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王府上房“啊!啊!”,一女子声儿高一声低一声叫唤,稳婆在作势高喊:“快生出来了”。槿熙服了药,不出一个时辰,孩子就打下来了,孩子不大,已成完整的人形,身子冰凉,小脸发青,没有丁点气,稳婆抱着摇摇头,说:“王妃你看一眼”。槿熙别过头去,道:“抱走吧”。秋筠听着槿熙沙哑的喊声,撕心裂肺,紧张得自己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也顾不上擦。拿过早已备好的二屉食盒,稳婆把死婴包好,放在下层,秋筠就提了从后门出去。出后门不远,还听到房中槿熙的间或微弱的叫声。秋筠走花园子,先去大厨房,内厨房管事的听见声过来,见是秋筠,王妃的好友,忙殷勤招呼,问“秋姑娘大晚上的,来此做甚?”秋筠温和地道:“王妃生产,我过来取点吃的东西,一会生下来肚子空”。管事忙亲自端了盘子点心,讨好地道:“就知今个王妃得饿,早早备下了”。秋筠故意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处,把点心盘子放在二屉食盒的上层秋。自厨房出来,稍拐,秋筠就去往束澜苑,白日走过,因此,虽天黑,道不陌生,秋筠加快脚步。束澜苑裴素云一声接一声的叫喊,闲杂人等都撵了出去,只留一个侍女和稳婆。裴素云疼得七荤八素,汗透重衫,在用尽最后力气叫喊声后,就昏死过去。孩子顺产,稳婆把婴儿用个单子包好,正这时,秋筠已到主房后门,药的剂量掐算刚好半个时辰下生。稳婆接过食盒,放到桌上,打开底下一层,把里面已死了的女婴取出,把才降生活着的男婴放到里面。食盒的底部早已钻了个细孔,透进空气,婴儿不至闷死,安放好,秋筠看左右无人,就脚步匆匆地离去。穿过花园时,突然,前面有了灯火,像是一群人匆匆往这边赶,秋筠避之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灯火近了,借着亮光,看清楚,打头的秋筠认识是老王妃的陪房辛大娘。这辛大娘精明强干,原来帮着老王妃打理家事,此刻,影影绰绰看对面走来秋筠,先是一愣,出言道:“谁?”秋筠紧张地攥了下拳头,随即松开,平声道:“是我,辛大娘”。辛大娘让旁边的媳妇举起羊角灯照了照,放松说道:“我当是谁,这么晚,原来是秋筠姑娘,你这是去哪里了?”说着,上下打量秋筠,最后目光落在秋筠手里提的食盒上。秋筠不慌不忙,道:“王妃生产耗费力气要吃点东西,我去大厨房取来”。辛大娘‘哦’了声,仍旧盯着她手中的大食盒,道:“怎么没让侍女取,反倒是姑娘客中跑腿”。秋筠道:“我在那也插不上手,就主动找点事做,说是照顾王妃生产,也就应个景”。辛大娘眼神在暗中闪烁,陪着笑道:“少王妃要吃什么好的,姑娘方便我看看吗?”秋筠的声儿倏忽冷下来,道:“王妃生产正等着补力气,为大娘一个好奇耽搁了,不说大娘的不是,倒像是我不尽心”。辛家的见过秋筠一面,就是秋筠初来府上去拜见老王妃,她赶巧在旁边,瞧着秋姑娘和气好性,不想突然撂了脸子,一时被镇住,有点不知所措。少王妃论理她也不能得罪,那天说不好这王府就是少王妃独大了。身边的一个媳妇看辛家的有点尴尬,就赔笑道:“秋姑娘别生气,我们大娘说着玩的,王妃的东西谁敢看”。辛家的不说不看也不说看,眼睛却始终盯着秋筠手里提的食盒,秋筠暗自焦急,时候长了,保不齐节外生枝,万一,里面的婴儿弄出动静,可就坏事了。这正僵持着,束澜苑方向,一侍儿急慌跑来,道:“辛大娘,侧妃就快生了,着大娘快过去”。辛大娘一听快生了,忙就撇下秋筠带着人随那丫头去了。秋筠这里暗自捏了把汗,心道:好险,多亏槿熙早在裴侧妃身边安插了人。其实,那侍女远远地一直瞄着秋筠,看她被辛家的拦住,才跑上前,替她解了围。这就是槿熙和秋筠细微处精心的安排,临到危难却真派上用场。秋筠也快步往回走,走不远,回头看身后一片漆黑,灯火看不见了,秋筠才用袖子抹抹头上的冷汗,抚了抚砰砰乱跳的胸口。辛家的疾走了段路,想起什么,放慢了脚步,吩咐那才说话机灵点的媳妇,道:“你去大厨房,问少妃可曾要过吃的”。那媳妇答应去了。辛家的领着众人到束澜苑时,稳婆正抱着浑身是血的婴儿,慌乱地叫人,辛家的一步进去,急问道:“怎么样?生了吗?”稳婆哆嗦着话都说不成句道:“生……了”。“生个什么”,辛家的觉着不对,低头看稳婆怀抱着的婴儿,手探到鼻子下,‘嗖’抽口凉气。结结巴巴道:“这……孩子”。