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收烦暑,一叶知秋,农历八月十五,仲秋。秋筠早起,出去庭中,瞬时呆了,满庭的**,墨、紫、绿、橙、粉、棕、雪青、淡绿等五颜六色。老赵婆子乐得合不拢嘴,正在庭中侍弄花,一一指给秋筠,道:“这**都是稀世珍品,姑娘看,这几盆唤作绿牡丹、十丈珠帘“、月明星稀、墨荷绿翠、太真含笑……”。老赵婆子一连串说出了十几个名字,秋筠心里发笑,这老赵婆子大字不识一个,却能说出这样诗意的名。老赵婆子兀自唠唠叨叨,显见是极喜欢花的。青语和喜鹊在远处摆放花盆,喜鹊道:“这都是普王爷一早送来的”。秋筠想起今个是中秋,这人也算用心。那边厢,普小王爷正站在高阁之上,观察这边动静,全福爬上楼来道:“小王爷,王爷让你回去,说有事商量”。赵普道:“我今个有事,改日在回去”。全福无奈地看着他,道:“您还是回去一趟,也许老王爷有急事唤您,若无事,道也不远,您老在回来,今儿中秋,何必惹王爷和王妃不痛快”。赵普想想,说:“好,备车”。他不曾想,这一回去,就出不来了。礼亲王府王爷夫妇对坐愁叹,王爷道:“这孽障太胡闹了,我道是离开京城好好反省几日,原来是被那夏姑娘勾引了去”。王妃道:“这夏秋筠长得标致,不知因何就和离了,原来看两亲家挺亲近的”。王爷道:“你知道什么?这夏太傅被皇上责怪,那傅大人本就趋炎附势,看势头不妙,还不早脱了干系,以免受累”。王妃不屑道:“这等不义之人,圣上怎么就没看透,要说这夏秋筠也冤”。王爷道:“傅大人却有几分学识,人也机敏,皇上原是很看重的”。这时,下人来报:小王爷回来了。赵普进门,礼毕,站过一旁,道:“父母亲唤儿子何事?”老王爷看儿子神采奕奕就猜想一定是美人在怀,不禁暗自着恼,沉声道:“我和你母亲唤你来,是问你娶亲的事考虑怎么样了?相中那家的姑娘,不妨找个机会先接触,双方见见面”。普小王爷想都没想,直接干脆地道:“儿子看好的,上次已同父母说了”。听得王妃满心烦恼,不觉皱眉,不等王爷说话,就先道:“父母的态度你也知道,没商量”。赵普却无丝毫动摇,掷地有声:“儿子今生认定了她,非她不娶”。王爷听得这句,实在耐不住,怒道:“好、好,儿大不由爷,来人”,朝外一喊,门外侍卫一拥而入。“把这逆子给我关起来,今后没我命令不许擅自出门。“小王爷请”,侍卫齐抱拳恭请小王爷,实际就是押回房,看起来了。秋筠在厨房看着厨子们做点心,安排今晚与父母园中赏月,一个小丫头进来,道:“姑娘,前厅有人找”。秋筠奇怪,这远离京都,会是谁?附近也没认识的人。进去厅里一看,微微一怔,却原来是怀孕快生了的碧云,碧云裹了个肥大的披风,因此,丫鬟只道她身材胖了点,没看出她身怀有孕,而且月份已大。秋筠心里盘算着碧云快生了吧,估摸就这段日子。碧云看主母进来,忙吃力地往起站,秋筠几步上前扶了坐下,道:“快别动,小心动了胎气”。碧云坐客座,秋筠也就坐了上首,小丫鬟捧上茶来,先呈秋筠,在端给碧云,碧云欠身道:“姐姐歇着吧”。秋筠忍不住好奇问:“怎么找到这里的?”这一问,只听碧云悠悠一声长叹,道:“说来话长,这是三爷一个朋友告诉的,让我好找”。秋筠怎么也料不到那日酒馆里遇到的那两位富家公子是傅容锦的朋友。碧云愁叹道;“自奶奶走后,三爷很消沉,一日去奶奶府上,回来说,奶奶不见了,三爷发疯似地满城地找,连找半月都没有结果,一次酒后,我恍惚听见说什么普小王爷,奶奶跟普小王爷走了,奴婢不信,奶奶不是那样的人”。碧云说了这么长的话,有点上喘,喝了口茶,换了口气,看秋筠专心听,又接着道:“爷说打听了,普小王爷也没在府上,一定是同小王爷走了”。听到这里,秋筠心里不快,暗怨这小王爷也随了来,这不是落人口舌吗?就听碧云又道:“后来才打听出奶奶在城外置了宅子”,碧云说到这,深深地瞅了她一眼。又道:“爷要来,奴婢拦下,说先来看看奶奶,爷说奶奶当初和离时说好了的,做长久夫妻”。