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课院分甲乙丙丁四个院，每个院分设三个厅，标记一二三。甲一课厅，是汇聚唐家所有精英弟子的地方。这种话其实就相当于，一个从实验班退到普通班的学生，重新考到年级前十后，教导主任找他谈话，问他愿不愿意回到实验班。只不过是例行询问，并没有真的有她选择的余地。唐瑾圆裂开嘴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笑，一副极为高兴的样子：“谢谢大伯，不过我想等成年礼结束再回去。”话说一半，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等成年礼再去。唐耀却认为唐瑾圆之前被忽略了，此时有些赌气，希望堂堂正正的回去，也不在劝说，点头：“那就等你成年礼再会甲一课厅，你的位置一直留在那里，从开始到现在，并没有人动过。”唐瑾圆只管眯着眼睛笑，什么也没说。唐家外表看起来铁板一块，真正明白的人都知道，并不是真的所谓的上下拧成一股绳，这边搭台唱戏那边拆台的并不少见，大事上虽然不含糊，但真正隐秘的事情，他真的放心下来用的人并不多。能放下心来的，比如唐宇，却又不是能用的材料。反倒是圆丫头不骄不躁，虽然还有些孩子的意气用事，但是性子比起她老爹那性子，已经好的多了唐方不仅天赋极佳，手段心性倒也是难见，今年出色的家族庶务中上手了，再过几年又是家族上事务管理的一大助力。这一对双生姐弟，却是给他带来了不少惊喜。唐耀想着对下手的人说：“唐安，去给六小姐拿一两今年雨前的二等茶叶。”这个世界茶叶的计量单位贵重到了以克计算的地步，而且灵茶共分为六等，除却了特供的特等，其他的共分为一至五等。平常弟子所能用的茶叶只有五等，就是昨天她那位“小前任”送的茶叶也不过四等，这一出手就是五十克的二等茶叶，已经是很贵重的赠礼了。“大伯，太贵重了……”照例客气一下，唐瑾圆不禁对这个出手大方的大伯产生了好感，脸上的笑容也不禁真诚了几分。“谢谢赞美。”唐瑾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形容词。“唐家子女，什么茶叶不能用？”这语气和唐方一样，唐耀拍了拍唐瑾圆的肩膀，继续说，“李家送来的那套茶器，顺手也让六小姐带回去。”“是。”唐安再次回来，手上已经抱着一只大木盒，门开的那一瞬，门外就传来了细细密密的谈话声，期间夹杂着几声压低着的争吵声。“外面是怎么一回事？”唐耀眉毛挑了一下。“是大少爷三少爷和五少爷，好像是为了今年武斗的事情，我刚看到少爷们相互辩驳了几句。”唐安的话很中立一点没有偏颇的意思。唐瑾圆作为西贝货，照例对唐家的各种纠缠官司不慎了解，某鬼自动转成科普模式。这就是家事了。唐瑾圆决定以后看见这两个人一定要绕着走。唐耀听着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冷笑了一声：“到我门前，不就是为了做给我看的么？让他们俩给我滚进来！”唐瑾圆很有眼色的站起来：“那大伯父，您忙您的，我就先下去了。”唐耀摆摆手：“不用回避，你站在这听着。”唐瑾圆垂首：“是”门在这时候被打开了，首先踏进来的是沉稳的唐青，面容和唐耀有七分相似，一身浓郁的书卷气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老三唐飞随着进来，他长得不像唐耀倒是像自家老爹，后面跟着的唐骏一脸便秘神色。他们俩的年龄比唐方大不了多少，面上看起来想扯出笑容，不过收敛的表情没到家，脸部肌肉僵硬还是泛白的。“有什么事情快点说，说完了，你们俩送你们六妹回去。”唐耀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唐瑾圆感觉到两道目光扫了过来，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子看，刚数完左脚鞋上的格子，换右脚再数一遍。“父亲，今年的武斗大会，咱们唐家和其他家年轻一代接触的，一直是我。时间是我定的，地点是我定的，形成是我安排的。但是今天三哥却把我的人拦下，他去接人去了，在人前落了好大一个面子。”