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哥,你怎可如此待我?”司马玉儿挣扎着,怒喊。“为何不可?”“本宫乃是当今十六公主!”“你的身份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用提醒,你最好祈祷阿若没事,否则我并不介意动用一些手段削去你十六公主的名头。”司马玉儿脸色煞白,这一刻心中是真正的害怕起来,她软了声音,呜呜的哭着,“九哥哥欺负人,我要告诉三叔……”王缙之看着她,冷笑了一声,不屑的睥睨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讨厌你?”司马玉儿错愕的抬头,傻傻的看着他。“我讨厌你脸上整天戴着一副假惺惺的面具!”再没有什么比自己心爱的人亲口说讨厌自己来的更悲惨了!司马玉儿虽然有着心计,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子,被王九郎这番毫不留情面的几句话一说,当下真的开始哇哇大哭起来。王九郎也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厌恶的撇了撇嘴,走到了外面。双眉拧成好看的褶子,宽大的袍袖几乎垂落余地,藏在袍袖里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泄漏了他此刻不安的情绪。他芝兰玉树般站在庭院中,满园的繁花绿树,硬生生成了陪衬,衬得他更加孤寂寥落。心中的不安在扩大。“主子,人已带到。”一名羽卫上前来禀告,将两个仆妇毫不手软的扔在了地上。“阿若呢?”“不知,奴不知啊——”“杀了。若有子女,女的充当军妓,男的脸上刺字扔到赤河谷。”“主子饶命——主子饶命——”仆妇拼命磕头求饶,“奴也只是奉命行事,听公主的命令喂了郑氏若娘一碗哑药。”王九郎负在身后的手咯咯作响,整个人如同一场狂暴的雷雨,虽然还未下,却已经令人从骨子里感到害怕。“还有呢?”“还有……还有……”仆妇不敢说。“说。”仆妇打了个冷战,瑟瑟发抖,“奴只是奉命将阿若抬上了一辆早就停在后门的马车,之后,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仆妇又不断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的鲜血流了下来,迷糊住双眼,可是她根本就不敢擦,“奴听见车夫说,要去万林山的玄蜂崖!”“啪——”只见袍袖翻飞卷起一朵云,猝不及防的向仆妇飞去,收回主人身边时,仆妇已然扑到在地,晕厥过去。王九郎一步一步的走向司马玉儿,每走一步像是踩在刀子上一样,痛的流血。司马玉儿看着魔王附身一般的他,不断的往侍女身后躲去,露出一双清澈无邪的双眼恐惧的看着他。王九郎看着她冷笑了一声,道:“每个半个时辰杀一个人!”“喏!”羽卫们应诺。这句话像是踩到了司马玉儿的尾巴,她高声尖叫,“王九郎,不要以为你是琅琊王氏就可以对我司马皇族为所欲为!你就不怕皇上降罪?”“怕!”王九郎答道,“可我更害怕阿若受尽折磨在未知的角落里沉默哭泣,我更怕她受尽苦难却无处申诉,我更害怕,再也……见不到她……”最后的话,他轻轻吐出口,心猛然缩紧,痛的无法呼吸。他双眼如剑凌厉的射向躲在侍女身后的司马玉儿,阴沉的说道,“你最好祈祷阿若没有事,否则,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样儿的事来!”“本宫堂堂一国公主,难道还不能处置一个冒犯本宫的庶民?”司马玉儿挺了挺身子,嘴硬的说道。王缙之忽然俯下身子,欺近她,声音阴森,“你不能!因为她是我王缙之的妇人,我的妇人,谁都不能践踏,遑论处置?你知不知道,就是我自己,都不忍苛责她一句?你凭什么用处置二字?就凭你的身份?告诉你,你那高贵的出身在我眼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王缙之,你大胆!”王缙之缓缓站起身,斜睨着她,“我向来大胆!你最好祈祷阿若没事,否则,就是千刀万剐了你也不足惜!”“你敢!”王缙之的手一扬,一名羽卫上前,在众人错愕间,干净利落的杀了一名司马玉儿的护卫,手起刀落,鲜血喷洒!四周惊恐的尖叫,司马玉儿更是在侍女身后缩成一团!王缙之看着她道:“你觉得我敢不敢?”“主子,已经查到阿若的行踪。”一名羽卫上前来说道。王缙之立即转身离去。“哈哈哈——王九郎啊王九郎,即便我堂堂一国公主在你眼中和那个贱婢一样,甚至还不如她,可是现在她已经死了,被扔下崖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妄想染指!王九郎,你就哭去吧——”身后传来司马玉儿竭斯底里的哭喊声。王九郎的脚步一错,立即快步离开。“将司马玉儿所有的人都抓起来,半个时辰杀一个,直到阿若安全回来为止!”“喏!”王明咽了咽口水,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看见九郎发脾气了?