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姜傲芙醒来之时,竟已到了隔日清晨。殢殩獍晓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栏,落入了她迷蒙的眼底。那细细碎碎的光芒就像是一颗颗破碎的星辰,绚烂了她的视线。微微眯了眯眸子,她动了动身子,只觉得肩膀疼痛难忍,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才缓缓起身。水蓝一直守在一旁,见她醒来,忙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小姐醒了,药一直温着呢,奴婢去给您取来。”水蓝说完之后便匆匆去取了药来。姜傲芙似乎还未从梦境中醒过神来,只眯着眸看着窗外的艳阳,眉心一阵阵涨疼。水蓝小口小口的喂姜傲芙喝药,那药乃是御医调制,极苦!可是姜傲芙却像是失去了味觉一样,木然的喝着,直到那药喝了一半之时,她才似猛的清醒过来了一样,推开了水蓝的手,呢喃道:“太苦。”水蓝忙道:“良药苦口,小姐再喝一点吧。”姜傲芙却是摆了摆手,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缓缓道:“我睡了这么久,可有太子的什么消息传来?”水蓝摇头道:“只听说皇上皇后都很震怒,下令彻查此事。至于太子的伤事却是不得而知。”姜傲芙缓缓呼出一口气,眉头却是蹙了起来:“那太子在何处养伤?”水蓝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姜傲芙微微垂了眸子,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担忧。她心中的感觉无法对水蓝说出口,但是,她却是真的担心他到了极点,就连昨夜里的梦都全是他染血的笑。就在这时,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迈步而入,姜傲芙微微抬眸,却是云荣轩!水蓝收拾了药碗,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云荣轩桌旁坐下,看着姜傲芙苍白的脸,轻声道:“脸色还是不太好看,适才我看你的药碗里还有半碗药,怎么不喝完?”姜傲芙动了动嘴唇,本想询问云逸的情况,不知为何,却是沉默了。云荣轩却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微微凝眸,轻声道:“可是担心的大哥?”姜傲芙心头微动,低语道:“他如何了?伤势可有好些?”云荣轩面色难得凝重了几分,叹息道:“大哥的伤势不容乐观,上次的伤身子还未完全复原,这次的伤,若是再偏半寸,只怕此刻已经没命了。”姜傲芙心头巨震,面色也更加苍白了几分,想起了云逸将自己抱在怀中,面如死灰的模样,那时候,他是差一点点就真的死去了!眼角有些发热,姜傲芙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云荣轩,定定道:“我要见他,无论如何,要见他一面。”云荣轩深深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大哥有观心在照顾,你此刻便是去见了也无用,不如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姜傲芙一听,心底却是蓦地一痛,是观心在守着他吗?这个时候,她去了的确是没有任何帮助,可是她就是想去,就是想见他!她忽然起身下了床,一步步朝门口走去,口中道:“你便不说,我自己找便是。”云荣轩连忙上前拉住了她,蹙眉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你这么做,是在将自己逼近绝境。”姜傲芙偏眸看这他,怒声道:“不过是一些小伤,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娇弱。”云荣轩定定得看了她好一会,才呼出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姜傲芙万分震惊的话:“发现自己长大了,难道一点都不疑惑吗?你真的以为...是好事吗?”姜傲芙一滞,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云荣轩直视着她的眸,话语沉沉:“你长不大是诅咒,这一点你早已经知道。如今你突然长大,无非是因为那长剑刺穿了大哥的胸口,将一丝心头血带入了你的体内,暂时压制了诅咒,可是这维持不了多久,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你便会恢复从前,而且...会损伤到本源,甚至会折寿..”云荣轩的话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姜傲芙心中响起,她脚下一软,几乎差点立不住!她惊诧的,不是自己突然长大的后果,而是因为云逸的那一丝心头血。