说到这，唐骏语气便不客气了起来，“我也不是不让三哥参与，只是事情从头到脚都是我负责的，事先总要和我打招呼吧？这不声不响的就把事情拿去了，让我以后怎么有威信再找人去做事？”唐家是茶药世家，每次武师的武斗大会，都会有不同家族的代表到唐家来邀请沏茶师。代表唐家接应的，自然是唐家的脸面，在外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自然也会多一些筹码。这些弯弯绕绕在座的都清楚，唐飞刚想说什么，就被唐青拉了一下。唐青上前一步，也没有辩驳什么，陈述着事实：“老五最近在带着君家的少爷们游览全城，看起来比较忙，今天来的是李家少爷。”武师自然也是分派系的，其中君家李家水火不容。唐骏把两家混在一起，本身就欠缺考虑。所以，唐飞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合理，而且有原因的。1：1，平局。“你们都大了，平时若有什么小动作我从不干涉。但是这一次你们踩着的我唐家的脸面，手段要么就用高一点，要么就别丢人现眼，让别人笑话我唐耀的儿子兄弟阋墙。”几个人同时低下头，气压一下子低下来。“回去将祖训抄五十遍，这件事情，你们三之后都不要插手了。”唐瑾圆数完右脚鞋子，正打算打回头重新再数一遍，就听见唐耀唤她——“圆丫头，你过来。”下巴抬起，挂上温和暖心的表情，边走冲着唐耀笑：“大伯，您叫我。”“这一届关于武斗会的事情，就由你负责。”感觉到刷刷两道眼神扎在自己身上，唐瑾圆的笑脸一下子僵在原地。鬼兄凉凉的说武斗大会，那是全大陆三年一届的武师盛会，所有家族的新锐纷纷亮相。而能参加武斗盛会的沏茶师，自然也代表了沏茶师新一代的顶级新锐，虽说不过是旁观，但是该建立的人脉还是能建立的。按照常理，这种事情牵头的，一般是沏茶世家的继承人。她算什么？天上掉馅饼，按照重力加速度的公式，越大的馅饼砸到地上，就能砸出越大的坑。徒手接馅饼，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身板。这种被拉出去随意凑数，让她有一种马上要被炮灰的错觉。公寓内，唐瑾圆围着桌子打转。“要不让唐方接手？”“我这种小虾米的防御能力，还没唐方强呢。”虽然是实话，但是鬼兄你这一箭戳到她膝盖上了：“所以？”唐瑾圆脸色缓了缓，几乎就要满血复活了，就听到对方淡定的声音唐瑾圆立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钟，转身：“我去看看器灵有没有醒。”几分钟后，她化悲愤与动力再次扎进茶室。唐宇来到公寓门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按了一次门铃没有反应。过了几秒钟，再按了一次，依旧没有反应。他手上拿着一盒蛋糕，草莓味，他记得唐瑾圆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自从妻子死后，他和两个孩子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越来越远。他前一步说要替唐瑾圆准备搬出去住的宅子，后一步她就恢复了沏茶师的品级，像是示威，也像是要证明什么。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唐宇记起汽车里唐瑾圆说的那番话，她并不是没有和他说过，只是他从未相信而已。乌云翻滚下的天空，狂风大作，走廊上的穿堂风似乎能灌进衣摆内。他依旧提拔着身体，依旧穿着早上那件衬衫，却突然觉温度降得太快。三分钟后，唐瑾圆打开大门，门口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一个蛋糕盒摆在门前。“这是送个唐方的？”第二天一大早，唐瑾圆将昨天到现在一直关机的手机打开，欢迎界面刚出来，手机里满满的都是未接电话和未接来电。有备注的没备注的，挤成一团，密密麻麻的。粗粗的打开短信看了一眼，有套交情的，有问候的，有恭喜的，有拐着弯酸的……她脸皱成一团，准备清空短信箱，电话就在她手中疯狂震动起来。最原始的铃声在空气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