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让人心疼的男人。冯桥桥抱住他的腰:“哦,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吃早饭了么?”龙战眼角一动,忽然伸手,勾住她的腿弯,将她横抱了起来,“你陪我吃。”冯桥桥翻了翻眼皮,嗔了他一眼,也发觉到了龙战今天有些奇怪,似乎更喜欢和她溺在一起,更喜欢做一些亲昵动作,或者说,从那对夫妇出现到今天,他一直是这样。“好,你帮我取药,我陪你吃饭。”龙战嘴角扯了一下,轻轻将她放了下来,黑的发亮的眼眸看着她,看的冯桥桥有些发毛,道:“吃饭吧,我自己取。”听她这么说,龙战又看了她一眼,撩起袍子坐下,冯桥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坐到了一边去,算了算了,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好在出来之前已经给冯巧巧吃了药,来这里抓药也不过是陪他吃饭和拿些别的补身的药材,虽然冯巧巧只是风寒,但是泡在冷水之中整整一晚,尤其由于那种药的缘故,似乎有些副作用。*秦府秦云雅才从酒坊之中回来,坐在阁中看账本,秦云明最近因为茶季丰收,又得秦云雅送了不少飞凤酒,倒是没来找麻烦。她端着上等玉屏芳溪茶,面色平静,眼波中的那一圈风暴,却让站在一旁的丫鬟浑身冷颤。叮!茶杯放回了桌面上,丫鬟也咚的一声跪伏在地,面色惨白:“小姐……我不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谁让你们对冯巧巧下手的!”秦云雅平静的道。“是……是奴婢自作主张,和别人没关系,奴婢——”哗啦。精致的茶杯摔成碎片,蝶柔完全吓呆了,小姐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我早就说过,现在不是时候,谁让你们动的手!”“小姐——”蝶柔即便是吓坏了,也鼓起勇气抬头道:“您是说过女子清白重于一切,可冯巧巧和战不屈本来就是两情相悦,奴婢不过是顺水推舟,根本就是——”“闭嘴!”秦云雅厉声道。蝶柔畏缩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秦云雅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心眼,只是看惯了世间冷暖,感慨和想法比别人更多而已,她初时不那么做,的确因为女子清白重于一切,不论如何,她同为女人,下不去这样的手,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背着她做了这件事情,更想不到,这件事居然扯进了西京,没有除去一个眼中钉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对不起,小姐,但是,就算现在流言四处传播,说阮公子和那个战不屈同时喜欢冯巧巧,那也是不可能的,阮公子怎么可能看上她?定然是冯家的那个女人为了给自己造势,所以故意传出这样的事情来,尤其是现在战王夫妇来了茶山,这件事情就更有可能了。”见她不说话,丫鬟又道:“我知道小姐对我做的事情很生气,但是我这也不算是做坏人,战不屈和冯巧巧本身就是一对,我只不过是帮他们的忙罢了……”话没说完,却看到秦云雅清冷的脸庞,豁然住嘴。“别再随便下手了,不管是你,还是他。”秦云雅深吸一口气,西京和冯桥桥都不是傻子,龙战也不是傻子,上次“瘟疫”的事情,好多人看在眼里,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甚至有好些人在看她笑话,这次却不一样,只怕这事情没这么好解决,尤其,阮夫人又是那么一个恪守礼教的人,看阮清嫣就知道了,有其母必有其女。*陪龙战吃完早饭,准备了药送回家去,又再次看了下冯巧巧的脉,也让龙战亲自号过之后,两人才出了门。龙战道:“应该去过我师弟那里。”冯桥桥蹙眉:“那我们去看看,对了,最近几天怎么没见他出现过?”貌似自从那次龙飞尘跑到龙战那里说吃饭的事儿到现在,楚心弦也没了人影,前后不过三四天的事儿。“逃了吧。”龙战若有似无的道。“哦。”冯桥桥应了一声,想着估计是和龙飞尘有什么,便不再多问,两人一起到了楚心弦那药庐之中,门拴着,也没锁,一直以来楚心弦救治伤患无数,多数人对他敬畏崇拜,尤其是温和带笑的面孔收买了大量人心。冯桥桥推开门走了进去,这药庐外的院子里,晒了好多药材,和龙战的花草有异曲同工之妙,龙战眼角一动,负手进了药庐。