自从九郎的阿母死去之后,他就开始将自己封闭起来,外人看来他一直都是高贵而雅致的,如在云端俯瞰世间凡尘,可是,有谁知道王九郎其实是个冷漠到寡情的人?世人皆在他眼中,却没有人在他心里留下过痕迹。能够激起他脾气,快要发疯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母亲,如今却多了一个,郑若。此刻的谪仙如同坠入了魔之渊,就是亲近如他也不由得感到寒颤!他实在很想问一句,如果阿若真的已经被扔下悬崖,无法生还,公主那些人马是不是一直杀下去,到最后要不要连公主也一起杀掉?可他又不敢说出口,生怕一开口,事情成了真,那王九郎的怒火并不是一个公主可以承受的,恐怕就是整个凤凰城都要被鲜血染红!说来话长,其实从王九郎进了王府之后到他离开也不过是用了小半个时辰。柳絮看着匆匆离去的王九郎想要跟上去,奈何脚力不够,等她赶到大门前,王九郎已经骑了马往城外奔去。她呜呜的哭着跪倒在地,头埋在双手中,喃喃说道:“女郎,你千万要平安,女郎千万要平安!”很快的,郑若失踪的消息被郑元义两父子得知,两人匆匆赶到王府,蒋子敬迎了出来,亲自款待了两人。当得知是司马玉儿的陷害之后,两人暴跳如雷,卷起袖子,也不管尊卑就要冲进去讨还公道。被蒋子敬死活拦住,一边说着王九郎已经亲自出去寻找,一边安慰说郑若贵人天相不会有事。两人冲动过后,也明白此刻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郑若。商量了一下,郑元义留在王府等消息,郑瑾潇要了一匹马也冲到了野外。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传的很快,当日去过赏花宴的小姑子们人人自危,更有些家族亲自登门,一面向郑元义致歉,一面说明自家小姑子的清白,并派出了人手一起出去寻找。谢婉莹听见王九郎就是连公主也敢处置之后,当时就吓的傻住,猛然间跪在谢炎脚下说出了白日的情景,她害怕王九郎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这里。谢炎哀叹了一声,别人或许不知道王九郎有多厉害,可是他和他走得最近,哪里还会不知?听完谢婉莹的哭诉之后,他立即跑到书房找到阿爹。两人关在书房里商量了半天,最后谢炎出来的时候,一脸颓丧,他的父亲谢家家主也一下子老了十岁。谢婉莹惶惶的在闺阁中等着谢炎的消息,看见他来找自己后,立即迎了上去。“三兄,阿爹怎么说?”谢炎看着小妹希冀的眼神,心中一痛,决绝的转过头,悲伤的说道:“你收拾一下,暂时搬去佛堂诵经。若是阿若无事,到时去了王府赔罪一番,也就能出来了,若是阿若有什么不测……阿莹,你好自为知……”谢婉莹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三兄,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宠爱着自己的三兄,哭着摇头。“三兄你说的不是真的吧?为什么要我搬去佛堂?那个贱人死了便死了,为何要我为她诵经祈福?”她突然瞪着谢炎,一字一句的问道,“三兄你实话实说,是不是那个贱人真的死了,我就要为她陪葬?”谢婉莹哭的让谢炎心痛难忍,可是,他在强忍中沉默。“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沉默刺痛了谢婉莹的眼,猛地转身将案几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哭着喊道,“她只有着一个低贱的出身,我是谢氏嫡女,难道还比不上她吗?为什么?为什么?”谢炎低低的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虽然她的出身比不上你我,可是她此刻是王九郎心尖上的人,王九郎为了她就连十六公主都敢打骂,那么我们又怎会在他眼中呢?阿莹,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与郑若为敌,可是你不听。阿莹这件祸事是你惹出来的,只有你能化解。”他的话如此无情,刚一落下,谢婉莹酒跌落在地,张着一双惊恐的双眼呜呜哭泣着看他,她真的是没有想到,三兄或者说是阿爹为了家族已经开始打算牺牲她了。这一刻,她心中无比妒忌郑若,凭什么她一个野草一般低贱的人居然可以得到王九郎的宠爱,让整个凤凰城的士族大家为之忌惮?她谢婉莹自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女,可如今为了这个贱婢居然沦落到陪葬的地步!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了郑若!那个她一直都看不起的庶女!“呜呜呜——”她的头深深的埋进了双膝之间,痛哭流涕,为着自己未知的未来。谢炎有些不忍,走过去摸了模她的头,温声的说道:“阿莹不要伤心,事情还未到最坏的地步,如果阿若没有事,我们谢家之危就可解除。”这样苍白的安慰并没有让谢婉莹止住哭泣,她虽不明白司马玉儿怎么处置了郑若,可是也知道司马玉儿那样小心眼的人必不会对郑若留活口。也就是说,等郑若身死的消息传来之际,就是她死期。