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水已经结成了冰渣，粘在手上脸上凉飕飕的。一大早她是招谁惹谁了？裹的像个团子的唐圆从地上爬起来，胡乱的用袖子擦了几把，对着对面那人龇了龇牙：“药我敢给，您确定敢拿么？”对面的人穿着打扮都很正常，三四十岁美大叔模样，脸上的那道伤疤除了平添出几分野性美之外，还提醒了唐圆前天夜里，这位可是淡定的拿着茶器煮肉的主。顾凝远勾着嘴角，眼中有些幸灾乐祸：“你那点泻药还是自己留着，下次看到天棱，可以当面再送给他一次。”说起泻药什么的，唐圆的确有一点点心虚，她避开对方的视线看了看四周，发现唐方和明岳两人正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着，唐方似是想要进来，却被明岳给阻止了。“给你十分钟时间整理，十分钟之后，拿上你的东西跟我走。”顾凝远看着墙上的时钟说。她脑子转了一圈，就猜到这位大概是茶苑过来接人的老师，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坐在椅子上：“那个，抱歉，我还是等其他老师或者院主来好了。”顾凝远一看就知道唐圆想的是什么：“我不叫那个，我叫顾凝远，你以后可以叫我师父，也可以叫我顾老师。茶苑和武院不同，可不会由着金帖学生随意挑塔院和老师，在茶苑，是反过来的。也就是说——”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接到：“你要么跟我走，要么就拿着你的东西滚出凤园，现在你还有八分钟时间。”唐圆可怜兮兮的看着顾凝远，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门口的唐方，见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将身上唐方的大衣一件件的脱下来，然后将自己的箱子心里从墙角处拿出来。唐方看着拿着东西的唐圆，挣开明岳的手：“老师，我是唐方，十八岁，四级沏茶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跟着老师学习……”话说到一半，就被顾凝远抬手制止了，他看了唐方一眼说：“你天资很好，但是并不是我需要的，茶苑还有很多老师，你的性格跟着我，只会被耽误了。”他说着朝着已经拿好行李的唐圆说，“收拾好了，就跟我走。”唐圆一个人背着包，拖着旅行箱，看着还有些担忧的唐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都是茶苑么？以后说不定天天能够碰面，我暂时先走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唐方只能点点头，上前替唐圆整理了衣领：“你好好照顾自己。”唐圆点点头，然后贱兮兮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迈着小短腿就往前小跑而去：“师父，你等等我！”凤园中心地带，高塔林立，从底下往上仰望，高塔几乎要耸入云霄。唐圆揉了揉自己堵住的鼻子，身上背着一个大包，手中拖着一个滑轮旅行箱，在寒风中颤抖着，凄凄惨惨的跟在自己新出炉的师父身后。绕过塔林，穿过一道树木组成的林荫小道，走过一道桥，穿过一道圆形的门，唐圆终于看到了熟悉书写着茶苑的牌子。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跟着顾凝远走了进去，顾凝远没有丝毫要介绍的意思，自始至终自顾自走着，两人走进茶苑的地盘后，并没有停止脚步。而是顺着中间的路直走，一直走到山谷的尽头，看到的是一片竹林。前方，一座高塔耸立着，从塔到唐圆停止的位置，蜿蜒的台阶足足有二十几米高，唐圆看了看自己纤瘦的手腕，再看看自己沉重的箱子，干脆将箱子放在地上。她的便宜师父在石梯前走了约莫七八步，发觉过来唐圆并没有跟上，回过头直视着唐圆：“唐圆。”唐圆坐在旅行箱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把下巴抬了抬冲着台阶说：“师父，您带着良心去估计一下子，您觉得学生我能够带着行李完成爬上去这么艰巨的任务么？”“师父相信你的毅力。”“师父，谢谢您的看重，但是我不太任性您的相信。”唐圆有气无力地说着，从背包中拿出最后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一仰头全喝了，然后站起来认命似的继续拿起箱子，“师父，我死了，您老人家记得给我烧香。”顾凝远挑眉：“好，我记住了。”说完回过头，抬脚一步步走了上去。唐圆：“……”有一种感觉叫做生不如死，唐圆这并不强壮的小身板拎着一个箱子，手都快断了，她看着前方空空荡荡却还有大半的阶梯，咬着牙将箱子提起来，扛在了肩上。是的，她那便宜师父早就自个走的没影了。走了几十个台阶后，唐圆觉得腿和腰都已经麻木了，只剩下机械的运动。