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渐近,秋筠在绣个荷包,新人是要拿出自己的针线活。秋筠停下手里的针线,望向窗外,酷暑已过,眨眼秋凉,望高天南回的大雁,一缕淡淡的清愁,远方那人还好吗?“姑娘,姑娘”小丫鬟知秋裹着阵风跑进来,秋筠收回目光,看向她。“姑娘,金国特使来朝,觐见圣上,此刻在府门前,要见姑娘。秋筠听金字,手里的绣活一下掉落地上,惊喜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道:“在哪里?”“来至府门,夫人问姑娘要不要见金人”。秋筠顾不得换上衣衫,直接奔前厅去了,这时,夏夫人已把金国特使让进正厅。秋筠进门,一眼就看见完颜雍的妹妹完颜真。“秋筠姐”二人并肩漫步蹊径,完颜真低低地诉说别后的事。“自你走后,哥哥痛苦不堪,意志消沉,无心国事,众臣劝谏,临朝理政。金海陵王一朝,人心涣散,各部一团散沙,百姓怨声载道,局势动荡,危机四伏,契丹人移剌窝斡率先造反,攻打风雨飘摇的大金国”完颜真脸色暗淡,声调沉痛:“兄长亲率兵将前往征讨,怎奈敌众我寡,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当我带人找到一身是血的他,他已身负重伤,身边紧十几人”。秋筠听到这,头一晕,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完颜真忙扶住唤道:“秋筠姐”。秋筠脸色惨白,微弱地问了句:“他还活着吗?”完颜真扶住她,叹息数声道:“昏迷不醒,命在旦夕”。完颜真扶她在石凳上坐下,恳求道:“秋筠姐,和我回去”。秋筠身子摇摇欲坠,一歪,昏死过去,完颜真惊声呼唤在耳畔越来越遥远。数日后,洪御史在夏府听雨亭见到夏秋筠。夏秋筠一袭白裳,执笛立在湖畔,微风吹拂她宽大的袍袖,她形销骨立。笛声哀婉凄凉,如泣如诉,洪昀似不曾认识她,这忠贞痴情女子,他黯然转回身,大踏步消失在小径深处。二日后,夏、洪两家解除婚约。当日,秋筠坐上北去的车子,耳边响起夏夫人清晰沉静地声儿:“去吧,去找他”。完颜雍听到夏秋筠奔中都而来,出城狂奔四十里相迎。秋筠从车子里探出头去,秋色转浓,满眼苍翠,一望无际,草原天边,上千骑快马,奔驰而来。打头马上,一英武挺拔的男子,漆黑的眼眸像草原上星星闪亮,疾驰近车子的一瞬间,探身,伸手,秋筠身子轻飘飘悬空,稳稳地坐在马背上。马头掉转,雪白烈马载着一对青年男女迎着初升的朝阳奔向茫茫草原。空旷辽阔的草原传来一声长啸,“筠娘,我爱你!”翌日,早朝,完颜雍握着秋筠的手,二人并肩步入朝堂,文武百官一片**。秋筠感到他掌心温热,似有力量传导到她身上,她扬起头,坦然随他上殿,并立于丹犀之上。殿下朝臣一下子静下来,静得突兀,像要爆发前的沉寂。完颜雍大手用力地握紧她的手,秋筠感到周身温暖和踏实。完颜雍朗声道:“我金朝第五代皇帝完颜雍昭告天下,娶夏秋筠为正妻”。殿下一片哗然,金国几代老臣张浩带头出班奏道:“宋金两国交战,乃敌国,圣上娶敌国女为妻,势必引起争端,令国人不服”。完颜雍朗朗声儿道:“我虽为一国之君,和普通百姓一样,有权娶我爱的女人,这是我的家事”。张浩脊梁挺直,丝毫不畏惧,大义凛然道:“这不是陛下家事,乃关系到国本,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又有几个大臣出班跪倒,大声奏道:“请陛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可”。众大臣纷纷跪倒,“请圣上收回旨意”“请圣上收回旨意”朝堂一片呼声,响彻金殿内外。完颜雍毫不退让,坚定有力地道:“我完颜雍一生唯愿娶夏秋筠为妻,断然不能更改”。“我大金朝不要汉后”,不知谁说了句。“大金朝不要汉后”众人齐齐响应。完颜雍与秋筠对望一眼,秋筠看到完颜雍眼中那抹笃定。完颜雍洪亮声音在大殿回荡:“我完颜雍宁可放弃皇位也不放弃我心爱的女人”。似惊雷滚滚,一瞬间,金銮殿上静得吓人,突然,有人愤然高呼一声:“杀了这汉人女子”。众人齐呼:“杀掉这汉人女子”。完颜雍闻言,浓眉倒竖,担心微侧头看向秋筠,秋筠如水明眸含笑望向他。完颜雍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二人对视良久,心意相通。