屋内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些药材散落一地,床榻也有些乱,龙战嗅觉灵敏,眉心一动,道:“西京也来过。”冯桥桥一怔,蹲下身子看了看地面上的药材,西京和冯巧巧都不是莽撞的人,楚心弦作为医者,定然也不会这么浪费药材……这药材该是在情急之下打散在地上的。她稍微帕拉着手下的药材,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一小截布带,这是——她皱起眉头,捡起那断了的布条一看,这分明是早上她帮冯巧巧换衣服的时候,冯巧巧兜儿上少了的一截,她和西京,他们——冯桥桥面色有些扭曲,龙战也发现她的不对,走上前来,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冯桥桥收起布条,看了龙战一眼,不知道怎么说。龙战挑眉:“我已经让熊震去查了,至于你妹妹体内的药物,不会有什么大毛病,用我们上次采到的百日红果可以补回来。”“她……”“百媚生。”冯桥桥面色忽然难看起来,这东西,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学艺尚浅,的确没有诊出来,只是感觉有些不对,龙战诊的当然不可能会错,如果她的理解没有错误,这是**,这兜儿上的短截,巧巧和西京的彻夜在一起,却又在冰凉的水中泡了一夜……“冷泉对百媚生可以抑制吗?”“不知道。”龙战直接道。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一下,忽然想起某次她连问四个问题这家伙都是不知道,抬眼看他。龙战皱眉:“我没中过,自然不知道。”冯桥桥泄气的翻了个白眼,想着手中那点断布条,安慰自己道:现在没必要想这么多,等熊震查一查,冯巧巧醒了之后再看。“那些百日红果,我已经做成了药丸,我们再去采一次吧。”“嗯。”龙战一路轻功带她到了百日红果那处山崖,冯桥桥这人,做什么事情向来就是留多条后路,那百日红果如此珍贵,上次她也不过是采了一串,毕竟现在也不好保存。“我带你上去。”龙战道。冯桥桥忙按住他的手,“别,你帮我上去采就是了,我看你采。”没忘记上次因为采药,在他手腕上留下的伤痕。龙战眸光一柔,“无事,有了果上姻缘,不会伤到手腕。”“啊?”冯桥桥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龙战已经握住她戴着银镯子的那只手,指尖一动,一道银线飞射而出,挂在了崖壁上,龙战抱着她,捏着她手腕果上姻缘的,用轻功稍微接力,其实还是他以轻功为主,这次却是那果上姻缘起了辅助作用,她并不觉得手腕有什么难受的感觉,两人已经来到了崖壁之上,龙战一手扣住崖壁上凸起的石头,一手抱着她,正好停在了那百日红果的一侧。冯桥桥侧脸一看,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笑的很开心,没想到他们还可以如此合作无间,转身采了一串果子,龙战抱着她一个飞旋,便回了地面。“轻功很好。”可惜我现在学不了了。冯桥桥叹息。龙战揉了揉她的头,“有我在,你不用学。”冯桥桥心中想涂了蜜一样甜,踮起脚尖,帮他拿掉肩膀和头发上的草,顺便碰了碰他的唇角,“我们回去吧,还要炼药呢。”“嗯。”龙战应了,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回到了竹园。事有轻重缓急,她关心的事儿,他帮她关心。有了百日红果,冯桥桥回到竹园,便自己动作了起来,最近这些日子,百花膏都是妹妹再做,她自己倒是每日里搞点乱七八糟的药什么的,对炼药制药有了心得,还做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吓得熊震现在一看到她,就退避三舍,怕被抓过来试药。捣鼓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可算将百日红果和那些药材柔和起来,做成了药丸,龙战一直躺在软榻之上看着她动弹,眼眸半眯着,似乎在欣赏什么幸福画卷。冯桥桥一抬头,正好看到,不由冲他一笑,“你又困了?让你跟我跑了一早上,嗯,等会送你件好东西,补偿你。”龙战微微挑眉,“我倒不知,你每日总有好东西要送我。”这小习惯,也是自从烟花雨那天开始的,不知是为了什么。冯桥桥走到他跟前,捏住他的大手,摩挲着有些扭曲畸形的骨节,一本正经的道:“每天都有点期待难道不好吗?”“你就不怕我厌了这样每日一礼?”龙战按住她的手,道。冯桥桥哼了一声,抬眼看他,“我就乐意送你,你厌是你的事儿。”