家族,家族!她谢婉莹的死居然可以免去谢家之祸,自己的死何其伟大?“呜呜呜——”谢炎的双眼也红了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谢婉莹像是想起什么,猛然抬头,看着他,抓住他的手,殷切的问道:“三兄,我嫁李赟,我答应嫁给李赟!不要将我殉葬好不好?”谢炎心中一软,曾经多么骄傲的小妹,此刻居然如此卑微的乞求着自己。可是,她又哪里知道,当日他之所以会将李赟介绍给她认识,并且有意撮合他们两人,完全是因为无意当中得知,王九郎暗中为李赟谋划之事。甚至,他撮合李赟和她,也是得了王九郎的暗示。可现在……蹲下身子,谢炎轻声的说道:“阿莹不要多想,好好歇息一番。等会……我派人来接你……”谢婉莹绝望了。她跌坐在地,目无焦距,甚至都忘了哭泣。谢炎心有不忍,最终还是化为一声长叹,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希望,事情还未到最后一步吧……也希望,王九郎并不是那么看重郑若。唉,有谁会想到一直清冷的王九郎一旦动起情来是这般的惊心动魄?谢炎就有点想不通,那郑若美则美矣,只是太过俗艳,王九郎究竟看上她哪里了?谢炎离开之后,谢府的人并没有发现,有个黑影躲在木窗下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并且溜了出去,收拾了包袱趁着夜色逃出了谢府。暮色渐渐四合,凤凰城但凡叫得出名头的士族大家们都派出了家丁护卫前去玄蜂崖。王府中,羽卫们坚持执行着王九郎的命令,司马玉儿看着自己的随扈一个一个的死在自己面前,已经晕厥过去。若不是王九郎的族叔赶到,恐怕就是司马玉儿此刻也成了刀下亡魂。整个凤凰城因为郑若开始变得焦躁不安。…………郑若被扔下悬崖之后,只觉得耳旁的风呼呼吹过,身子如同一个石块不断的坠落,双手在空中乱舞。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有着李赟那样的绝色武功,足尖在石壁上借力,也能增加一分自救的机会。可现在的她,除了绝望和恐惧,无能为力。她的脑中飞速的转过几个画面,有她前生的,也有重生之后的,许许多多的画面,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在眼前不断回放。最终画面定格,她看见长长的小巷,青石板铺路,围墙两旁探出了海棠,繁花如雪。风乍起,落红无数。有一位少年,面带清浅笑容,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乌若墨玉,欲语还休。恍惚间,脑中又出现了另一幅画面,是上一世。同样的繁花如雪,只不过那不是海棠而是三月梨花。那一年,她与郑婉郑茹还有几个族中姐妹一起去了梨花坡,梨花开得鲜妍,少女面若桃李。那时,大兄和阿爹都还在。那时,石越斯斯艾艾的对她表明了心迹。正是那个梨花林中相遇,让她在父兄去世后毫不犹豫的嫁给了石越。忽然间,她想起,在那个梨花林中,在碰见石越之前,曾有一个少年站在树下仰头看花,身姿卓绝,只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怦然心动。只是还未看清,她就被人喊了去。记忆当中,她曾转过头,恰巧少年侧转了头,伸出手,笑望着停驻在他指头上的彩蝶。前世梨花林中的少年——王缙之。苦笑了一声,这一世,她刻意避过了梨花林,却避不开王九郎。两次的死因,皆因为他。是上天的捉弄,还是这一世的自己对于前世离世之前的恨太过执着?对于这一世还未发生的事儿,她就开始耿耿于怀,以至于却和他越来越牵绊不清。如果,她敞开心怀,不去计较那些还未发生的事儿,是不是自己就可以躲过这一次劫难?郑若缓缓的闭上眼睛,不管如何,她就要死了。闭上眼之前,她脑中的画面定格在海棠树下那个清浅微笑的少年。王九郎王缙之。耳旁的风呼呼的刮着,脸被吹得生疼。忽然,腰际像是被重物狠狠撞击,有些疼痛。她睁开眼,两边的景色已经定格,不再转换。身下有些发硬,伸手一摸,是枝叶。往下一看,她被一株悬崖上横生而出的树给拦住。顿时,她热泪盈眶!居然,居然,她居然没有死!感谢老天的垂怜!身子被横挂在树冠上,很不舒服,她动了动,忽然听见“哗啦”的声音,那是树根开始松动的声音,惊得她立即不敢再动。往下看了看,悬崖底离此足有几十丈,如果摔下去,依旧逃不过死。有些想要开口求救,可是她的嗓子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之外,别的什么也无法说出口。怎么办?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这里又有猛兽出没,就算猛兽不可能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可是谷中比起外面要冷上许多,入了夜更甚,就算自己不会成为猛兽的粮食,恐怕也会被冻死。怎么办?难道自己就这样等死?------题外话------谢谢。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