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二时期的少年，若是不中二，反而会缺少什么。在食物上动动手脚，锁上大门让自己早课迟到，干一些她们认为可以整人但其实只能恶心人的事情，团结一致去排挤一个人，然后就能从对方更悲惨的境遇中找到所谓的平衡。有的时候，年少那种肆无忌惮，在这种情况下依旧的发挥的酣畅淋漓。但好在，她还是从中二时期过来的，若是连中二少年都去计较，倒反而显得她中二了。所以，对待这些处于青春期的半大少年，唐瑾圆的心态可以算得上是圣母了。“碰！”一袋子面包从半空中抛到她的面前，少年的语气还有些气急败坏的挫败：“给你！”看，她不是求了么，对方反而更没成就感了。唐瑾圆从地上的水坑里拣出塑料包装的面包，撕开口子，三下五除二就塞进嘴里，边吃还不忘致谢：“谢了。”这种时间恰巧从这边路过，还恰巧带着面包，怎么看都是特意送来的。不过中二时期少年心态傲娇的和炸毛的猫似的，既然他摆出一副大爷我施舍给你的样子，那么她肯定会配合摆出谢大爷赏的样子，你情我愿皆大欢喜。多好。身后久久没有动静，随机脚步踏着雨水匆匆而去，踏着地面跟要整出一场地震一样。看守她的小弟子撇着嘴看着她，有些不解又有些明白：“他生气了。”可不是生气了么？但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唐瑾圆吃完最后一口面包，用手盛了几口雨水灌进肚子，然后重新束手低头，安安静静跪好。跪半日这种说法，其实比较难以衡量，一般上午跪的人，跪到中午十二点就可以了。唐瑾圆掐着点，在12点钟声响起的时候，扶着墙面就自己爬了起来，一下子挣扎着没爬出来，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她干脆转了半个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冷风一吹，打了一个寒颤，灰衣小弟子刚想上前扶，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立刻跑了过去，束手鞠躬行礼：“七少爷。”随着脚步声，一双红色的鞋子由远而近到了她的跟前，然后俯下身体，用干净的衣摆一点点的替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和污渍。从眉眼到下巴，一点点细致的，完全不理会一件上好的衣服毁成什么样子。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然后被抱入了一个单薄而温暖的怀抱。“姐，我们回去。”唐瑾圆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世界都轻松了起来。唐方，她的双胞胎弟弟。十四岁就已经突破到三级沏茶师，现年年仅十七岁，却早已经在外面挂牌接单多年，一个月倒有半个月在外面。剩下的半个月，只要没有家族的事宜，他都会陪着自己身边。温润，敏锐，高智商，手腕强硬……这一切特质杂糅出的少年，很轻易的和一般的少年区分开，比她更像是穿越来的。唐方正是拔节长个儿的时候，有着少年特有的削瘦，可是怀抱却和他的脚步一样，沉稳而安全。唐瑾圆突然觉得想就此睡下去。唐家没有出师的在学弟子都统一安排住宿，姓名中的名，单一个字的精英弟子，住在靠课院最近的地方，三室一厅，一人一个公寓。以此下去，是带着瑾字这样辈分昭示的字的，两字的嫡系弟子，一室一厅。剩下的就是单人间的旁系子弟，以及住几人间宿舍的茶童仆从之流的。虽然是三室一厅，但是唐方的屋子和他人一样干净，房间的布置更是简洁出风格。原木的家具、落地窗帘、双人床，除此之外，连一张海报画纸都没有，电脑都是老款式的。唐瑾圆看着那干净的沙发，再看看自己灰扑扑湿漉漉的外套，连忙挣扎着要下来。唐方圈住唐瑾圆上半身的手一用力，将她牢牢圈在怀里，然后走到沙发边将她放到**，将一旁叠的跟展示用的毛巾被摊开，如同裹春卷一样将唐瑾圆裹住。然后从衣柜中翻出一套干净睡衣，递给唐瑾圆：“姐，你先洗澡换衣服，我去给你沏茶。”“唐方！”唐瑾圆吓了一跳，她再也是不刚开始来的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菜鸟，以为一杯灵茶再有价值也不过尔尔，当成白开水解渴用。这个时代的灵茶叶本就有限，能沏成茶的又是少之又少，四个家族每个家族即使都能有一百子弟成才，五百弟子可以凑合，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小家族。纵使有五千沏茶师，砸在一个以十亿为基数的世界里，连个水花都翻不出来。