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顶之上,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尤为惹眼,似一匹高站在山峰上的孤狼般傲视着天下。华丽的宫殿,阳光洒落在彩绘玻璃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像无数瑰丽的宝石,耀花了人的眼眸。宫殿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顺着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一路行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美丽的梨花林,清风拂过,犹如雪花纷纷飘落,煞是绚丽夺目。红柱碧瓦,雕梁画栋。朱漆大门,琉璃飞檐。两尊雄伟的石狮子立在宅子的石阶两端,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大门两边的石柱上,乃是颜鲁公的诗词。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城主,有客到。”房门外,身着粗布青衣的中年男人躬着身体,语气异常的恭敬,头一抬也不曾抬。“嗯。”书案前,应声的男人声若琴鸣,低沉有力,似带着无尽的苍桑。在他的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整个房间摆设简洁大方,又不失庄重,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身着金色纱衣,里面的丝绸白袍若隐若现,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端端正正的坐在紫檀椅上,纤长的眼睫如羽扇般轻轻颤动,隐藏在袖中的白嫩双手紧张得出了汗,心跳如雷,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玉贝般的牙齿轻咬红唇,身体崩得紧紧的,一动也不敢乱动。“呵呵,别紧张,城儿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会咬你的。”顺着声音向上看去,只见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端庄的老夫人,慈爱的笑容不禁让她脸上的皱纹浮现了出来,即便保养得宜也掩岁月留下的痕迹。降红色的锦衣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合体的穿在她的身上,花白的发丝整齐的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简单的插着几只碧玉簪子,耳垂上戴着一对同色系的翡翠耳环,手腕上带着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年过六十却也不显老态。在她的右手边,坐着与她年纪相仿的一个男人,即便他的脸上有着深浅不一的皱纹,依旧难以掩盖他深邃的五官,与那一身浑然天成的霸气,不难想象年轻时是怎样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老夫人,我、、、、、”手心里的汗水不住的往袖子里擦,她的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她,更不知他是怎样一个男人。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只想找到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全心全意的爱她,呵护她,那她也就满足了。母亲也对她说过了,城主的年纪的确比她大很多,但正因为他比她年长,肯定会更加的细心,更懂得怎么疼爱她。“老爷,你看看这小丫头害羞的那个俏模样,老婆子是越看越喜欢。”转过头,钟秀芸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搭上老伴的手背,接着又道:“只盼城儿能点头应下这门亲事,否则老婆子我也就不活了。”她这辈子最在意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儿子。现在,她已经年过六十,可她的儿子却还不曾娶妻,甚至一提起娶亲,他就动怒,怎不叫她这个做娘的难受心疼。当年,儿子离开暗月城历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可不许说这样的话。”紧握住钟秀芸的手,皇甫郡眸色晦暗难明,心中自有思量。这一次,他不管皇甫耀城怎么找借口,都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爹娘,不是说有客人到访,是谁?”一袭白衣胜雪随风飘,三千发丝玉冠高束,隐隐可见其中夹杂着的白发,皇甫耀城目光如炬,大步走进正殿。当目光看清楚他的脸,不由得心中一惊,他、、、、他竟然跟冷铮长得一模一样,若是忽略掉他们各自说话的声音,简直就找不到一点儿不相同的地方。