已经找战不屈帮忙,茶田嫁接结束等待长成的日子里,茶农们齐心合力,一起将她家原来那间屋子改建成学堂,到时候请了私塾老师来山上,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真的?”冯亮先是惊喜出声,继而面色微变,“我上了山,安安要一个人在这里了,她很怕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喜欢这里,如果不是她,我不想待在这里。”虽然江大哥很照顾他,但哪里比得上家里好?冯桥桥敛眉,也知道他心中所想,道:“等二十天以后,我在想办法,你快睡吧,我这就要走了。”“那好吧。”冯亮看了龙战一眼,结巴道:“那个……罗叔……罗大哥,你好好照顾我大姐,晚上很冷。”冯桥桥一诧,没想到冯亮小小年纪,倒是……龙战皱眉看了冯亮一眼,不将这小不点放在眼中,直接抱起冯桥桥,足尖一点,施展轻功而去。冯亮惊喜的站起身小步跑到窗边站定,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那抹影子,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想:哇!好酷的那人,这么棒的功夫,要是大姐嫁给他,那我以后也可以请他教我功夫啊……*第二日。因为昨日刘大夫被留下的缘故,坐实了茶山瘟疫的事实,无人再敢上来,而由冯桥桥开药之后喝了,大家腹痛的毛病缓解了大半,心中更是对刘大夫鄙夷的厉害,想着你虽然是个什么回春堂名医,居然还不如山上一个小辈,当真是浪得虚名。刘大夫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有苦难言,想要下山,那些官兵却懒得搭理他,甚至一见他就将他驱赶上山,连话都懒得听他说,更让他欲哭无泪。“大姐,你昨晚出去了一趟吗?”冯巧巧一边帮冯海盛饭,一边问,“我昨晚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嗯。”冯桥桥应了一声,在厨房帮她忙,也不打算瞒她,“昨儿个晚上和他一起去看了下亮亮,让亮亮知道,少点担心的。”“啊!”冯巧巧愣了一下,“我都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没事没事,家里最近太忙了,亮亮在山下比较安全,忘记也没什么,要是他危险,我们还忘,那才出了问题呢!”冯巧巧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大姐,你昨天给我的那张菜谱上的食物,叫什么名堂,爹娘都说很好吃,就是看着粗了点。”冯桥桥想着,我还没弄臭豆腐给你呢,闻着都臭死你,看谁吃的下去,笑道:“嗯,如果盛了米饭的话,叫做卤肉饭,如果放着面条的话,就叫卤肉拉面。”“哦,卤肉?”冯巧巧皱眉想了想,喜笑颜开:“这名字也很好呢,你不是说等开山了要开店吗?到时候我们就卖这个吧,这么好吃肯定能赚好多钱呢!”冯桥桥摇了摇头:“到时候再说!”西京那家伙是个靠不住的,现在她也不指望他了,山上她发现的那个山泉的水离得太远,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少用油。不能用胡麻油,自己家中和龙战那里,或者顺便去把楚心弦那里的油弄来的话,差不多也是够了,用卤汁代替油,来做水煮菜,刚开始还怕这里的人吃不惯,没想到真的成了,这样不但可以减少油的用量,还对身体有好处呢!想到这里,她不由笑了笑,烫好了青菜和豆芽,先放到了一些盐,然后直接铺在面前自己做的拉面上,再将切好的肉片平平铺好在青菜豆芽上面,然后拿起舀子,从大锅之中,舀起一勺卤汁,浇了上去,虽然简单,但味道十分好闻。“姓冯的!”