况且,我就不信你厌。龙战怔了一下,“你这坏习惯跟谁学的?”“跟谁啊……”冯桥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龙战忽然有些不自在,想起以前自个儿那些霸道习惯,愣了一下,不由一阵好笑,恶声恶气的道:“好的不学,跟我学什么!”“不跟你学跟谁学?”冯桥桥轻哼了一声,坐上榻边,道:“你睡一会儿吧,我送了药回去,要是没什么事情,出去采采药。”“采药,我也去。”“嗯,可以,我走了。”*回去的时候,战不屈站在门口,见冯桥桥来,问道:“巧丫头有什么不对的吗?”冯桥桥斜眼看了他一下,战不屈忽然皱眉:“你看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不是你和龙战帮她看的吗?”他鲜少表情有些难看。“没什么大问题,我帮她配点药就是了。”战不屈浓眉紧皱,“你不用蒙我,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不对?风寒你也不用让龙战跑来诊脉,那点小病你自己会看。”冯桥桥挑眉,“不知道你这是看得起我,还是看不起我。”“别打哈哈,快说,我可当她是妹子!”“我以为她是妹子,不姓战。”战不屈眼角抽搐了一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关心倒不是假的,冯桥桥顿了下,也没了笑话他的心情,四顾无人,上前,轻声道:“你行走江湖很多年,听过百媚生吗?”闻言,战不屈全身僵硬。冯桥桥又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晚还会在外面,和西京在一起又是为什么,只能确定一点,她中过百媚生。”战不屈目光深邃,道:“她昨晚递过纸条给我,要我亥时在罗澜湖畔等她,结果……”顿了一下,又道:“昨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当时气昏了头,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冯桥桥怔了一下,忽然道:“不可能。”“我没必要骗你,就在我刚进茶山县城的时候,有个小乞丐追过来给我的。”冯桥桥忽然笑了起来,指着战不屈道:“你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憨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跑那么远吗?茶山上什么地方不能说?况且以她的性子,她要有事跟你说早该跟你说了,怎么可能叫莫名其妙的小乞丐送信?把纸条拿给我看!”战不屈本来还因为她说憨货这词气的不轻,但后面的话却如闷棍敲的他头昏脑涨,反应不过来,对啊,他当时怎么没想到!“那纸条我丢了!”冯桥桥忍耐的闭了闭眼,“你知道就知道了,别再到处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我去看看她。”战不屈一阵尴尬,见她走开几步,忽然道:“那个……你等一下,百媚生的解药我有!”冯桥桥愣了一下,转过身来。战不屈清了清喉咙,道:“百媚生,是我义妹的独门秘方,所以,我有解药。”冯桥桥皱眉,事情似乎越来越麻烦了,他妹妹早死了,怎么这东西现在出现在这种地方?“你说,我写个方子,你去龙战那里拿药,我去看看巧巧。”“嗯。”战不屈回忆了一下,将解药配方说了出来,冯桥桥虽然已经制药,但还是怕有什么后遗症,便将方子写好了,交给战不屈带走。战不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张,浓眉隆起,这臭丫头,写的字就跟她的脾气似的,飞扬跋扈的。冯巧巧到底平日里身体很好,睡了一会儿之后,缓和了些精神,见大姐进来,还要坐起身来。“别了,你躺着吧,风寒虽然是小病,不好好养着会烙下病根的。”冯桥桥坐上床边,习惯性的捏住她的手腕把脉。冯巧巧还是要起来,“我……我怎么晕了?”“泡了一晚上,着凉了。”冯巧巧微微一惊,“大姐,你……你是不是知道了?”这位大姐,一直是聪明的,很多事,只怕是都瞒不过她。“你指的是什么事儿?”冯桥桥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模棱两可的说了这么一句,冯巧巧唇瓣紧抿,却说不出话来,与她来说,昨晚的一切都太过惊世骇俗,尤其是她竟然不知羞耻的,靠在西京怀里甚至……想到某事,脸上忽然爆红,眸中尽是不可置信和羞愤。隔了一会儿,冯巧巧才道:“他……我是说阮大人,他还好吗?”