也难怪,长孙悠悠会认错人。也难怪,冷铮可以李代桃僵,以假乱真。他不是不明白父母心中的想法,而是他无法将心中那抹倩影所遗忘。数十年如一日,他想念她,疯狂的思念着。回到暗月城之后,不只一次派过人去寻找她,终无所获,遍寻不到她的踪迹。“城儿,你到母亲身边来。”伸出手,钟秀芸目露期待的望着发间已露白发的儿子,心如刀割。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不愿意娶妻生子呢?每每看着城中百姓抱着孙子在怀里逗弄,岂知,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她有孙子或者一个孙女,只怕比她都还要高出许多,必定是个俊美无俦的小子,或是倾城倾国的小姑娘。“父亲。”恭敬的看了一眼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的皇甫郡,心底重重的叹上一口气。“坐。”“是。”点了点头,随意的坐到母亲钟秀芸的身边。“来,娘为你介绍一个人,真要算起来,她还真能跟咱们家攀上些关系。”钟秀芸笑意盈盈,伸出手望着端坐在椅子上,羞红了脸颊的张灵惜,柔声唤道:“灵惜,你也到姨婆身边来。”张灵惜垂下长长的眼睫,仪态从容的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金色纱衣,轻移莲步,音若黄鹂,清亮婉转,“姨婆。”“好,真乖。”牵起她的小手,钟秀芸又看向儿子皇甫耀城,语气颇带几分强硬的道,“城儿,这是灵惜,以后你们两个好好的相处相处。”不管皇甫耀城乐意还是不乐意,钟秀芸强势的将张灵惜的小手硬往皇甫耀城手中一按,紧紧的将他们的两只手裹在一起,怎么看觉得怎么舒服。只盼着能早日为她跟老爷添上一个宝贝金孙,那就是死也瞑目了。“灵惜见过城主。”若柳拂风般的身姿微微福了福,张灵惜晶亮的眸子望着皇甫耀城俊朗成熟的脸庞,只觉心跳加剧,小鹿乱撞。她是暗月城的子民,嫁给城主或许就是每个暗月城女子梦寐以求的心愿,而她即将要成为他的妻子,竟觉得好不真实,却又满怀期待。“免礼。”“嗯。”面对他的冷漠,张灵惜委屈的红了眼眶,柔柔弱弱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立马就博得钟秀芸的偏爱,不由得瞪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一眼,冷声道:“城儿,你可不能把灵惜给我吓走了,否则为娘就真的不活了。”“母亲、、、、、”皇甫耀城无奈的张了张嘴,望着母亲绝决的目光,有些话又不忍说出口,只得又咽了回去。皇甫郡轻咳一声,沉声道:“夫人,你先带灵惜姑娘到花园里走走,我要跟城儿好好的谈一谈。”每一代接掌暗月城的城主都要外出历练三年,然后才有资格回到暗月城中主持一切事宜,作为他的独子,皇甫耀城也必须经历那一段。暗月族人还有另一个秘密,只有等到自己为人父,才能显现出来。若是皇甫耀城坚持不成亲,没有后代,那么很快,暗月城就即将迎来天大的麻烦,容不得他再继续纵容他下去。“老爷,你好好跟城儿谈,我就先带灵惜到外面说说悄悄话。”女人都是**的动物,城儿刚才的表现,很难不让张灵惜心生介蒂,她可得花点儿心思好好的开导开导。私底下,她看了那么多家女子的画像,第一眼就相中张灵惜的画像,就面相来说,跟她的城儿是最相配的。加之二十有二的年纪,比起其他年纪更轻的小姐,她与城儿的年纪更相符一些,只要慢慢的培养出感情,必能做一对恩爱夫妻。“去吧!”“灵惜啊,姨婆带你去瞧瞧为你专门准备的房间,站在房间里还能看到宫殿北边所有的景色,那个地方可是很美的。姨婆啊,还有很我悄悄话要跟你说、、、、、、、、”张灵惜任由钟秀芸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不住的点头微笑,模样甚是娴静温婉,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时而低声回应钟秀芸一句,时而说上几句逗趣儿的话,惹得钟秀芸笑得合不拢嘴,渐渐的消失在皇甫耀城的视线里。“父亲,儿子当真并未有娶妻的打算。”他知道他的年纪已经不再年轻,若是再不娶妻生子,只怕是后继无人了。心虽如明镜,感情却不允许他那样去做。“是她不够美丽漂亮还是不够温婉娴雅,你若是不喜欢这一个,为父再为你寻找其他的美女,直到挑中一个你所中意的,如何?”皇甫郡抑制不住胸中腾腾往上冒的怒火,如果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真恨不得一掌劈死他,以解他难消的愤怒。“不是父亲想的那样。”无力的摇了摇头,他只是想找到一个答案,更想看清楚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以及她口中喃喃不断的话语。只要证实他那个莫明其妙的梦境,他会心甘情愿娶张灵惜为妻,为皇甫家延续香火的。“那你就告诉为父,到底是怎样的。”“我也说不清楚。”“我皇甫郡就你一个儿子,暗月城等着你的下一代来继承,你却要我皇甫一族绝子绝孙,你于心何忍。自问为父,从未逼过你什么,更没有求过你什么,现在为父恳求你,为皇甫家留下一个后代。”皇甫郡低吼出声,只差没有伸出双手掐住皇甫耀城的脖子。