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秋雨过后,天气愈发的冷了,树叶在冷风中打着卷的飞落,宫中的甬路虽日日都有宫人清扫,可也比不过秋风席卷的速度,刚刚扫起的落叶,只消一会儿便又会落上厚厚的一层。()人走在枯黄的叶子上面,发出‘沙沙’的脆响,仿佛可以预见它骨断筋裂时最后的挣扎,就如后宫中的女人们,听着别人在脚下挣扎,那渐渐麻木的神经,已没有多余的感触。今日一早清懿宫便来人传话,要叶菀前去与景太妃一叙,自上次在中秋宫宴后见了澈王爷,叶菀便知景太妃必会传她,只是没想到竟迟了这么些天,看来景太妃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景太妃不是皇帝的母亲,景裕隆也未曾称帝,景玄当初封她为太妃多是看在景澈的面上,只不过被封为太妃便只能住在宫中,想来景玄对景澈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忌的,这表面上和和睦睦的一家人,私下里都是各怀心思。叶菀出门没有乘坐步辇的习惯,一早便带着文馨步行前往清懿宫,足走了近一炷香的时辰才到。清懿殿的门口已经停有一副轿辇,看轿辇的样式应该是宫中嫔妃的,并且品级不低。守门的内侍见到她,立刻上前行礼道,“萱嫔里面请,太妃已经等候多时了,特命奴才在门口迎您。”叶菀抬头看了看清懿宫的大门,与一般嫔妃的宫殿并无两样,甚至还要更破旧些,景太妃毕竟不是太后,平日的用度也不会很高,宫里面的人大多不很尊重她,只不过这些年景澈渐渐长大,在皇上面前得了脸,宫里才将她奉为长辈。叶菀没有立刻进门,而是看着门口的轿辇问道,“太妃宫里面还有谁在?”内侍躬身答道,“是元妃娘娘在,元妃娘娘是太妃的远方侄女,所以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请安,今个儿正巧也赶上您来了。”正巧赶上?叶菀才不会相信有那么多巧合,尤其是在宫里,人人都算计的天衣无缝,哪还会给‘巧合’机会。可叶菀面上却没有过多表露,向内侍点了下头,便抬步走进宫门。清懿宫果然如名字一样,安静清幽,大门对着一处雕有荷塘月色的影壁,让人看了就觉清凉,绕过影壁是一条延伸至宫室的石板路,路旁栽有两行杏树,却不见任何花朵。走入正殿,正看见景太妃与下首坐着的人说着什么,想必应是元妃,见到她后,立刻堆出笑颜,“萱嫔来了,不必多礼,快坐!”行了礼叶菀方才坐下,看向元妃道,“嫔妾来的不巧,不知元妃娘娘也在。”元妃扶了扶额鬓,一双美目似朝霞般流转,举手投足之间风姿不俗,怎么看也不似年近三十的人。“妹妹真羞刹本宫了,应该是本宫来的不巧才对,不知今日太妃召了妹妹过来。”景太妃心情愉悦的笑道,“什么巧不巧的?大家能凑在一起就是缘分,再说人多也热闹些,这清懿宫长年冷清的,难得你们能来。”叶菀低眸笑而不语,以前听闻景太妃为人极为谦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可她知道这些只是表面。景玄的生母她前世曾见过,是个极为跋扈善妒的女人,景裕隆虽有多位姬妾,可每次怀孕都会莫名其妙的小产,景裕隆虽然心知肚明这些事肯定是他那悍妻所为,可他极度惧内,便也只睁只眼闭只眼了。这么多姬妾中,最后只有景太妃平安无事的诞下孩子,可见她也是城府极深之人。如今景玄的生母早已病殁,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元妃看着叶菀亲切的说,“本宫早有心想与妹妹结交,只是前阵子听闻妹妹身子不适,就没去打扰,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吗?”叶菀觉得元妃问的多余,若是没好她哪能出来走动,况且已经过去快半月了,现在才来嘘寒问暖,不免有些做作,可面上却还得堆着笑感谢,“劳元妃姐姐挂念,嫔妾现下已然大好了。”“那就好。”元妃说罢,向景太妃福身道,“太妃既然召了萱妹妹来,嫔妾就不叨扰了。”送走元妃,叶菀重新落座,却不知要与景太妃说些什么,两人毕竟是第一次单独相处,还不甚熟络。景太妃召她前来,肯定不是只为了话家常,叶菀索性便等着她先开口。沉默了片刻,景太妃果然问道,“听闻你母家在江南商誉甚高,几乎垄断了江南商圈,连宫里的东西很多都经由你们叶家之手,你父亲当真是人才。”叶菀微微一笑,“太妃过奖了,叶家的生意虽大,可也都得益于朝廷的庇佑,实在没什么可称赞的。”景太妃端起案上的茶杯,用杯盖拂了拂漂浮的茶叶,抬眼看向叶菀,“听澈儿说你父亲为人不错,日后官位高升,说不定还能有入京为官的可能。”叶菀定眼看向景太妃,这就是她和景澈给的承诺吗?叶家为他们提供金钱上的方便,而他们给叶伦德进京做官的机会。能做京官当然好,能接触到南周权利的核心,于她日后行事颇有助益。可景太妃和景澈值得信赖吗?这是叶菀心中最大的顾虑,她重活一世不易,决不能做没有把握之事。“父亲能不能进京为官,那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嫔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政之事。”叶菀虽然没有表明态度,可也没有立刻回绝,景太妃明白她的意思后,闲聊了几句便推脱体乏让她告退了。看着她退出去的身影,景太妃问向身旁一直静立着的素春,“依你看她能成事吗?”素春低首,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是个聪明人,也有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冷静,大事面前沉得住气,只是这个人奴婢有些看不透,也看不出哪里不妥。”景太妃低眸沉默了片刻,“别说是你,就连本宫也看不透她。”“那太妃您还要用她吗?这样的人在身边总让人觉得不安生。”景太妃望向殿外,黑洞洞的眼神似乎要吞灭一切,“宫里有几个是省心的,好不好用那要看怎么**,本宫看这萱嫔很好,是个能堪大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