她知道心头血代表什么,那代表的是人的精气神,代表的是云逸的生命...深吸一口气,她强忍住心头的酸楚,看着云荣轩,一字一顿道:“那又如何?”云荣轩一怔,提高了音调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养,我会寻找最好的药帮你调理身子,至于大哥,他会好起来,我向你保证。”姜傲芙忽然挣脱了他的手,用冰冷的眼神和语气对他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有何相干?若你真的关心我,就别拦着我。”说完,姜傲芙迈步径直向外走去。云荣轩愣愣的看了半晌,而后追了上去,和她并排而行,口中低沉道:“他在望月阁,没有我的带领,你进不去。”姜傲芙不语,只静静往前走。一路无话,直到姜傲芙的眼前出现了一间精致典雅的宫殿,看着那娟秀的“望月阁”三字,她的心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云荣轩径直上前,那守门的宫婢冲着他行了礼,又多看了姜傲芙几眼,开门让他们进去。一进入望月阁,姜傲芙首先见到的是一串串珠链,望月阁内除了大门之外,竟然再无一扇门,所有的房间耳房门口都挂着一片珠链做门,有微风拂过,珠链叮叮当当清脆好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如兰的香气,整个望月阁给人一种精致切安宁的气息,姜傲芙不觉垂了垂眸子,似乎从那水晶版剔透的珠链中看到了观心的容颜。她是如此完美,就连着宫殿都如此...让人流连。云荣轩领着她拨开了一道道珠链,最后停留在了一间装饰得格外精致的房外停下。透过那一串串珠链,她依稀可以瞧见观心秀丽的背影,正静静的坐在床畔,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云逸的手。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姜傲芙伸手拨开了珠链,一串叮铃铃的声音响起,观心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姜傲芙,眼神蓦地冷了下来。“谁让你来的。”她语气骤然提起,眼神冷厉。姜傲芙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只上前几步,看见了床榻上沉睡的云逸,面色苍白如纸,眉头微微蹙着,尚在昏迷中也带着痛苦一般。她禁不住呼出一口气,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见他昏迷着,心像是被针扎似的疼,但是看他那般安宁的躺着,她有不自觉的呼出口气。至少,他还活着!观心见她一直看着云逸,眉头一蹙,忽然起身,走到姜傲芙身边,平视着她,用一种主人般的语气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既然你已经看到了太子,可以走了吧?”云荣轩见观心这般针锋相对,忍不住道:“观心,傲芙她是观心大哥,你何苦如此?”观心只冷冷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二皇子莫不是忘了规矩,皇上曾经说过,这望月阁是独属于观心,任何人没有观心的允许,都不得入内。您身为皇子进来也罢,为何要将她也带进来。”她指着姜傲芙,言语中尽是不满。姜傲芙看着观心,见她全然没了往日那般风轻云淡的绝美风华,不觉微微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我只是想看看云逸...”“别叫他的名字。”观心眉头狠狠一蹙,看着姜傲芙道:“若不是你,他如何会到这个地步,你知道吗?他差点死了,差一点就死了。”姜傲芙鼻头微酸,却是强忍住酸楚,用平静的声音道:“所以,我更要来看他。”观心柳眉倒竖,看着姜傲芙咬紧了唇,缓缓道:“好,你看也看到了,可以离开了。”姜傲芙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知道,他变成这样有我的原因!我不否认,这次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他不会伤的这么重!可是,作为他未来的妻子,你可以给我一个让我离开的理由吗?可以给我一个视而不见,独善其身的理由吗?”观心一滞,有些发愣的看了姜傲芙三秒,而后笑了起来,那笑声宛若银铃般动听可是却多了几许悲凉:“是,你是他未来的妻子,可那是未来,至少你现在还不是,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守着他?你走,现在就走。”说着观心竟然激动的伸手去推姜傲芙,云荣轩一惊,连忙要上前拦住,却见姜傲芙一抬手抓住了观心的手腕,力道之大,指节发白。“那么你有什么资格守着他?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喝来喝去?我是他未来的妻子,那么你呢?你是谁?”