“爹不是我不想为皇甫家留下一个后代,而是我、、、、、、”想起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皇甫耀城便觉得难以启齿,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如果他能等到她醒来,告诉她让她等他回来,才离开她回到暗月城,或许他就不用忍受那么多年的相思之苦。而她,是否认为他在要了她的身子之后,不负责任的离开她,抛弃她,所以才躲了起来,再也不见他。一个一个的疑问,盘旋在他的胸口,一年又一年,始终找不到一个圆满的答案。“说,如果你不能给为父一个交待,那么一个月之后,你就迎娶张灵惜过门,否则我跟你娘就自尽向皇甫一族的列祖列宗谢罪。”威胁也好,逼迫也罢,他都已经六十三岁,别的人像他这样的年纪,曾孙都好几岁了,而他却连孙子的影子都没有瞧见过。“爹,当年在外历练之时,儿子遇到过一个女子,并且与她有过肌肤之亲,多年来儿子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只可惜再也没能找到她。”皇甫耀城心知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他既不想对不起那个女子,又不想对父母不孝,只得提出亲自去寻找她一次。如果再无结果,他会心甘情愿的娶了张灵惜,为皇甫一族留下血脉。“什么?”难怪,他就觉得奇怪,原来是他的儿子陷得太深。“当时儿子遇到暗月城的叛徒,急着清理门户之余,不慎中了奇毒,与那女子有了肌肤之亲,清醒之后便接到父亲的飞鸽传书,要求我即刻赶回暗月城不得有误,看着昏睡的她,终是没有狠下心唤醒她,匆忙离去。”回忆着当年的事情,皇甫耀城自责不已,愧疚不已,接着又道:“或许她以为是儿子不负责任,毁了她的清白又抛弃于她,怎么想都不安心。”“只怪天意弄人,阴差阳错啊!”皇甫郡听着皇甫耀城的讲述,似能体会到他的心境,到底是父子,心意相通。当年若非是他急着召了他回来,或许现在的他,早就已经是儿孙满堂。“近来儿子时常梦到一个身影模糊的女子,她断断续续的对儿子说话,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也听不清楚她的声音,只能感觉到她无尽的悲伤与绝望,心痛难以自持。”“真有此事。”“儿子不敢有所欺瞒。”“你想怎么做?”“爹,让我亲自去找她一次,倘若一个月内我找不到她,那么我就死心,按照你们的意愿娶张灵惜为妻。”不管能不能找到她,只求解他的困惑。皇甫郡目光深沉的望进皇甫耀城的眼中,叹息道:“你对她动了真情。”“是。”他对她有情,初次见面,邂逅在那片芳香雪白的梨花林中,两两相望,却是无声胜有声,将彼此铭刻进自己的心间,久久不忘。再次见面,他疯狂的要了她,却未留下知言片语。而他,至今不知道她姓什名谁。“好吧,你去找她,若是找不到,就如你所说,这段时间,爹不逼你。”他也年轻过,更知道对一个女人而言,失去贞洁代表着什么。既然儿子心中有她,那么多年都不曾将她忘怀,可见用情之深,他也不想做那无情之人,十多年都等了,还在乎短短的一个月做什么。“谢谢父亲。”“罢了,你去准备吧。”“是。”恭敬的弯了弯身子,皇甫耀城转身大步离去,不管你身在何处,若是心中还有我,请你一定出现在那里,让我找到你。即便他贵为暗月城之主,依旧无法得到自己一心想要得到的。他愿意减寿十年,只求老天爷能让他再见她一面,一面就好,让他可以将埋藏在心底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姨婆,城主他出来了。”张灵惜小心翼翼的扶着钟秀芸,刚才听了不少关于城主皇甫耀城的事迹,她的一颗芳心不知不觉便扑到了他的身上,再也捡不起来。她相信,只要姨婆疼她,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她的地位,她会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夫君英俊帅气,俊朗不凡,又不失成熟稳重,怎么瞧都是女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人选,她当然要好好的把握才可以。“城儿,跟你爹谈好了。”钟秀芸惊讶的发现儿子眼中竟然流露出一股喜悦之色,心中不住的猜测,是不是他答应了这门亲事,愿意娶灵惜为妻,为她生下一个胖孙子了。真要是这样,下一刻叫她去死,她也瞑目。“娘,儿子还有事情需要立即去办,爹会向您解释的。”看也未曾看一眼举止优雅大方的张灵惜,皇甫耀城说完便大步离开,顾不得钟秀芸的叫喊。挂了一脑门问号的钟秀芸,自然也没有瞧见张灵惜委屈愤恨的眼神,一门心思都在想皇甫耀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灵惜,你先跟着伺候你的丫鬟回房休息,晚一点儿姨婆来看你。”“嗯。”温顺的点了点头,张灵惜扬起一张纯真的笑脸,仿如一朵害羞的百合花,娇艳美丽。钟秀芸满意的笑笑,指了指伺候她的两个丫鬟,吩咐道:“好生伺候灵惜小姐,照顾她要像照顾我那般,明白吗?”“是夫人。”送走钟秀芸,张灵惜一边打量四周的景色,一边迈着莲步走在最前面,高傲的昂头挺胸,甚是威风。不久之后,她将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她将是暗月城里最尊贵的女人,唯一的城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