正在冯桥桥心满意足的感慨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声煞风景的叫喊,粗声粗气,十分刺耳。冯桥桥眉梢都没动一下,径自做完最后程序,屋外那叫喊的大汉,也冲进了厨房门口,“你这个女人,居然敢算计我!”“我算计你什么了?”冯桥桥淡定自若,收起凉菜盖好锅盖。“你……”战不屈气的全身抖擞。“让开点,我忙着呢!”冯桥桥拨他挡路的身子,像是拨开一根木柴那样自然,气的战不屈眼角抽搐,正要开口叫喊,但那鼻息之间窜入了一道清香,勾的他馋虫大作,脾气更是坏了!“姓冯的,你要对付刘大夫也就罢了,干嘛拉老子下水?害的我……”“非礼勿言,你真没礼貌。”战不屈一僵,也反映过来自己实在不该老子长老子短,尤其是对着一个姑娘,但是这姑娘如果能把一个活人气个半死,估计也要另当别论吧?“冯姑娘。”战不屈忍着气,道:“你昨天到底在我身上弄了什么东西,让那老大夫现在看到我就没一份好脸色,又是瞪又是骂,连那徒弟都到处跟人说我身上带着瘟疫?”他妈的瘟疫,他会得瘟疫那才要见鬼!冯桥桥转头看他,道:“昨天我在你身上,本身是想抖点药粉就算了,你自己说让我赶快下毒,现在又来大喊大叫,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嫌丢人?”战不屈瞬间面色扭曲,瞪了她半晌,说不出话来。“我不管!你得跟人说清楚,那不关我的事!”明明就是她搞的鬼,怎么得让他来承担后果呢?现在甚至冯英英都将他赶到了外面去,没处可睡,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又不是我的事儿,我没必要说清楚。”冯桥桥道,直接错过他出了门,气的战不屈手腕卡啦一声响,这声骨节响动,倒让冯桥桥停下步子,转头对他挑眉微笑,那动作分明吃定了他不会对女人动手。“既然你没事儿,那我要走了。”冯桥桥轻哼一声,心情甚好,出了厨房。战不屈很深很深的吸了一口气,怀疑自己脑袋抽筋,才跑来这里找她的不自在。此时,冯巧巧走进厨房,见他在,有些诧异,“战大哥,什么时候来的。”“刚来。”对冯巧巧,他发不起脾气。“嗯。”冯巧巧点头道:“战大哥出去坐会儿吧,厨房狭小,油烟又重,男人不该来这里。”这话刚一说完,战不屈的肚子果断发出一声哀鸣。冯巧巧一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自家庭生活好了很多之后,心情就一直畅快,尤其是断笛断情之后,心境洒脱了些,真正变成了一位十五岁少女。战不屈黝黑的脸少见的红了起来,一连络腮伙子都掩盖不住。冯巧巧转过身去,道:“战大哥,你去院中等我一等,我帮你下碗面吧。”“……好!”战不屈尴尬的点头,连忙转身出了厨房,坐在院中石桌之上,不由再次打量这间格局新颖的小院子。冯巧巧的动作很快,也不过是眨眼功夫,一大碗卤肉面就做好了,她端着面放到桌上,“战大哥,最近你肯定忙坏了,才到现在都没吃饭,快吃吧。”“嗯!”战不屈再次感慨,分明是一个娘生的,为什么姐姐那么讨厌,妹妹这么可亲呢?想到妹妹,不由想起几年前那个没缘分的义妹,“你这脾气,倒是跟我那义妹有些像。”“是吗?”冯巧巧一愣,止住了要离开的步子,“我倒不知道还有这份荣幸,和战大哥的妹妹相像,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因为大姐说过,战不屈不是一般人,只怕他的妹妹更不是一般人。“她死了。”战不屈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妹妹的身份终归是为外人不齿的,也没说出来,免得冯巧巧以为他将她比作青楼女子,解释不清楚。“啊!?对不起。”冯巧巧尴尬道,“你吃吧,我去看看爹爹还要不要。”最近太忙了,一家人几乎都没时间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呢!