她没忘记,阮风华被战不屈连打三掌。冯桥桥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心中思量半刻,道:“龙战见过他,没说出事,那就是没事。”况且祸害遗千年,西京那种超级祸害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挂掉。“哦。”“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晚出去?”冯桥桥放下手中的细腕,换了个话题。冯巧巧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儿,道:“是战大哥约我出去的,留了字条在我这里,我没想到等过了时间,战大哥还没去,反倒是……”反倒是西京去了。“字条还在吗?”“我出去的时候带在身上了,但是昨晚掉在了水里……”冯巧巧回到,要是掉在了水里,只怕早就糊了,只是不知道大姐问这个做什么。“你们……”冯桥桥试着开口,但忽然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冯巧巧总归是个十六岁少女,有些话还是不太好问,冯巧巧倒也不是傻瓜,脸上一红,摇了摇头。“嗯。”冯桥桥说不上为什么,稍微松了口气,只是转念想到药庐之中发现的那半截肚兜带子,又觉得额角一阵抽疼。按说,看这种情况,似乎好像西京是最大的受益者,只是这点益处放到西京身上,又根本微不足道,他没必要这么做,而且,他和巧巧也是什么都没发生,真不知道这局到底是谁设的,竟然搞成这幅德行,要是当时战不屈去了,中了百媚生他又有解药,哪里有这么多麻烦?哎……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但是,这件事情肯定不像表面的这么简单,只是这次却是对着冯巧巧下的手,如果不是西京阴差阳错出现,或者战不屈有解药,后果不堪设想,毁人清白……下手太狠,看来以后要不得安生了。“你睡会吧,等会我帮你熬药,喝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至于别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安心休息。”“姐姐……你别跟娘说我和他……”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但是要让白氏知道她和西京这么不清不楚,不知道要多伤心。“我知道,你睡吧,我去帮你抓药。”“好。”冯桥桥暗自沉吟,等会先找龙战去罗澜湖边看看,回来再去采药。青天白日,战不屈依旧胆大包天。虽然冯桥桥告诫过他不要轻举妄动,但他本就是个直脾气,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等待?才抓了药回去,就探进了阮府,循着近日来的记忆,不一会儿,找到了阮风华的居处。这卧室,就和阮风华的人一样,精致贵气,风华独立,战不屈躲过门口守卫,就这么大刺刺的跳进了卧室之中,吓坏了正在伺候西京的索万管家。“你……你不是那个战不屈吗?你大白天的居然跳窗户进来,来人——”他咋呼着喊侍卫进门。战不屈斜了他一眼。西京却道:“索叔,别喊了,战兄只是要话要和我说,没有恶意。”“还说没恶意?公子分明受了重伤!”想到早上看到公子回来时候那副脸色惨白的样子,他就后怕的厉害。西京淡淡一笑,“偷香窃玉,总要付出点代价。”索万眼角抽搐了一下,胡子抖了抖,被西京这幅欠揍的口气弄的差点背过气去,战不屈双拳紧握,骨节喀拉,开门见山的道:“懒得跟你废话,姓阮的,我要你对她负责!”西京挑起一道浓眉:“不知道战兄说的她,是哪位?”“你还跟我装糊涂?你们孤男寡女在深山之中独处一夜,你毁了她的清白,难道不该负责吗?”西京狭长的眸子微抬,道:“战兄弟今日还抱着她光天化日之下回去,这么说来,你也需要为她负责。”战不屈一怔:“放屁!我当她是我妹妹,照顾妹妹怎么可能有男女之嫌?你当每个男人都是你这色痞子吗!”长眸之中,闪过花火,西京唇角一勾,躺在榻上和战不屈对视的姿态,倒像是和老朋友闲话家常,“战兄弟既然知道我的习惯,如果只是这样就要我负责,那天下等我负责的女子还不得排成一只军队?况且她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新鲜货色。”战不屈大怒:“你根本就不能算是个男人!”话音落,正要上前揪住他的领口,连索万都吓了一大跳,也要招呼外面的守卫,战不屈却忽然顿住手势,凌空一跃,翻到了房梁之上,还狠狠瞪了索万一眼,提醒他不要随便乱说话。