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可南迁!”就在郑元义父兄愁眉苦脸之际,石越突然出声打断。见两人都向自己看过来,石越心中有些紧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反驳过他们半句。可是如今这个情景,倘若南迁,那么阿若刚盘的酒楼就要付之东流,她给自己的许诺就会成为空谈。好不容易,他不用四处流浪,为了填饱肚子而遭人毒打,眼看着,可以将酒楼一步一步的纳入自己囊中,只要娶了阿若,或者说娶了她……他就可以成为这凤凰城里的贵族,相信只要得了阿若的嫁妆,再得了她的那一份,自己很快就会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可如果南迁,这一切都要化为泡影,所有的努力付出都是一纸空谈。阿若可是花费了不少钱财盘下了那家酒楼,一想到那些钱再也拿不回来,他心中就有一种刀绞一般的疼痛。“先生,不可南迁,”他稳了稳心绪,放缓语调,努力组织着语言,“学生曾听阿若说过,再有月余这天就会下雨,到时候的旱情就会缓解……现在的危机就会解去。”郑元义听了之后,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何时会看星象了?怎么还能预计出一个月以后的事儿?可这并不是重点,“阿越不知,司马楚已经弃城,我是担心,我们可能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到了南方,咱们虽说没有什么根基,可好得还能保下一条命来,若是留下,到时万一流民暴动,你我焉还有命在?”石越听他话里的意思,已经有了一半的决心想要南迁,当下着急的说道,“先生难道忘了,几个月前你去景城所经历的事儿?凤凰城距离景城不过百里路,先生就九死一生,倘若南迁,路上何止千里万里,时值灾年,流民如同蝗虫,先生,路上并不太平啊……”“我看阿越说的有些道理。阿爹,我听说郡守大人已经让人去剿匪,镇压流民暴动,他突然离城,许是为了这件事,而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是弃城而逃了……”郑瑾潇想了一会说道,“阿爹若不是不放心,我再去问一问李赟兄弟。”郑元义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其实也不想伤筋动骨的南迁,家中没有钱财,就如石越说的那样,即便往南去了,恐怕能不能安全到达还是问题。“好吧,等明日天亮,你再去问问你那李兄弟。我再去看看家主有什么主意,我们再做打算吧……”“喏。”“喏。”石越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一想到日后不仅有阿若的陪嫁,还有她的嫁妆……他的脸上就慢慢的浮出笑容来,怕被郑元义看出端倪,慌忙低下头去。…………郑若在柳絮的服侍之下,匆匆洗漱了一遍,月色依旧美丽,可是今夜的她却没了吹埙的心情,呆呆的坐在廊檐下,乘了一会凉,眼睛直落在一处,脑子中却乱的很,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柳絮催了三遍,她这才起身回了屋中,躺在了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到一半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高声喧哗,隐隐的听着竟有几分凄厉的感觉。“柳絮,外面怎么了?”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她起了塌,喝了一口水,这才问着外间的柳絮。半天没有听见她的回话,郑若心有疑惑,皱着眉往外走去,却见柳絮的塌上没有人影。她正纳闷她去了哪里,闺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撞开,放出“嘭”的一声巨响,把她吓了一大跳。柳絮顾不得礼仪,慌慌张张的闯进来,看见郑若站在屋中央,先是一愣,继而快步走过来,道:“走,快走,快走——”郑若反手拉住她,问道,“怎么了,柳絮,出了什么事儿?外面怎么那么吵?”柳絮睁着一双惶恐的眼睛,哭声说道,“女郎,女郎,流民,是流民闯进来——外面——外面乱成了一团,他们见人就杀,见人就杀啊——女郎,外面……快逃——郎主,让我上来带着你走——”听着柳絮语无伦次的话,郑若的心中也有一刻的慌乱,看着外面冲天的火光,恍惚间,她以为是那年胡人城破肆虐之时。