冯巧巧才转头进屋,门口便来了一人,正是冯英英。她衣襟挽在腰间,见战不屈坐在院中吃饭,甚至那饭香远远传到了她鼻中,面色尴尬,“战大哥!”噗——战不屈口中的饭喷了出来,见鬼似的转头看去。“你哪不舒服吗?”要不然,为什么一个成日里对他大呼小叫,连名带姓的家伙,竟然喊他大哥,而去那口气似乎还有点抱歉?冯英英脸有尴尬之色,搔了搔头,道:“那个,我不是故意赶你出门不让你吃饭的!”“嗯,我知道。”谁染了瘟疫你会留人家在家里吃饭?“我……”她想了半天,依然没有合适的话语,最后,泄气的道:“反正我没那个意思就是了,我走了!”这时,冯桥桥扶着四爷爷,两人正从院内走进,倒是将冯英英堵住了去路。“四爷爷。”冯英英喊了一声,见他虽然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的,但比以前利索不少,高兴的道:“爷爷,你的腿好啦!”“英英啊,怎么有时间过来这边?我这腿还是桥桥帮忙针灸了以后才稍微好了点。”“是她?”冯英英面色奇怪的看冯桥桥一眼,立刻别过脸去。“是她帮忙看的,这丫头,现在有本事了。”四爷爷欣慰的点头,却见冯英英绑脚上都是泥块,不由问道:“你这是才下田里回来吗?还没吃饭吧?桥桥,去给你堂姐盛碗饭。”“好。”“不用了!”两到声音同事发出。冯桥桥挑眉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她向来也不放在心里,过眼就忘,四爷爷是长辈,且今儿个又和她一起去看了下酒窖,学了学怎么酿果酒的事儿,心情好,便也无所谓,没想到冯英英倒不识抬举。四爷爷看着情况,摇头笑了笑,冯桥桥道:“爷爷,我下田去了。”说完,不理会冯英英,转身进屋,唤了冯巧巧一声,提着篮子打算出门去。冯英英僵了一下,见战不屈只顾吃饭不理会人,冯家姐妹也是转头就走,伸出去的手也卡在当场,面上阵红阵白。“你呀。”四爷爷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道:“这都什么臭脾气?自家姐妹,你对人家那么凶做什么?即便有些过节,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这次要不是她,我们哪还有活头?指不定怎么样呢,你这小鼻子小眼睛的,没的让人笑话……”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四爷爷听过一些,两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冯英英本性不坏,且正义感十足,对冯桥桥的不屑,也是因为桥桥那丫头实在古灵精怪了些,这都能理解,不过,他倒是十分喜欢桥桥那丫头,聪明,用在了正题上,不像英英,哎……嫁接和梯田整改是大动作,不过好在这些茶农学会了之后,也都是得心应手,由三叔和冯海一起看着,大伯虽然做的不情愿,不过大伯那儿子,倒是有些眼色,勤快的厉害。冯桥桥和妹妹一起来到茶田的时候,大家也已经开始准备采茶了。又是瘟疫又是中毒的,这一闹,已经快一个月时间,再有二十天的样子,就到了当时契约定好,交茶的季节了。“你行不行?”冯巧巧挑眉看了一眼大姐的装扮,毕竟她以前可是没下过田的。“行行行,怎么不行了,照猫画虎我难道不会吗?快点,你给我做个样子吧!”冯巧巧又看了她一眼,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我给你扎扎绑脚吧,田里湿着呢,这样进去,不一会儿就全是水了。”说着,手下利落的帮冯桥桥绑起裤脚。“好。”扎好了绑脚,冯巧巧先进了茶田,冯桥桥则是依葫芦画瓢,转进了另外一道去,学着她的动作,听她讲了些技巧,认真采摘起茶叶来,姐妹二人都是少年心性,摘着摘着,竟然相互抖起露水来。虽然现在是正午,当也有些太阳找不到的茶树上水珠未干,两人打闹的不亦乐乎,甚至边上干活的几位长辈都染了些她们的快乐。