索万张了张嘴,却见西京笑着摇头,登时郁闷的紧:看来真是老了,对年轻人玩的这些文字游戏他真心不懂,也不知道那冯巧巧是怎么得罪了公子啊,公子以前可是从不说这种伤女孩子心的话,他奸着呢,什么时候不是怜香惜玉的花言巧语?哎,真是老了。门开了,两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先走了进来,眉目清秀,岁数不大,看着倒是很讨喜,接着,一妇人跨步而入,身后跟着两个绝色女子,那妇人衣衫轻舞,环佩宜人,一身绯衣绣着朵朵红莲,绝色雍容,正是阮风华的娘亲,而身后两名女子,自然是那对双生姐妹。这三人一出现,登时让房中增色不少,房梁上战不屈扫到那白衣蒙面的阮清嫣,眼神稍愣,又看了同样一身红的阮瑶华一眼,忽然想起以前和冯桥桥聊过着女人可能和他义妹的死有关系,立刻没了好感,尽管,她有一种和阮清嫣一样的脸。“大美人。”西京痞痞的唤了一声,惹来阮妇人一个轻嗔,她到底是出了名的美人,便是一个嗔怒,都美得摄人心魂。“说话还是这么没大没小。”说话间,已经莲步轻移到了床边坐下,“大夫说这伤可不轻,跟着你爹这么多年,怎么没学到他一分沉稳冷静,每天尽是这样不让人省心?”“我要是跟他一样,哪里有美人儿肯靠近我半步。”阮夫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爹是古板一点,可你也太不古板了,滑溜的过了头,二十五岁了还没个定性,被人伤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她说话时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极其赏心悦目,肤色白皙滑嫩,即便上了年纪,依然美艳不减,倒是多了份成熟风韵,声音低低柔柔,责怪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倒是变了一番韵味。阮瑶华嘻嘻哈哈:“爹爹古板不是有娘亲对他倾心相许吗?大哥是该多听娘亲的话,将你那些臭毛病改一改。”阮夫人无奈的摇头,西京看了她一眼,表情未变,也没接话。阮清嫣道:“是前几日烟花雨那位冯姑娘的妹妹吗?”这话问的突兀,让屋中人都是一愣,还没说话,却听她又开了口:“冯姑娘是很好的,她妹妹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阮瑶华面色微变,西京但笑不语,靠着软榻,睫毛低垂,阮清嫣又道:“大哥没事,我这便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我也走了,不打扰大哥休息。”阮瑶华也是告辞,随着阮清嫣出去了。轻微的略风之声响起,西京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房梁,疑惑一闪而逝。阮夫人挥了挥手,身后的丫鬟们全部退下。“风儿,是对人家上了心?”她从不这么叫这个儿子,也只有在两人私下独处,非常一本正经的时候,才会这么喊。西京面色不变,深深的喘了口气,“是这么回事。”他直白的承认,倒让阮夫人微愣。因为她这儿子什么脾气,她最清楚,油嘴滑舌,心里越是在意,嘴上就越是不饶人,尽管名声风流,却从没有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风流不过是他的表象,这些年来身边女子来来去去,倒从未和好人家的女孩传出这等流言,因此她才上了心思,虽然西京在他们夫妇面前一直还算听话,可骨子里却桀骜的紧,那他现在承认了,到底是真,还是假?“哎……”西京捂着胸口,“为了她,我可是挨了三掌,差点丢掉半条命!”阮夫人看着他似真似假的样子,眼脸一闪,忽然想到这小子肯定是也把她的心思吃的稳呢,知道自己明白他真亦假,假亦真,故意摆了她一道。微微一笑,阮夫人靠上前来,“既然都为了人家丢掉半条命了,不把她收到身边来,好像有些亏本。”西京眼神微闪,立刻恢复原状,“娘又说笑了,她那种身份,进不了阮家。”这轻微的动作,没逃过母亲的眼睛。阮夫人黛眉微蹙,阮家几代功臣,西京的父亲更是兵部尚书要职,这话倒是不假,只是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让儿子稍微变脸的女子,哪怕只是稍微,她也不想放弃,她这儿子,脾气太硬了。“身份低不是问题,纳在身边做个小妾也好,有个称你心的,也省得你每日里游手好闲,再去祸害别人。”