然而也只是片刻,她拉住了柳絮的手,冷静的问道,“你是说流民来了?”柳絮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慌乱,见自家女郎这时还镇定,也慢慢的平复下来。用力的点了点头,“女郎,不知从哪里来一群流民,凶残无比,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郎主派了许一前去打探,这会子说不定快到我们这里了……”郑府的坞堡,整体是个圆形,最外围的是一圈城墙,虽说比不上谢府王府这样的门第但是在凤凰城中也是少有的坚固。住在最外围的是郑府的一些护卫下人仆役们以及家眷,第二层就是像郑若这样的族人居住,虽说是本族,却和郑元顺他们隔了好几层,中间的就是家主以及嫡支住的地方。柳絮说已经快到她们院子这里,这些流民的势头看来的确很猛。但是,为何方才她从王府回来的时候,看不出来半点端倪,这一会的功夫已经从外围到第二层了吗?郑府的围墙是假的吗?那些护卫是吃素的吗?外面的红光映红了半个夜空,有种诡异的瑰丽。就在郑若还在疑惑的时候,那喧哗声已经越来越近,孩童的哭闹,妇人的尖叫,男子的惨叫声,随风飘过来,如同九幽地狱的冥音,让人胆寒。猛然间,她想起了前些日子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家主,心中对他上一次的到访更有了一层诡异之感。‘家主对南迁之事最为热衷,否则也不会放下身段来她们的小院,旁敲侧击的让自己去见王九郎,探他的口风。可是,今夜自己从王府回来之后,他却不曾露面,就是派一个人过来询问一下都没有。这对一个心心念念想要在王九郎庇护之下去南方的人来说,就有些不寻常。而且,事情真有这么凑巧?她刚从王府回来,带回王九郎不在的消息,流民就来突袭?随着那些声音的临近,郑若忽然有种感觉,彷佛这些流民就是冲着她们这里来的。“女郎,快逃吧,快些逃吧——”柳絮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声音,方才强作的镇定也告破,心中惶恐一片。可是,郑若却像事不关己,皱着眉来回的踱步。“女郎——女郎——”柳絮都快哭出来了。“小妹——”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跑动的声音,郑瑾潇看郑若还未收拾东西,眉头一皱,让柳絮拿来了一个蓝色个包袱皮,随意的给她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想了想,又将梳妆盒塞了进去,一边随手拿起她的衣服往她手里一扔,催促道,“小妹,快一些,那些流民已经往这边来了,你要快一些,趁他们还没来,我们逃出去,你快些,阿爹和石越已经在下面等了——”听得出来,郑瑾潇也很慌张,郑若还在换衣服,他焦急的和郑若方才一样来回踱步。嘴里还不断的念叨着,“若是李赟在就好了,那家伙有几下功夫,定能保你安全的出去。”郑若正在系着衣带子,听见他的话,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神情渐渐的变得坚定起来。“小妹啊,快些啊——”郑瑾潇第三遍催促之下,郑若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郑瑾潇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跑。“等等大兄——”她拉了拉他的手,见他转过身来,疑惑看着自己,她说道,“我还有大兄没拿。”“快些,快些。还有什么东西比命重要?”郑瑾潇松开她的手,嘴里嘀咕着,还不忘往外看去。说的很长,其实从郑若醒来,到现在也不过是一刻钟光景。等郑若他们下了楼,郑元义,石越,许一,平妪还有几个仆妇杂役都在院子中等着她,一见她出来,郑元义果断的说道,“走!”“等等阿爹——”“作甚?”郑元义皱着眉看着小女儿,脸上有些不耐烦,毕竟听声音,那些流民已经越来越近了,多耽搁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郑若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竹管一样的东西,对着天空,将底部的绳子一拉,一道黄烟直直的冲向高空,“噗”的一声,在夜空中绽放了一朵黄色的**,片刻就消失。