不说一杯灵茶炒成天价，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刚来那会儿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白白糟蹋唐方的成果也就算了，这一会连个感冒都没有，怎么可以再随意糟蹋：“我去洗个热水澡，吃点感冒药，别糟蹋茶……”对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唐瑾圆越说越心虚，她捏着毛巾，话说到一半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我是唐方。”唐方对上唐瑾圆一个字一个字说，“你是唐圆，只有茶配不上你的，没有你不能糟蹋的茶。”说完似是觉得话语气太硬，用毛巾替唐瑾圆擦了擦头发，然后拿过衣服，一把将唐瑾圆抱进浴室。放好水，试好水温，甚至在浴缸旁边细心的放了一条凳子，这才说：“等你洗完澡，喝完茶，到时候我们吃饭。”就差一个乖字了，这种被一个十几岁少年当小孩子哄的诡异即视感，让她顿时囧囧有神。茶室门口传来温和的水声，然后空气中的灵力传达着一种欢愉，唐瑾圆从浴室出来，擦着半干的头发，曲着腿一步步的挪到沙发上。门也恰巧在这个时候开了，唐方手上双手端着一杯茶走出来，走到唐瑾圆身前，将茶盏递给她。双手端茶，这是沏茶师对灵茶的最基本尊重。唐瑾圆连忙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双手接过茶盏，然后一只手托着茶盏旋转90度，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捏住茶盖，轻轻的掀开茶盖。一股淡淡的白色雾气飘了出来，灵茶凝雾，这是三级沏茶师的标志。暖暖的茶水一下肚，带着暖流一直从腹腔散至四肢百骸，一团又一团的灵力汇聚到膝盖处，疯狂的修复着麻木僵硬的肌肉。热量也一点点的回归身体，唐瑾圆有一种从墓地爬出来再次感受到阳光的错觉。唐方看着自家姐姐脸色一点点的恢复血色，舒了一口气，将外套脱下放在沙发背上。然后从一旁的挂钩上拿下围裙，一边冲着唐瑾圆说：“姐，你想吃什么？”话说，这种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弟弟在，她以后找对象的标准已经被拔高到非人的高度了吧？这是存心不让她嫁出去的节奏？“下碗面就好。”早就错过饭点了，随意吃些就好。十分钟后，两人捧着两碗面，一人一头，吃的津津有味。看着唐瑾圆喝完最后一口汤，只吃掉一半面的唐方也放下筷子，给唐瑾圆递过来一张纸巾：“你嗅觉开始恢复的事情，什么时候跟老头子说？”“其实也没恢复多少，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现在的确挺好的，她这种西贝货，恢复了嗅觉并不代表恢复天赋，基础都是靠着死磕一点点磕出来的，并没有捷径可以走。托嗅觉失灵的福，她被打回课院回炉重造，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她是被放弃了，不过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看着唐瑾圆没有一丝勉强，唐方就没继续这个话题，比起他们那个和圣人比肩的父亲，相依为命的姐姐才是最重要的。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下一个话题唐方半天没有起头。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良久，唐瑾圆找回自己的声音：“唐方，你不欠我的。”唐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姐弟相信相爱这种情况，唐瑾圆自然是乐得其见的，只是唐方带着愧疚一直试图补偿着什么，这样的举动确实不利于他健康的成长。好姐姐模式一开启，唐瑾圆终于找回一点点自信回来。回到自己逼仄的住处，已经是晚上了。唐瑾圆站在镜子面前，明亮的灯光将镜中的少女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漂亮的有些惊人的脸，纤弱却凹凸有致的身材，即使穿着素白的衣服，气质也温婉舒适。平心而论，这样的外貌要摆在前世，那绝对是马桶台每年都要追寻一次的最美校花典范。众多**丝宅男心心念念的女神级人物。可惜，被眼罩生生遮住小半张脸不说，还衬出了几分戾气和违和感。唐瑾圆抬起手将眼罩卸下，长发随着动作在周围散动着，直到左眼再次重建天日。唐瑾圆同时睁开一双眼睛，面无表情。镜子中的女孩，左眼的瞳孔被血色浸染，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地狱之眼，仅仅是看着，都仿佛流动着杀戮。唐瑾圆看见镜子中的女孩子张了张嘴，耳畔开始回荡着自己的声音：“鬼兄，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