西京淡淡的昵了母亲一眼,“随便你怎么说,随你怎么做,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吗?娘说怎样就怎样,我一向是不反对的。”阮夫人蹙眉,忽然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真对人家有心思,还是假。*阮清嫣和阮瑶华才出门就分了手,各自回房去了。隔了一会儿,战不屈躲过守卫,轻松的跳进了阮清嫣的绣楼,瞪着踩在水红地毯上的那双脚,他真的很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脚。为什么手脚不受控制,看到阮清嫣就跟着她出来,甚至于跳进了她的绣楼呢?现在是白天她不可能在洗澡。猛然一醒过神,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真是混蛋!他现在满脑子,居然都是昨天晚上阮清嫣那副出水芙蓉的娇艳模样……甚至担心阮瑶华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她们是姐妹,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啪的一声响,让看书的阮清嫣转了出来,她向来就不要人近身伺候,却没想到又看见了战不屈,他今日没蒙面,正瞪着自己的双脚发呆。阮清嫣怔了一下,捏着书本的手掌微微收紧,“你……”战不屈猛的抬头,以为她又要叫人,连忙上前,故技重施,将她钳制,扯到了屏风后面,“别喊!”阮清嫣微愣,战不屈看了一眼绣楼外,松了口气,才回过神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连忙放开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阮清嫣倒退了两步,捏着书的手颤了下,今日戴着面纱,白纱下的脸颊有些潮红,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众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所在,居然被这个莽夫三番两次调戏搂抱,心中又是羞愤,又是怪异。“你……我是看你总是一个人在楼中,这不安全,怎么不叫阮风华多派几个人手来守着?”猛然想起自己就是让她最不安全的那个,登时一阵尴尬。“你就是打伤我大哥的那个人?”阮清嫣定下心思,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战不屈愣住,道:“他欠揍!”刚一说完,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又道:“那冯巧巧姑娘,我当她是妹妹,不是传言说的那种关系,那个……”解释了两句,又觉得自己似乎没这个立场解释,尴尬的搔了搔头。阮清嫣唇角一动,从怀中掏出昨晚他留下的坠子,道:“这个还给你,我不会再寻死,更不会出家。”昨晚她想了一晚上,这五年来之所以这么执着,不过是因为心高气傲,被龙战所弃,想要问个为什么,且受制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次正好龙战在茶山,她便也来了茶山,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向龙战质问的资格,却被眼前这莽夫的勇气,折服了,也许,她太注重有些东西,反而迷失了自我。战不屈一听,大乐,不寻死不出家,这不是答应嫁给他了吗?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心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乐呵的紧,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腰,“那坠子不用还,是我老姐给我定媳妇的,我马上修书回家要她来提亲!”话落,扯过阮清嫣手中坠子挂在她脖子上,不等她反应,从窗口跳了出去。阮清嫣愣在当场,连手中的书本掉了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头瞅了一眼胸前壶型坠子,黛眉微蹙,“怎么有这种呆子?”想着想着,忽然面色一红。*处理了些琐事,让冯巧巧睡下,再三和白氏保证她只是受了风寒之后,冯桥桥才道竹园中去。龙战斜靠在软榻上假寐,冯桥桥才坐到跟前,他的双手就环住了她的腰。“你睡好了吗?陪我出去一趟吧?”冯桥桥道。