完颜雍眼光目视前方,无所畏惧,坦然地朗声道:“杀她,先杀我,从我的尸体踏过去,我完颜雍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保护我心爱的人”。金殿一片哗然,众大臣乱了。这场交锋在双方互不退让中散朝。完颜雍牵着秋筠的手犹自不愿放开。夜晚,草原繁星满天,月光如水,二人相依在草地上,夜风微凉,完颜雍拥紧秋筠,深情地吻着她柔软的发丝,低柔地道:“筠娘,当初你一痛决绝,你知道我的心在望不见你的一刻已死了”。秋筠听他声儿入骨缠绵,全不似金殿上霸气、战场上的豪气,心软软地化成了水一样的柔。完颜雍兀自低低地道:“当契丹人的剑刺向我,我很想让他刺穿我的胸膛,看看心还在吗?我的筠娘会心痛吗?你走得那么决绝,全然不顾我心碎,筠娘你好狠!”秋筠在金殿上心没颤,此刻,心却颤抖,闭上眼,完颜雍滚烫温润的唇如雨点般落下,两颗澎湃地心,跳跃激荡。整晚,二人相拥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星星,聆听草原夜晚小生灵奏出的乐章。当晨曦微露,二人并肩依偎,看那草原上缓缓升起的红日。完颜雍二日早朝,完颜真来到秋筠房中,看着秋筠灿灿的眼神,道:“我是不是不该骗你回来,面对危险”。秋筠看着她,无丝毫怯意,道:“我愿意面对,生死,我都要同他在一起”。完颜真道:“相信我大哥,从来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秋筠道:“我相信,一见他我就相信”。朝堂上争论不休,完颜雍坚如磐石,无半分退让。一汉官折中奏道:“此事也可以商磋,依为臣之见,不如遵从汉习,立为侧妃,不知圣上觉得微臣说得可妥当”。金庭中有部分是降金的汉臣,都觉得这个解决方案不错,宋主三宫六院,金主既崇尚汉化,就也可以此为例,反正侧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金朝臣觉得此提议可行,做出让步,纷纷赞同,可没想到完颜雍却断然否决,道:“我要以夏秋筠为正妻,旁的奏意就不用在说了”。令汉臣都面面相觑,不可理解,这金人就是死心眼,不如汉人来得灵活,宋朝廷莫说皇上就是文武大臣那个不是三妻四妾,美女成群,女人似衣服吗?一个女人比江山还重要?看主上坚执,汉臣就都不吱声了,可那金臣却抵死不愿国母是汉人,浴血奋战,打了一溜十三招,拱手把打下的江山让了汉人,汉人不费一兵一卒就接手了。实在僵持不下,末了完颜雍抛出句话:“朕退位,娶谁与国家无关”。众大臣傻了,金国这英明贤主,方要大展宏图,盛世之治,却为女人声言退位。一时朝臣瞠目。没人敢在逼主上,主上的话,一向掷地有声,铮铮铁骨,不是闹着玩的,大金国百废待兴,指望圣主。复议又了了收场。完颜雍下朝,直奔秋筠寝殿,秋筠正自担心,见他眼睛一亮,疾步迎上去,二人紧紧抱在一起。秋筠的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低声软语,“你不可以放弃皇位,你是草原上的雄鹰,会飞得更高更远,你还要实现你的理想抱负,让金国强盛,百姓过上富裕的日子,这是上天给你的使命”。完颜雍下颚抵在她的头顶,眼神却柔得能滴出水来,低声道:“没有你的分享,这一切都苍白无力”。秋筠闭上眼,感受这温暖的怀抱,轻声道:“我不要名分,陪在你身边,做宫女、下人,只要有你就好”。完颜雍眼眶有点潮热,道:“筠娘,你今生必须做我的妻子”。秋筠道:“我是汉人,我不做大金国母,从未想做大金的国母”。完颜雍把她的头往自己怀中靠紧,道:“你可以不做大金国母,但你是我的爱人,我要给你名分,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我要与你生儿育女,白头到老”。草原的夜晚来临,二人坐在绿草如茵的湖畔,完颜雍道:“筠娘,你冷吗?”说着,把身上的鹤氅解下,披在秋筠身上,秋筠头搭在他的肩头,喃喃道:“有你在,我不冷”。完颜雍环住她肩头,低语道:“我们回我的家乡,大漠去吧,那是你喜欢的地方”。秋筠想起二人最初遇见的地方,那宫殿,那份宁静,忍住心底的**,道:“不行,你不属于我,你属于整个大金”。草原的夜有点风凉,完颜雍用鹤氅裹紧她,轻声道:“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持续五六日的争执,反复的奏请,让众臣越来越失去耐心,危险迫近,眼看着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