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棱觉得,输了就是输了,虽然对方是个半大的丫头,可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说一不二,玩得起就输得起。只是这丫头一上来就是这反应,他反而气笑了,一把掌拍在她脑门上:“你脑子里塞的是茶叶渣子么?我要真揍你,你不跑快点,护着你那张破脸有个屁用啊。”唐圆也知道自己这反应有些过了,但是以前的习惯几乎刻进了骨子里,这下意识的反应,她连自己都没能回过神来。她僵硬了瞬间,之后很自然的站起来,嘿嘿嘿的,笑的特别真诚:“老师说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注意你个毛线!你是凤园的沏茶师,这么畏畏缩缩的,站直了说话。”蒲扇似的手掌,一巴掌拍在唐圆的背上,差点没给她拍出内伤出来。苑主看着这一对活宝,撇过头装作没有看见,他还看在顾凝远的面子上,特意把天棱这个疯子叫了来,准备做个和事老让两人把心结给了了。可是现在一看,得,他又多管闲事了。唐圆好不容易从天棱的摧残下抽出身来,这才有时间和苑主打招呼,对于这个五十几岁看起来还风华正茂的苑主,唐圆在没见到之前,就已经抱有很大的敬意了。苑主的脾气很好,说的都是例行的官方套话,从说第一句开始,到最后一句结束,脸上都带着笑容。唐圆努力践行不丢脸这个词,说话不卑不亢,虽然她脸早已经在刚来的时候就丢的一干二净了,两人一来一回,一问一答倒也显得相得益彰。说到最后,天棱都对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厌烦了,提着唐圆的衣服领子就往外拖,对着苑主说:“人我给顾某人送过去,苑主,有空再找您聊天。”苑主笑容直接到达了眼底。这小姑娘,很受欢迎呢。“顾凝远不给你饭吃么?”拖到门口很远的距离后,天棱放开手,有些嫌弃的上下打量着唐圆,“瘦的跟块排骨似的,太轻了。”唐圆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整理着已经皱的不像样的衣领。天棱也没有期望唐圆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余光一扫间,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拿着一大堆生活用品站在不远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了过去:“宋途,你这是又怎么了?”宋途裂开嘴不好意思笑了笑,眼睛中却带着小小的自豪:“我争取到侍奉付老师的机会了,这次是给唐圆带路的,顺便替她领生活用品。”“这次是几品?”之所以这么问,是顾凝远的规矩,就是用灵茶换取学生的劳动力,他给的报酬丰厚的远远超过任务所付出的代价,这就造成一个任务往往几百个人报名,最后能厮杀出来的,才能够获得这个机会,以及事先约好的奖励。可是若是连宋途都心动了,肯定不可能是普通的货色。“五品。”“啧啧啧……为了你,你师父倒也肯下血本。”天棱侧过头看着唐圆,见她还是茫然的神色,“你以后就知道了。”得知有宋途跟着,天棱也没有再坚持说要送唐圆回去,告别的时候,支支吾吾半天才抬着头看天,一副劳资一点不在意的语气说:“你上次煮的肉,味道勉强还算能吃,抽空再给我做一次,需要什么调料食材我给你准备,上次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追究了。”典型记吃不记打。唐圆扯着嘴角不知道如何表达:“呵,呵。”回到自己的塔居,宋途将东西替唐圆直接拎到了楼上,然后退出房门外说:“唐圆,若是你没有事情,我就去做晚饭了,今天回来的时间有些迟,大概要迟点送饭上来。”唐圆嘴角抽了抽:“是你做的饭啊。”早上粥、白煮蛋,中午夹生饭、烧焦的青菜,晚上把夹生饭煮过头、西红柿炒鸡蛋。很好,第二天——早上粥、白煮蛋,中午夹生饭、烧焦的青菜……这种诡异的食谱,唐圆一直以为是学校的惯例,吃这么几天,都快吃习惯了,感情是眼前这位的杰作。宋途一脸你不用谢的表情:“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唐圆捏着的拳头松了握,握了松,抬起头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晃得对方的眼睛都快冒星星了:“你这么辛苦,今天还是我来做饭好了。”她原来那个世界的生活圈,只要脱离家庭开始独自生存,在工资只能一块掰成两块花的日子里,所有人都会慢慢的练就一手好的厨艺,且味道越来越往母亲靠拢。深藏在味蕾之下的记忆,就像是渗透进了骨髓里。唐圆的手艺只能说勉强,在家会被母亲一边嫌弃还一边被吃的一点不剩,和朋友一起买菜做饭的时候,从来不是掌勺的那个。厨房什么都有,各种特殊的调料她也自备了不少,上手就快了起来,三菜一汤,唐圆给师父留了一份,剩下的和宋途两人平分,连菜汤都没能留下一滴。宋途将饭送到师父的房间后,拿出来的也是空的碗盘。唐圆以压倒性的实力,开始接管厨房这一重地。晚上唐圆整理生活用品的时候,看到了校历,后天是新生开学典礼,地点很奇怪的没有说在哪,而是印上地图,用红点表示。除了校历,里面还有几套换洗的校服之流的衣服,唐圆试了一下,宋途的眼光很准,衣服穿在身上不胖不瘦。就是那绿油油的颜色,看起来像是一颗水嫩嫩的白菜。她走到墙上新挂着的日历上,将后天的日子重重的画了一个圈,标注了开学典礼四个字。后天之后,凤园的生活要正式开始了。***凤园举办的开学典礼,不在开阔的场合,而在凤园中央矗立着的最大的一座塔内。