“别闹了!早知道你来不是干活,我就不和你一起来。”“你不和我一起来,我可以自己来。”冯桥桥下颌一抬。冯巧巧无语的瞅了她那俏皮的模样一眼,忽然心中一动,启唇唱道:船家……搭船咯……打锣要打……锦州锣对歌要对茶山歌三人对歌多欢喜,又唱苦来又唱乐,又唱苦来又唱乐呀呐呼嘿问哥苦来是什么苦,年年跑腿打赤脚问歌乐来是什么乐,哎呀乐时该也有乐冯桥桥愣了一下,想到白氏说过的对山歌择偶的事儿,却没想到今日会听到冯巧巧开口唱歌。她的歌声婉转空灵,想来完全遗传自母亲的好歌喉,白氏茶山百灵鸟的说法,自然不是盖的。大伯的儿子名叫冯远,听到这里,顺口接道:看到大河乐陶陶,看到茶山笑呵呵看到鲤鱼我想下河,看到雕子我想回窝呀得呦!鲤鱼想水就下河,雕子想窝就回窝只因欠下青苗债,卖身为奴莫奈何他的调子高亢嘹亮,传到这大山之中,回声阵阵,别有一番味道,大家都来了心思,有的甚至和了起来,冯巧巧停顿一下,见冯桥桥没有接歌的打算,不由吐了舌头,接道:茶童哥勒,船家妹茶童哥,哎呀茶山姐姐妹帮你来赎身,赎身就回窝叫一声好姐妹,喂打子喂~茶童哥十两卖身百两赎无钱莫奈何哎呦!真是好可怜的茶童哥!“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出声,冯远摇头看了冯桥桥一眼,忽道:“桥妹妹,你刚才怎么不接歌?”“呃……”冯桥桥清了清喉咙,老实说她还没开口唱过歌,这么多人,多少有些尴尬。“唱一个唱一个,你也唱一个!”众人一边采茶一边起哄。“我不会!”冯桥桥为难道。“怎么可能?随便唱就是了,还有不会的说法呢?”众人不依,全部呼喝了起来,这茶山之上,自小到大,男女老少,从未有人说过他不会唱歌,当真是稀奇了。冯桥桥被逼的无奈,求救似的看了冯巧巧一眼:“我真不会!”“你随便唱就是了,谁要你唱出个什么曲儿来呢?要是那样大家都听名角儿去就是了,何必在山里吆喝呢,快点快点!”冯巧巧少见大姐这般局促,竟然也凑了热闹。“就是,巧妹妹说的对,我们从生下来也没人教我们唱歌,都是随便乱唱的,快快快,再不唱,大家可都不依了!”冯远接道。众人都起哄大喊起来,冯桥桥又看了冯远一眼,见他别过脸去,分明不理,不由无力的叹了口气。“好吧,让我想想。”唱什么好呢?啊!有了。冯桥桥左右看了看,忽然道:“我要唱了,你们得有人接才是,要是没人接,那我不是独角戏,我可不干!”“你唱,就是了,自然有人接。”有人答道。“嗯。”冯桥桥点头,落下头上的头巾,眼珠儿一转,启唇道:茶山的阿妹俏模样啊,吔吔吔吔俏模样十指尖尖采茶忙吔吔吔吔采茶忙引得蝴蝶翩翩飞呀引得蜜蜂嗡嗡唱引来了对面坡上的砍柴郎 呀砍柴郎砍柴的阿哥嗓门亮啊,吔吔吔吔嗓门亮一支情歌两人唱吔吔吔吔两人唱唱得蝴蝶双双飞呀唱得茶花并蒂香茶林里飞出一对金凤凰 呀金凤凰她的声音婉转,娇柔之中多了一份俏皮,众人大奇怪,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山歌,不过这里的山歌本就是随心而唱,这也没什么,冯巧巧仔细听着她的调子,见她一停,接了过去。阿姐采茶第一次啊,吔吔吔吔第一次下田不会扎绑脚吔吔吔吔扎绑脚引的阿妹去帮忙呀引的露珠儿溜溜转引来了满山采茶的冯家郎呀冯家郎!冯桥桥愣了一下,不由对这个妹妹再次刮目相看,只是听过一遍,就随心对了个工整,正要开口,却听一道嘹亮嗓音也接了去——冯家儿郎俊模样啊,吔吔吔吔俊模样为帮阿妹采茶忙……这一接,又是一段。歌声才停,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桥丫头厉害了,这调子挺好听的!”却是对冯桥桥的赞许多些,茶山上成了风行的调子也就那么几个,不过是随心填词,没想到冯桥桥弄出一种新调子来呢!“没有啦,我也是记得以前有这个调子,随口唱来罢了。”“看看看看,你们看看,还挺不好意思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茶山儿女,就该这样!”