秋筠一声轻笑,徐徐道:“不那么说,三爷肯和离吗”。碧云早已料到,还不甘心,劝道:“三爷知道错了,当初错待了奶奶,如今悔得什么似的,奶奶能否念夫妻一场,给他个机会,让他补偿奶奶”。秋筠半天没出声,突然,发出一振清脆的笑声,碧云在这笑声里感到身子一点点凉了。秋筠止了笑,盯着碧云道:“你很爱三爷是吗?”碧云老实地点点头,奶奶是明白人,什么都瞒不过奶奶。秋筠又问:“你愿意为他忍”。碧云又点点头。秋筠一笑,道:“而我早已不爱他,我不愿”这话已经说得极明白,碧云知道无法挽回,黯然地走了。中秋过后,天气转凉,秋筠这二日想,傅容锦已打听出住处,怕来寻事,就同父母商议仍回京城去住,夏母道:“天也凉快了,回去也好”。夏母定的事,夏父也无不可,在说他还惦记朝中的事,虽告老但心还留在那。而就在秋筠搬回府邸的第三日,傅容锦果真找上门来。夏夫人要小丫鬟找她时,她也不意外。这次,秋筠破例出去见他。及至厅上,见傅容锦,秋筠也吓了一跳,傅三爷月余未见,显得憔悴和落魄,眼神黯淡只有在见到秋筠瞬间亮了一下。秋筠默默,二人落座,傅容锦有点百感交集,望着她道:“筠娘,这一月让我好找,你怎么走了都不说一声”。秋筠想这人是烧昏了头,我夏秋筠去那里凭啥告诉你,你现在不是我什么人,这些话,也不好说出口,就淡淡地道:“城里热,山里避暑”。傅容锦一想到她暗地里置了宅子,这么大事要不是钱荣兄说,他还不知,懊悔自己真真是糊涂,也怨秋筠如此煞费苦心对付自己,可见自己从前有多伤了她的心。想到这,傅容锦并未过多记恨秋筠,到有几分释然,道:“筠娘,从前的事,不提了,总是我不好,见异思迁,冷落了你,看在夫妻份上,你能回到我身边,我发誓会好好对你,你若不高兴,我把府里的姬妾都打发了,我二人从此像初见时一样,相依相伴一生”。夏秋筠哭笑不得,戏虐道:“你舍得?”傅容锦忙道:“我只要有你,筠娘,就够了”。秋筠想这人在痴人说梦,这还能回头吗,不能让他抱一线希望,就果决地道:“今儿我明白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夏秋筠宁可死,都不会和你在一起”。傅容锦一下子愣了,待明白过来,无边的痛苦排山倒海袭来,一下把他击倒,他理智尽丧,离了座位,双膝一软,就跪在秋筠面前,失声痛哭,嘴里呜咽着道;“筠娘,你不能这样狠心,你跟我回去吧,没了你,我生不如死”。秋筠见他如此失态,急怒起身,朝外唤道:“来人”。进来早已等在外面的几个年轻小厮,秋筠冷声道:“拉出去,以后不许放这人进来”。几人齐上,扯起傅容锦往外拖,傅容锦嘴里犹自喊着;“筠娘,你不能这么狠”。喊声渐渐消失,秋筠跌坐在椅子里,手抚着额头,胳膊肘柱在身旁的桌子上,心沉沉的。夏夫人由丫鬟扶了,自后堂出来,看看她摇摇头,轻声唤道:“筠娘”。秋筠抬起头,见是母亲,忙起身,扶了母亲上座,立在一旁,微低着头,愧疚地道:“让母亲跟着操心了”。夏夫人道:“筠娘,你怎么想的?”秋筠道:“傅家我是不回的,女儿一生不嫁,侍奉母亲”。夏夫人眼神悲凉地看着女儿,心痛欲碎,缓缓道:“女儿,这世上有好男人,像你父亲,你莫大哥,只是你没遇到,千万不可有这样的想头,爹娘在世还好,若有一天离你去了,留你一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让娘怎么能闭上眼”,说着夏夫人已满眶的泪。秋筠看母亲伤心落泪,跪伏在母亲的膝上,道:“娘,女儿不孝,让您老担心了”。夏母平缓了下情绪,道:“容锦隔三差五地来闹,怎么了啊!”秋筠也没法,这傅容锦难不成对她还真有情,若真有情,早干什么去了,还是看她与普小王爷在一起,男人的自尊和妒嫉作祟,那他真是误会了,自己在糊涂也不至糊涂到想嫁那普小王爷。傅容锦一顿闹,搅得秋筠没什么心思,晚饭草草草吃了,就宽衣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