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九这天,下了叶菀入宫以来的第一场雪,洁白的雪花从半空中洋洋洒洒飘下,落在地上瞬间化为泥水,让人不禁惋惜。叶菀站在廊下,伸出手臂接着空中的飞雪,点点落在皮肤上,冰凉沁心。一旁的语彤赶紧将她的手臂拉回来,说道,“小姐也不怕着凉了,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办?”自上次她给了语彤脸色看后,语彤的性子沉闷了不少,不光是因为叶菀的训斥,还有邵敬城的身家背景。文馨已经私下找机会告诉了语彤邵敬城的情况,语彤虽然天真,可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不用任何人说便已刻意躲着邵敬城,只是心中的那份失落却怎么也填不平。叶菀知道她心中所想,怜惜的执起她的手,柔声道,“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你也还年轻,也许现在做不到的事,以后能做到也说不定,与其现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考虑考虑如何才能达成心中所愿。”语彤似懂非懂,沉默了片刻说,“我可以等也不怕等,可是他···”叶菀眼神坚定的看着她,“他若是真心多久都会等,可若等不及,那就只当是自己瞎了眼,认错了人。”语彤眼圈一红,再也忍不住几个月来的委屈,伏在叶菀身上哭得如孩子一般,小豆子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看到她们相拥在一起,只默默的站在一边许久后,语彤抬起脸擦干了眼泪,眼眸中比往日多了份坚强,“天凉,小姐快进屋吧。”小豆子跟着一起进到寝殿,叶菀知道他无事不会随便进来,便问道,“听说昨日早朝皇上申斥了荣夫人的哥哥,今日可有别的动静了吗?”荣夫人的哥哥邵敬征在边关打仗时,曾纵容手下的将士**贫民女子,本来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可不知怎么传到了景玄耳中,景玄知道后勃然大怒,不仅收了邵敬征‘镇边将军’的封号,并且削去了他手中大半的军权。小豆子面露鄙夷之色,躬身回道,“听说荣夫人从昨夜就一直跪在庆祥殿外,可皇上却召了梅采女到庆祥殿侍寝,要奴才说,丢这么大的脸还出来干嘛,不如回去闭门思过的好。”叶菀吁出一口气,神色懒怠的看向窗外庆祥殿的方向,“亲哥哥出事她自然着急,若是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她恐怕连眼睛都不会眨。”说罢,若有所指的看了眼语彤。小豆子的消息八面灵通,对语彤和邵敬城的事也略有耳闻,知道叶菀是在宽慰语彤,便也说道,“是啊,奴才听说荣夫人有个庶出的弟弟在宫中做侍卫,若论武艺才干,邵敬征在那个年纪时比他差远了!可现在还只是个二等侍卫,邵家根本就不重视庶出的儿子。”语彤向小豆子笑了笑,两人相处了半年,关系早不像一开始似的剑拔弩张。叶菀看着他们和睦,心中也高兴,“他们闹心他们的,咱们和乐咱们的,今天中午多备些酒菜,咱们不分主仆聚上一聚。”语彤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的下去准备,小豆子看她离开后,低声说,“荣夫人现下已经跪了一夜,水米未进,皇上会不会顾念旧情饶过邵家?”叶菀用护甲敲击着反着光的漆红色桌面,深吸一口气道,“皇上只是想警醒一下邵家,自然会就着荣夫人这个台阶走下来,咱们只静观其变就好,千万扯进去,等大戏落定咱们就有的忙了。”正说着话时,秋言推门走了进来,连身上的雪都来不及抖掉,福身道,“奴婢刚从尚局领了炭火回来,路上听说荣夫人晕倒在了庆祥殿门前,皇上颇为紧张,已经宣了太医去了,连三殿下都被召了去。”小豆子看着叶菀,眼中满是敬佩,“主子您真是什么事都料到了,奴才还一个劲儿的瞎操心呢!”秋言气馁道,“还以为这次荣夫人肯定完了呢!这下可好,空欢喜一场。”叶菀不以为然道,“荣夫人平安无事未必是坏事,宫中百花争艳总比一枝独秀要好,水越浑事越多,关注咱们的人才无暇分身。”“您是指···”小豆子还未说完便面色凛然的住了嘴,秋言却不知他想说什么,一脸的茫然。叶菀笑看了小豆子一眼,“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想那是你自己的事。”小豆子已经意识到她话中指向的是皇后,可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边抽自己的脸颊边说,“是奴才想错了意思,奴才该打!”叶菀摆了摆手,“罢了,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些乏了。”寝殿中安静下来,只有火炉里滚烫的炭块不时噼啪作响,叶菀在软榻上闭目坐了一会儿后,睁眼看向窗外。雪依旧下着,地面已经蒙上薄薄的白色,华丽多彩的宫檐飞宇也被一片素白包裹,没了往日的繁华,却给人一种静谧清幽之感,浮躁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叶菀起身走到屏风后面的柜子前,仔细端详了做下的标记,并无任何异常。自从上次发现标记被动过之后,叶菀一直很小心,每天都要来查看一番,可却再没发现任何异样,有时她都怀疑自己那日是不是太过**了,也许只是谁无意中碰到了标记。叶菀烦闷的叹了一声,她从未有过这般不相信自己的时候。掌心附在九龙锁上,体温透过铜质的锁身传至中心机关,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锁芯‘啪’的一声打开,仿佛是认主的忠犬,听到主人召唤时的干脆利落。叶菀打开柜门,仔细端详了物品的摆放,确定无人动过后,才从柜子的紧里面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后一枚厚重敦实手掌般大小的墨玉印章呈现在眼前,章身雕有龙子睚眦的图形。这枚印章曾是南周大军的号令之物,传说是上古天神留下的神石,前世一直在叶菀的父亲司徒明昭手中,司徒全家被灭门后这枚印章也随之失踪,景玄曾多次派人查找印章的下落,可多年来却一无所获。叶菀紧紧地攥着这枚印章,手掌硌出道道红印,印章是父亲留给她唯一的信物,也是支撑她一路走来的精神支柱,只要有这枚印章在,她坚信总有一天能重新替父亲执掌南周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