远处稍高的大树之上,龙战脸色阴沉的看着那道采茶不断的绿衣少女,身边西京不怕死的挑衅:“她想要茶山砍柴郎,要不我去砍个柴,正好和她凑一对儿呀!”龙战的视线蓦的转过去,冰力十足,差点将西京冻在当场。西京眉梢一动,唰一身收起扇子,似乎真的打算立刻飞身而下,变身砍柴郎,龙战双眸微眯,冷声道:“注意你的身份!”简单的话,将西京想要凑热闹的心思扼杀在摇篮中,面色难看,“啧!讨厌的瘟疫,要不是瘟疫,我也不能这么偷偷摸摸的上山,还和你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龙战懒得搭理他,正在这时,一声高亢嘹亮的哭声,响起在茶山之上,让唱歌放歇的众人全部一愣,连西京都愣了一下,龙战,则是足尖一点,消失在山道深处。西京望着远去的黑色影子,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热闹。冯桥桥特郁闷的皱眉四望,其他人也诧异的四下探看,竟然见那山道之上,有一三四岁样子的小男孩,手中提着小斧子,怀里抱着两根木柴,面上惊慌失措,大声嚎哭。“这谁家的孩子?”茶山上似乎最近没这么大的小孩子才是呢,众人都面面相觑,冯远忽然道:“哇!砍柴的少年郎来了!”冯桥桥怔了一下,脸上掉下几根黑线,哭笑不得。冯巧巧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如银铃般响彻茶山,道:“看来是找大人呢,我去抱他!”想着这小男孩肯定是那次他们在茶山神女庙后面,听到哭声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大人去了哪里,居然放他在这里啼哭。她小跑着到了山道之上,蹲下身子:“不哭不哭,你家大人呢?”小男孩只是哭,话也说不清楚,冯巧巧最受不得小孩哭,心中一揪,连忙给他擦了擦小脸,抱起男孩儿,左右看看,道:“别担心,我抱你去树下坐会儿,这里日头这么大,可别中暑了,来!”胖乎乎的小手揪着她的衣襟,鼻涕眼泪擦了一身,冯巧巧也不介意,将他放在树下,“乖乖的,这个小糖果给你,不要哭。”她擦着小男孩不断流下的眼泪,忽然视线一动,竟然见这大树之上,有一抹红一闪而过,快的捕捉不到。难道这树上,有什么稀奇的雀鸟吗?她眼前一亮,冲着山下喊了一声,“冯英英,你弹弓丢上来,我用用!”方才,大家对歌采茶,山上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只有冯英英一人沉默,既没起哄,也没唱歌,此时见冯巧巧冲她吆喝,着实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就取下腰间弹弓,丢了上去。“谢了!”冯巧巧大喊一声,转过身子,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儿,“乖,别哭,看姐姐给你打鸟儿玩!”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笑着点头。冯巧巧拿起弹弓瞄准,却总觉得树上空无一物,难道是她看错了吗?躲在树上的西京不由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上山来凑个热闹,怎么被人当鸟儿逮?就那弹弓,能打到他这只“鸟”才叫奇怪!他轻轻的挥舞着扇子,心中明白这冯巧巧,可是有点身手的,现在不能跑,要让她看到了,那可不得了,就指望着她打几弹弓之后,发现树上没那该死的鸟儿,赶紧走人,他也好跑路!冯巧巧皱眉观察了下,又换到左边看了看,还是没发现有什么鸟雀的踪影,不可能啊!她方才明明看到了,不可能花了眼的!她皱眉,视线一转,却见那小男孩挪着肥肥的手脚,往绿荫丛生的暗影之中挪去,脸色大变。