姜傲芙的话轻柔,可是却分外坚决,听的观心一愣,而后颓然的放下了手。她说的对,她算什么?她观心算什么?到底算什么....看着她眼中溢出的泪,姜傲芙松开了她的手,轻声道:“我只是想陪他一会,仅此而已。”说完,她径直越过了观心,走到了床畔,轻轻坐下。观心转头看着她,咬紧了唇瓣,却是再没了底气撵她走。她说的没错,她...才是最有资格守着他的人!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这十四年...她的心意难道全白费了吗?眼泪模糊了视线,观心静静立着,双肩微微抖动。云荣轩见她如此,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这是何苦?从前的你何等淡然,何等超群,可是如今,你也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吗?这样的你,已经不像是你了。”观心一怔,偏头看着云荣轩,见到他心底那抹痛心,眼泪越加汹涌,她的话语带着鼻音,却也带着坚定,像是说给云荣轩听,却也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十四年,我的心...旁人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我以为,我们是知己...至少...曾经是。”云荣轩心头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观心的肩膀,用坚定的语气道:“我们现在也是,只要你愿意,永远都是。”观心却忽然推开了他的手,冷声道:“荣轩,你早已经不站在我身边了,现在的你,对她...”她一抬手,指着姜傲芙。“对她...难道只有朋友的关心吗?姜家嫡长女的身份,就那么重要吗?”观心最后的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喊出来。姜傲芙听见了,她眉头微微一紧,眼底划过一抹痛楚,却又深深埋藏,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她只静静的看着云逸,轻轻抓着他的手,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手!他睡的很静,轻轻锁住的眉头带着痛楚,她伸出食指,轻轻放在他眉间,温柔的抚平。她没有言语,只安静的陪着他,这样,就够了!而云荣轩在听到观心的那一句话之时,忍不住转眸看了一眼姜傲芙,却正好看到她温柔如水的样子。心中不觉黯淡,或许,只有面对大哥,她会有这样一面吧。一觉身晨芙。看着他黯淡了分的神色,观心禁不住冷笑,淡淡道:“你动心了,对不对?”“观心。”云荣轩忽然动怒了,眉头紧蹙,语气也冷硬了几分。“你越是这样,便越是掩饰不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是我好奇的是,你究竟动心的是她的身份,还是她那张脸?”观心继续说着,语气冰冷漠然,带着几许嘲讽。云荣轩看着突然变的陌生的她,摇头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从前的观心去哪了?这样的你,让我好陌生!”观心轻轻一笑,转眸看着云逸,眼泪悄然滑过了脸庞,她喑哑低语,带着无限哀怨:“我也想知道,从前的你们,去哪了...”云荣轩一滞,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偏开了眸,不再去看。他们这是怎么了?这些年的相处,难道...已经变了吗?是的,变了...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变了...这一日,姜傲芙一直静静陪着云逸,直到她再也坚持不住,昏厥在床畔。再次醒来时,已然又过了一日,清晨的薄雾刚三开,阳光轻轻撒入窗内。她扎了眨眼,卷翘而浓密的羽睫微微闪动,看清了立在床畔的人。“水蓝...水...”她嗓音喑哑。水蓝见她醒了,眼中带着惊喜,连忙给她倒了一碗还温着的汤,低声道:“这是二皇子早早命人备上的参汤,说小姐醒了肯定喊渴,让奴婢给您温着,伺候您喝。”姜傲芙不语,只淡淡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喝了一口参汤,姜傲芙将汤碗递给了水蓝,询问道:“我记得我在望月阁,怎么回来了?”水蓝担忧道:“小姐您晕倒了,是二皇子将您送回来的。”姜傲芙疲累的揉揉太阳穴,轻声道:“替我梳洗一下,我要去望月阁。”水蓝忙道:“小姐,您的身子太虚了,还是多养养,晚些再去看望太子。”姜傲芙摇头不语,径直起身下了床,水蓝见她如此坚决,无法只能将她扶到铜镜前坐下,开始替她梳妆。当姜傲芙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时,也不禁愣住了。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这...这才是真正的姜傲芙,真正的她吗?