“走!”郑若这才说了一声,带头往外走去。郑元义伸手一拉,见她拉在自己身边。许一,郑瑾潇,还有三个壮实的仆役走在最外面,形成一个圈,将他们围在中间。原本走在郑元义身后的石越,想了想,小跑了几步走在郑若的另一侧,看似将郑若护起来,其实还是在几个仆役身后,。“阿若,不如你和柳絮换一身衣裳吧……”他轻轻的说道。郑元义听见了,看了一眼郑若和柳絮,道:“你们换一换。”柳絮脸色忽然刷白,最后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拿出郑若包袱的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披,又将自己包袱里的衣服递给郑若。郑若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将她身上自己的衣服取下来,塞进了包袱里。对着郑元义说道,“阿爹,这群流民若真如外面传的那么残暴,那么侍女和主子又有什么区别?”柳絮感激她的回护,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不再多说话,却在心里想到,等会若是遇险,一定要让女郎先逃,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郑元义也没坚持,只对她点了点头,石越的脸上有些讪讪然。“快啊——就是前面那个院子里堆满了粮食,堆满了布帛——大家快去啊——”突然传来的喊声,让众人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郑若被郑元义拉着,低垂的头,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快啊——不要让里面的人跑了,不要让他们带着金银财宝逃了啊——”“那院子里不仅有粮,还有水。大家快点儿——”接二连三的喊声,让郑元义他们黑了脸。到现在若是还不知道,这伙流民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是愚蠢了!郑元义在心中低叹了一声,看来这段时间,自己院子里有水有粮的日子,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了啊——郑瑾潇紧紧的护着父亲和妹妹,也在心里叹了一声,荒年里,水和粮,就是怀璧其罪啊——郑若紧紧的拉着郑元义的手,回头看了一眼主院的方向,露出了个冷笑,低声说道,“大兄熄了火把吧——”“嗯。”郑瑾潇应了一声,几人拿在手里的火把都熄了。“郎主,奴知道附近有一处放杂物的院子,地儿有些偏,也荒废了许久。不如我们先去那里躲躲再说?”许一压低声音说道。四周一片嘈杂,都是四处逃窜的族人,不时的要将他们冲散,却在郑瑾潇和许一的努力之下,这个保护圈始终将郑若和郑元义他们护在中间。此时此景,郑若心中一暖,鼻子一酸。上一世,虽然没有流民之祸,这个时侯,父兄却都已离她而去,那时的自己悲痛莫名,依着阿爹的嘱托在孝期里嫁给了石越。根本就没有新嫁娘的欢喜,那段日子里,在自己的记忆中,出了悲痛还是悲痛。可恨石越,不仅怜她,还依着性子对她不断的要求做那样的羞事儿——想到这里,她看着石越的双眼,就好比亘古的苍宇,竟有一种无尽的苍凉……石越无意间碰见,脸上一愣,心尖儿却颤了起来。郑若收回目光,在黑夜中露出了一个冷笑。不由得拉紧了阿爹的手,像是感觉到她的不安,郑元义回握了一下,安抚着女儿。低声问着许一,“你说的那个地方,可还有别人知晓?”许一答道,“是奴无意间撞见的,并无人知晓。”郑元义这才点了点头,低声的对众人说道,“如今太乱,一起和族人往外逃,恐更容易招来流民。不如就去许一说的那个废院,避上一避。这些流民虽然流窜过好多地方,但大都是抢了一晚,第二日便会离开。我们避过这一阵,明日再做打算。”------题外话------偷偷的爬上来,弱弱的说一句,昨天叶子有个好友千里迢迢而来,叶子白日上班,只好晚上作陪。除了聊天打屁,又去了ktv唱歌喝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其实,叶子昨晚上一直是提着心的……好像有事情么有做,心有愧疚之——抱歉抱歉——再顶着锅盖偷偷的爬走——亲们,装作没看见叶子啊——臭鸡蛋就不要扔了,有冰激凌的扔几个吧,天儿太热了——哦呵呵呵——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