那些绿荫,不过是边上伸出来的树枝遮挡,下面可是壕沟和小山坳,这么小的身板,要是跌了下去,那不得断手断脚?“小心!”她大叫一声,丢下弹弓飞身上前抱他。树上的西京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啧!麻烦。”话音才落,果然看到那个蠢女人抱住了小孩子,但自个儿却掉入那道壕沟之中。红影一闪,西京也窜入了那道壕沟之中,看在上次他戏弄的她哭泣的份上,他就伸手帮帮忙吧,谁叫他西京纵横风月场多年,从没弄哭过女人,那女人的眼泪就像是魔怔了一样,竟然让他有些不自在,真的只有一些些而已,但是这一些些,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也破天荒的让他不太好受啊。壕沟不深,大概三米的样子,不过如果这般跌了下去,绝对得残废。冯巧巧心中明白,却不生气,想要攀住边上,但手下被水流冲击的没有丝毫着力点,暗暗低叹完了,正在这时,一股麝香味冲入鼻息,只觉腰间一紧,红影一闪,她已经停止下落,被人抱在怀中。冯巧巧瞪着那道鲜艳的红色,以及这麝香的味道,已然猜到是谁,心中惊奇诧异,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脾气所致,一把拍开他的手,“滚开,我不要你救!”西京俊眉一挑,嬉笑出声:“我也没说要救你。”“那就放手!”哪知西京道:“我只不过是看到一个蠢货自以为是,来下面看看热闹罢了!”冯巧巧气的倒抽了一口气,不管自己还依靠他掉在空中,挥出一掌,往他脸上打去。西京跨开长腿,撑在壕沟两侧,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空出,握住了她想要打他的手:“女孩子,还是斯文点好,动手动脚,不好看。”说着,指掌摩挲了下她带着细茧的手。冯巧巧豁的面色大红,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你这个下流坯子,娘娘腔,快点放我下去!”“哦?”西京淡笑,“看来你挺了解我的,知道我是个下流坯子。”他自动摒除娘娘腔那三个字,口气之中是少有的危险,上次骂过他娘娘腔的人,现在坟头上的草,都长了一人高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识好歹!危险的语气,让冯巧巧脸色阵红阵白,手脚并用的去打他踢他,但两人身处半空之中,她又是弱势,转眼便被西京钳住双手,与他身体相贴,甚至腿侧,还摩擦着西京的……她脸色爆红,“你——”西京眉眼含笑,若有所思的看向两人现在姿势,启唇:“小声点儿,宝贝儿,声音太大,可是要被人捉奸成双的!”冯巧巧一瞬间连脸都绿了,也听到了壕沟之上那孩子的哭声,和更多的脚步声,以及担忧的呼喊声。西京惋惜的看着她的脸,发现自己十分喜欢看到她这幅无计可施的模样,眉梢一挑,他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贴上她的耳朵,轻舔了一下,在冯巧巧全身僵硬的瞬间,两人下落着地。“吓呆了?”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噢,他的坏习惯又来了,只不过是中等姿色而已啊!他眼中兴味更浓,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轻轻一咬。冯巧巧回过神来,挥手打他,西京却乘着树荫被人拨开的瞬间,从这壕沟之中,施展轻功而去,离开之前,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心动了?还是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