若说观心是枝头芙蓉,清纯绝美。姜傲芙这番容颜,便是出水清莲,即便不施粉黛,也美得教人移不开视线!她长发如瀑,眉若拢烟,眸若皎月,鼻若琼瑶,口若含朱丹,真真挑不出一丁点瑕疵。若非要说她面上有哪一点不好,也只能说,她重伤未愈,面色有些苍白。可是这丝苍白,却是将她衬得越加我见犹怜,就连水蓝都不由得看的出神。她一边用木梳梳理着姜傲芙的长发,一边柔声道:“奴婢一直都想着小姐若是哪一天长大了,定然十分美,今日却是知道,这十分也无法形容小姐的美貌,不知道太子殿下醒来,见到小姐之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姜傲芙嘴角浅浅抿了一丝弧度,很淡却像是春花初绽,妩媚与清秀并存。姜傲芙的打扮很简单,只微微抹了些胭脂和口脂掩饰住苍白,便只将那头长发拢起几分,余下的便垂散在脑后。可即便是这样,也胜过了那别的女子千娇百媚,柳媚花娇!“小姐...奴婢给您带的衣裳您都穿不了了,这可怎么办?”待得给姜傲芙梳妆完毕,水蓝从包袱里翻出几件姜傲芙从前的衣裳,不觉蹙了眉。她昨日去望月楼走的急切,只穿了中衣,今日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她长大了,那些衣物却都不适用了。就在这时候,小颖子进来了,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口中道:“姑娘,二皇子吩咐连夜给您赶制的衣裳,您试试可还合身否?”水蓝惊喜的一拍手,笑道:“二皇子真是细心,对小姐更是没的说。”姜傲芙却是没多表现出多高兴,只对着小颖子道:“劳烦公公替我多谢二皇子。”小颖子应了一声,却是不敢抬头瞧姜傲芙一眼,只弓着腰退了出去。15461627见他如此水蓝不觉又是一笑:“小姐,小颖子都不敢看您呢。”姜傲芙无奈摇摇头,便将那件衣裳换上,不得不说,云荣轩的眼光极好,这衣裳,是用了上等的蜀绣做成,柔滑精细,穿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水天碧的颜色很清爽,用银色丝线绣成的连枝牡丹很是娇美,却是媚而不俗,将姜傲芙整个人衬托得宛若仙子。对着铜镜看了一眼,姜傲芙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云荣轩对自己如此好,有些不妥。心中萌生了和他好好说清楚的想法。水蓝却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一个劲的夸赞二皇子眼光好。望月阁外,冷冷清清,安静的只有几声鸟鸣时而从花丛中钻出。那守门的侍婢已经见过姜傲芙了,没有多加阻拦,便让她进去了。已然那一眼便占据了眼底的珠链,姜傲芙一层层拨开,走到了云逸所在的房间。观心并不在屋内,云逸仍然静静躺着,就像是睡熟了一样。姜傲芙在他身旁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静静的陪着他。12s5。这种时候,虽然很沉默,也得不到云逸的回应。可是姜傲芙却感觉到了一种由衷的快乐。以至于多年后,她每每想到此时,都会禁不住红了眼眶,只叹息为何当初未曾多陪他几日。这样的日子,姜傲芙足足过了十天,这十天,她每日必来,待到深夜才会离去。起初观心还会在一旁看着他们,后来观心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越加哀怨,每每姜傲芙在的时候,她便不会出现。这样也好,给了姜傲芙和云逸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这样的时光静好却短暂,姜傲芙几乎有些沉迷其中,但是她也渐渐察觉了自己身子的不对劲。她身上的伤愈合的很快,可是却总是感觉到一中从骨子里发出的疲累感。就像是她在空旷无人的荒野狂奔了许久,累到虚脱,却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前行的感觉一样。好几次她守着云逸的时候,都会不知不觉睡过去,然后又醒来,整个人乏的几乎睁不开眼,可是她仍然坚持着守着他的身边,不肯离开半分。期间云荣轩也来过好几次,偶尔一次见到姜傲芙这样的状态,不觉忧心,曾劝过她,可是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就这么过了十天,这一日,在姜傲芙从昏睡中醒来之时,她看到了云逸睁开的眼。他醒了,终于醒了!那一刻,姜傲芙几乎落下泪来,可是她忍住了,紧紧的攥着他的手,颤抖着嗓音道:“你..醒了?”云逸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完全不一样的她,却又很是熟悉的她。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山洞的那一晚,那时候她便是这样,终于,再次见到了真正的她。他想说话,可是张了张嘴,却是激动的发不出一点声音。二更到,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