龙战闻言,翻身坐起,“去哪?”“去罗澜湖畔,我想自己看看。”熊震是龙战的手下,有多少斤两她猜得到,可是有些东西还是自己去看看才安心。“嗯,我带你去。”龙战应了,翻身下榻,才要动作,冯桥桥忽然按住他的手,“喏,给你带了件东西。”龙战挑眉,等着她今天的东西。冯桥桥拎着袋子在他眼前晃动,“是什么?”她一直不动,倒是龙战稍感到好奇,老实说,他这样的脾气,心思是很少晃动的,不过,这也要看对象是谁。“没时间和你猜,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嗯。”他接过,打开一看,神色忽然变的很怪异。“怎么了?”冯桥桥低头瞅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相处几个月,从未见过他这等神色。“没事。”龙战回神,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眸之中的激动和振奋十分少见,“我很喜欢。”“哦,那就好。”冯桥桥松了口气,那袋子之中,是一双黑线纹绣苍鹰的靴子。靴子。他套上那双鞋,踩脚试了试,很舒服,这是她做给他的靴子,不是穿错的靴子,真的很舒服。走了较为寂静的路到罗澜湖畔,冯桥桥站在昨日的亭子之中,要说她没有怀疑对象,自然不可能,秦云雅定然是首当其冲的,因为她最有理由这么做,可是眼下没有证据,不能拿她怎么样,再说了,要是将这事儿拿出来说,她妹妹的名声又怎么处理?这个世道声名重于一切,她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不能代替她妹妹决定,只盼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以后也更要小心防范。“百媚生是一种熏香吗?”冯巧巧每日都在家中吃饭,如果家中被下了药,那问题可就大了。“这种药,可以是很多存在的形态。”龙战答了,他一身黑衣,湖风吹拂着他的衣衫作响,若有似无的打量着附近的地形。“原来是这样。”冯桥桥看着破败的木柱上的一处空隙,用指头扣出里面的香屑,“是有人先在这里做了准备,然后引他们两个人来这里。”“嗯。”龙战走到她跟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指着蒲苇深处,“那里,很适合隐藏,应该有人潜伏过。”“哦。”冯桥桥点了点头,已经看的差不多,不用专门再去确定了什么了,龙战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冯桥桥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别,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多多注意就是了,眼下我估计她也不敢再有动作,你……龙将军夫妇在这里,我知道你不想和他们太多交集,所以这件事情,先放着吧。”秦云雅虽是独身一人,好歹和西京有些亲戚关系,在京城也有些人脉,龙战去动她,自然会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到时候指不定传出什么话来,人言可畏。龙战深吸口气,扶着冯桥桥的肩膀,湖风将他们的发丝吹在了一起,“今日这东西,还没说叫什么名字呢。”“你就非要让我取名字吗?想这些东西要死好多脑细胞的。”“脑细胞是什么?”冯桥桥嘴角一动,靠到了他胸前,龙战也自然而然的环住她的肩膀,冯桥桥道:“很费脑筋,会累。”“你最近都一直费脑筋,所以早让熊震买了很多猪脑,补一补。”冯桥桥愣了一下,“怎么买猪脑?”“不是说吃哪补哪吗?你说的。”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两下,闷闷道:“猪那么蠢,我要吃了不是更蠢。”龙战蹙眉,认真思考猪脑是不是会把人补的很蠢这件事儿的真实性,隔了一会儿,道:“麻烦,回去吧,让熊震去吃!”冯桥桥轻笑出声,没告诉他,其实核桃适合补脑,也不知道有没有,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免得他又想出什么别的方儿来。竹影清风。两人才来到竹园外,却发现已经有一道人影,站在了竹屋之前,身着武士服,腰线笔挺,即便是一个背影,都让人望而生畏,身旁跟着一面无表情的护卫,双手环胸站在一边,对龙战和冯桥桥的出现视若无睹。不速之客,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