稳婆憋出一句:“死的”。束澜苑乱成一团。辛家的回上房,把结果告诉老王妃,老王妃差点昏厥过去,手簌簌抖着,道:“怎么会……?”这时,那才伶俐点的媳妇回来,朝辛家的道:“奴婢问过了,才确实秋姑娘去过,给王妃拿吃的”。老襄王妃听见这话,想起,抱有一线希望,问:“少王妃不是说也快生了?”这正说着,一个婆子来报;“少王妃生了”。“是男是女”,老襄王妃紧张地问。那婆子满脸笑开了花,道:“是个大胖小子”。王府立刻沸腾。无人在理会,那生了死婴的裴侧妃。槿熙做事谨慎,不久,干净利落打发了知情的人。襄王爷隔一二日就来看看孩子,一日正好秋筠赶上,躲去里间。隔着帘子,听襄王爷关切声道:“我朝中事忙,你要多照顾好自己”。槿熙声儿低了几分,柔柔地道:“王爷不必总惦记我们娘俩,有空多陪陪云妹妹,云妹妹做小月,正伤心难过,伤了身子,一辈子的事”。襄王爷一声愁叹,道:“好好的怎么就…..咳,晦气”。槿熙突然有几分欣喜道:“王爷快看,儿子在盯着你看”。襄王爷笑道:“未出满月的娇儿,那会看人”槿熙撒娇地道:“是看你吗?人家天天抱,怎么都不看”。襄王爷惊异道:“好像是对着我,吃醋了,不过你为我赵家立了一功,我该奖赏你才是”。槿熙含羞带怯,声软软的道:“那也是王爷的功劳,我一人天大的本事,也生不出来啊!”。襄王爷哈哈大笑,声儿有点暗昧,道:“说的是,说的是”。好像还有了动作,就听槿熙嗲声道:“王爷好坏,儿子在看你”。房中窸窸窣窣,让人脸红的旖旎。好半天,槿熙声娇嗔道:“好痒”。半月后,襄王府上房老襄王妃倚在榻上,跟前立着儿子现任襄王。老襄王妃缓缓地道:“京城内外都传出我襄王府生了个死胎,这如今天下正乱,怕不是个吉兆”。襄王爷急忙道:“王妃不是生了个男婴,这不就破了吗?”老王妃道;“这个女人身子不干净,住在府中,恐嫡子过了她晦气”。襄王爷急忙辩解,道:“这也是意外,太医诊脉好好的”。老王妃道:“宫里那帮子庸医,医术都是糊弄人的”。襄王爷道:“素云她还年轻,赶明个多给您生几个孙子”。侍女垂着腿,老王妃往后仰了仰,懒声道:“依我看,还是让她搬离王府的好”。襄王爷呆了。老王妃合了下眼,又道:“知道你舍不得,可是没法子,我们这样的人家禁不得人背后嚼舌根”。襄王爷还待要说,老王妃摆摆手,道:“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两天就让她搬出去,另外我还要说,她搬出去后,她那你也少去,没的沾染了晦气回来,与你声名和我那孙儿不好”。襄王爷自老王妃房中出来,步履有点沉重,无法面对裴素云,裴素云刚受了打击,整个人萎顿得不行,不吃不喝,精神都有点恍惚。于是走来槿熙房中。槿熙正倚在榻上,饶有兴致地看奶娘给孩子喂奶,抬头见王爷进来,示意那奶娘抱了孩子去里间。她看出襄王爷今个心情不好,也不用侍女,自己亲自下地侍候,襄王爷坐下道:“你歇着吧,刚生产别太忙碌了”。槿熙端过一碟子松仁糖糕,放在王爷身旁的桌子上,道:“王爷还没吃吧,先垫点,我即刻命人传饭”。襄王爷摆摆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道:“不用了”。槿熙小心地道:“王爷是有什么事不开心吗?”襄王爷烦恼地说:“母亲命素云搬出去”。槿熙惊道:“什么?母亲要撵妹妹出去?这可怎么好?”襄王爷托着头,难过的样子,突然,抬起头,看向槿熙唤着她小名,道:“棠儿,你可有法子?”槿熙听他叫着自己小名,心里冷笑,他为了她叫自己的小名,叫得如此亲切。于是略思索,温声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襄王爷急忙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槿熙不急不缓地道:“京城,天子脚下,耳目众多,王爷置了外宅,不出数日,皇上定会知道,不如云妹妹搬去乡下农庄,清净、避人耳目,王爷也能借个由头常去”。襄王爷沉思不语,看他有几分犹豫,槿熙又道:“云妹妹暂且委屈,那日趁母亲高兴,在提出接她回王府”。襄王爷想了想,道:“这个主意甚好”。又犹豫下,道:“我去同她说,怕她多心,以为我不要她,你们姊妹俩平素关系甚好,不若王妃辛苦一趟,替我说项”。槿熙撒娇道:“王爷派为妻个好差事,这恶人我做了,为了王爷”。襄王爷晒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