唐圆跟着人群走,刚踏进去,就被里面的布置惊讶了一下。与唐圆见过的几座塔不同,这座塔的基调太暗,就好像连温度都下降了几度。这种基调与灯光的亮度无关,四周所有的大灯都已经打开,四周已经明亮如昼了,而是墙面好像都被暗黑色的一层金属包裹,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凛冽。凤园是首屈一指的学府,但是有庞大的武师基数撑着,整个场上还是有密密麻麻的人。沏茶师的服装是绿色的,在一片各色武院的服装中,很显眼,唐圆甚至不用仔细去分辨,就轻易的找到了自己该站的队伍。在绿油油的一群小白菜中,唐圆一眼就看到唐方的位置,正打算过去,就被旁边站着的老师一带,直接推到了茶苑学生头号的位置。“你是亲传学生,应该站在这个位置,你现在代表着你师父的脸面。”唐圆回过头感激的看了一眼那个老师,要不是他提点,自己估计又丢人了,然后冲着唐方挤了挤眉,束手垂肩,安安分分的站好。人一多,无论什么场合,在没有正式开始之前,都是乱糟糟闹哄哄的一团。但是这一次很奇怪,起先大家聊天的聊天,打招呼的打招呼,整个塔基层都回荡着嗡嗡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只剩几个人的说话声,也被这诡异的氛围所影响,彻底的没有声音了。整个场所似乎只剩下了大家的呼吸声,落针可闻。大家也觉得了不对劲,眼神有些狐疑起来,揉了揉手臂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眼神开始四周张望,不知道有谁抬头仔细的看了一眼,突然惊呼起来:“看上面!”所有人都下意识抬起头,不知名的字符盘旋缠绕着,以中央为基点往四周辐射,天花板密密麻麻都书写着看不懂的符文。其中暗红色的符文组绕成一个圈,将所有的符文牢牢的锁在了中央!最中央的符文,与其说是血色,倒不如说是用血直接泼写上去的,灯光下,刺眼的几乎无法让人直视。“大家也看到了,你们头顶上的这片符文,其实不仅仅是你们头顶,就是你们脚下踩着的地下,还有几倍于这样规模的符文。”搭建起来的讲台位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人,大约七八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脸上的褶皱刻着岁月的痕迹,“我想,我应该自我介绍下,我叫凤广德,是凤园的现任园长。”“在凤园引来新血液的日子,我们有必要向你们说明一下,凤园的由来。或许有些人清楚,或许有些人听过零星半点,或许有些人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凤园的存在,就是为了镇压一具早就没有了灵体的躯壳。”凤园长从台上一跃而下,长袍被风鼓动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往学生中央一步步走来,所有人自动的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近两米宽的路,他站在中央静默了一会,长袖一震,周围所有的学生被不轻不重的震开,空出一个直径约四五米的圆。他环视了一眼周围的学生:“千年来第一天才,你们的天资和他比连提鞋都不配。他不满二十岁就入了天阶,25岁破天入圣成了武圣,也正是因为他太过年轻根基不稳,27岁就入了魔,被几大家的族长围攻,以三死三重伤的代价,才另对方伏诛。”四处传来抽气的声音,这种事情与其说听起来像传奇,倒不如说听起来太科幻了,在他们十几二十年的生命中,几乎不可能想像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存在。这人,无论是正是邪,都已经走到了一种只能仰望的高度。“鬼兄,前半段你可没有和我说过。”唐圆听得啧啧称奇,安叔那个年纪突破天阶已经完全震慑了一干世家,宋毅当初才二十岁,有没有把其他世家给吓死了?没有人回答,唐圆觉得有些奇怪:“鬼兄?”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如同触发了什么机关,空出的那块圆形地面突然从中间打开。一层、两层、三层…整整十八层铁板被打开,翻腾起来到是一层又一层的寒气,凝结成一层浓浓的雾气,将视线全部阻挡开去,一眼望下去居然不知道里面有多深。“卡拉卡拉卡拉你。”随即传来的是铁索搅动和相互摩擦着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的升起。唐圆突然捂住眼睛,几乎差点摔倒,所有的血液冲向左眼,灼热的刺痛似是直接蔓延到了灵魂之上,她咬着牙,另一只手指甲几乎全部掐进了掌心中。如同被一片片的凌迟,痛觉神经被放大到最大。有刚刚的开场白作为引子,唐圆心中突然涌上一个念头:“宋毅?是不是……”依旧没有人回答她。这时,凤园长站在一旁,看不清神色:“他的躯体,镇压在这座塔下,我要让你们记住凤园的职责,以及你们身为凤园的一员,今后所要承担的责任!”话音落下不久,一副铁棺从地底下缓缓升到了地面上,“轰隆”一声停止了运转。大概为了方便确定尸体是否存在,最上方的一面是特质的玻璃,十几道寒冰铁索交缠在铁棺之上,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铁索网,死死的将铁棺任何角度都锁住。寒气一点点的散尽,玻璃慢慢的清晰起来,铁棺之中慢慢而清晰的浮出一张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