“鬼兄，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人一瞬间变得力大无穷的？”“现在青天白日的，我就是想做梦也得有条件不是？”“……”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谁允许他跟自己学了？“宋毅，你放心，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唐圆刷的一声将身上的箱子掀了下来，重重的放在了地上，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宋毅，你能不能说话不要那么阴阳怪气？”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唐圆没有得到回应，摇了摇头扛着箱子继续往上走，刚走没有几步，就听到了宋毅带着一些懊恼的声音。好吧，看在认错这么积极的份上，本姑娘原谅你了。唐圆哼哧哼哧的往上爬了一会儿，一道影子突然的罩在了她的跟前，她有气无力的说：“借过，让让。”然后肩上突然的一轻，箱子腾空而起，唐圆视线一亮，身体突然变得轻松使得她晃了晃，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一只手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站稳了，这才退后一步拉开一段距离。来人的块头很大，看着有近一米九多，黝黑的肌肤，留着一个板寸头，大冬天只穿一件单衣。他看见唐圆看着她，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顾老师让我给你拿行李。”说着另一只手抓着唐圆背包的肩带，顺便把背包也提到了手上。唐圆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对方已经已经转过头走了，他手长脚长，一步最起码两个台阶，唐圆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对方。台阶的尽头，是一座高塔，走进塔内，从塔底一直往上走，一直走到七层塔顶，对方这才将行李放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几乎累到几乎不行的唐方，在头上抓了抓，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的速度太快了？”唐圆无力的摇了摇手。对方立马就放心下来，憨厚的笑了笑：“顾老师就住在这里，你进去就好，我住在最底一层，如果有事找我，你就拉这根线，底层的铃铛会响，我会上来。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等等。”这人自说自话，自说自做的速度不要太快，唐圆有气无力的看着一脸疑惑的人，“大哥，你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吧？”“哦哦，我叫宋途。”对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三个月按规定是我来侍奉，我虽然脑子不太活络，但是做事还是很稳当的。”宋家精英弟子么？三个月又是？虽是第七层，但是里面的空间并不小，环着四周的一共有四间屋子，唐圆看着门口地板最干净的一间，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三遍之后，隔壁一间屋子的门突然刷的一声开了，顾凝远拿着本书探出来：“这边。”唐圆顿了几秒，拎着箱子走进那个看着最脏的门前。果然，里面除了一张**对着的褥子还算干净之外，其他地方堆满了各种书籍和杂物，灰尘落了厚厚一层。她那便宜师父抽出一本书，轻轻一抖，抖了一层灰来，他靠着墙面拍了拍然后随意的扔到了一边，第二次抽了一本。“你速度不是一般的慢。”唐圆低着头没有说话。“怎么，你觉得很委屈？”“您要听实话？”唐圆动了动肩膀，将身体的重量从打晃的双腿上依靠在门上。顾凝远双手拍了拍，将手上的灰拍掉：“你说说看。”“我觉得您有些不正常。”唐圆耸了耸肩，实话实说，“所以我对您如此轻的刁难，没有丝毫委屈，反而觉得讶异。”顾凝远斜睨了唐圆一样，笑了起来：“不用你觉得，整个茶苑都知道我不正常，知道我为什么选么？用茶鼎煮肉，我觉得你呆在其他沏茶师手下，会死的很惨……”唐圆瞬间明白了，睁大眼睛看着顾凝远，眨巴了再眨巴。“不用太感谢我。”顾凝远从里面走出来，经过唐圆身侧的时候拍拍她的肩膀，开口：“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这个屋子，希望之后的日子我们能度过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