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行宫外闱使臣居住的院落内一片寂静,只有东厢房的窗扇中透出一点昏暗的烛光。屋中,那个与张海端一同去拜见温子珏的侍卫坐在桌前,仔细研究桌面上的图纸,时而蹙眉时而叹息,烛光在他脸上形成明暗不一的区域,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阴晦深沉。护卫使臣的侍卫皆集中在院落最外层的门房处,只有他单独住在院内的厢房里,除了去锦墨居那日再没有在行宫中露过面,可见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屋外响起三声叩门声,侍卫谨慎的将图纸卷起,问道,“是谁?”门外答道,“张大人请您过去说话。”侍卫打开门见是熟悉的面孔,便没有过多怀疑,回身关上门随来人而去。使臣居住的院落处于行宫最北面,距离皇子和大臣的居所很远,一来是为了清静,二来也是防止大臣与使团之人私下见面。路过张海端的房门前,侍卫见引领之人没有停下的意思,问道,“大人不是要我来屋中说话吗?”引领之人神情没有丝毫异样,边走边回头答道,“大人说怕此处隔墙有耳,所以找了个僻静之处与您详谈。”侍卫心想也对,他们身处南周行宫,身边到处都是南周的人,行事说话当然需更加谨慎,再说他随使团出使南周并不是单纯联络感情来的,不然他也无需假扮侍卫隐匿在使团之中。又随领路之人走了一会儿,侍卫警觉的停下脚步,虽然他对行宫中的路径不甚熟悉,可也看出那人是在带他兜圈子。“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领路之人回过头,面上露出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讥笑,突然眼前的场景瞬间转变,领路之人也随之消失不见。侍卫看着周遭陌生的幻境,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在做梦,他站在黑暗中左右张望,想要弄清楚到底身在何处,可无尽的黑暗只会让人越来越恐慌。他摸索着假山石壁沿着小径一寸寸挪动,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光亮,光亮中似乎有一座很大的院落,虽然人在黑夜中对光极度渴望,可他还是小心谨慎的慢慢靠近。待看清院落大门的匾额时,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璧龙轩’三个大字像惊雷一般在他脑中轰然炸开,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使臣的侍卫深夜潜到皇帝居所,如果被抓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正当他打算悄无声息按原路退回时,却突然炸开一声惊吼,“抓刺客!”那声音仿佛就在他身边响起,顿时引来了璧龙轩守卫的注意。()忽见不明之人靠近,守卫们本能抽出佩刀袭来,他只能被迫出手招架,侍卫们虽然骁勇,可他的功夫也不差,一时间打成平手难分胜负,他且战且退寻机脱身,就在这时身后突然袭来一道劲风,他只觉的胸口一阵翻腾,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清晨一阵阵婉转的鸟鸣唤醒行宫中沉睡的人,温子珏衣冠整齐的漫步在花草烂漫的小径上,正逢一个岔路时,蓝雪衣从另一边悠闲走来。两人相互问了礼后,蓝雪衣正色道,“质子昨晚可曾听到璧龙轩那边的响动?”温子珏点了下头,“昨夜的动静还真不小,想必半个行宫都听见了,天师的消息灵通,可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听说是抓了个刺客,不过还不知是什么来头,也真是奇怪,行宫守卫森严连一只老鼠都很难进得来,难不成这刺客是有通天的本事,竟能躲过重重守卫闯到璧龙轩。”温子珏抬眼看向使团居住的方向,露出一个令人费解的笑容,“不知是什么人如此胆大,看来咱们也得小心些了。”两人走到行宫内外闱连接的角门处,蓝雪衣说道,“皇上召我去璧龙轩议事,就不陪质子叙话了。”“天师请便。”两人相视而笑,皆是心照不宣的表情,其实在张海端到锦墨居那日,温子珏便识破了那名假侍卫的身份,那名侍卫其实是北晏的护军统领吴作贤。张海端以为他认不出吴作贤,可这些年他一直在为回北晏做准备,不仅对北晏的朝政了如指掌,对重要的朝臣也时时留心关注,吴作贤在北晏为官近三十年,虽然一直身在京都,可对南周兵力部署却十分有研究,此次将他安排在使团之中,必定是北晏有意为之。景玄本就疑心颇重,若是识破了吴作贤的身份,对温子皓的不满就可想而知了。温子珏与蓝雪衣一同策划实施了这出戏,致使吴作贤被抓,北晏理亏在先,不可能明着向南周要人,而景玄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与北晏翻脸,所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北晏吃下这个哑巴亏。事情果然不出意料,张海端应诏来到璧龙轩时,神色与往常无异,只是在商议了两国边境的事宜后,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昨夜臣隐约听见行宫内有些**之音,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臣深感惶恐不安。”景玄笑容和煦,轻松道,“只是一个妄图行刺之人罢了,张大人无需恐慌,朕会加派侍卫守护使团居所,大人可高枕无忧。”“多谢圣上!”张海端低头谢恩时,面上的肌肉不由得**了一下,又道,“恕外臣多此一问,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那个刺客?”景玄露出一副玩味儿的表情,道,“按理说这是南周的私事,本不该跟外臣多言,不过大人既然张口问了,那朕也就不妨直说,那名刺客已在昨夜葬身于侍卫的刀下,既然人已经死了,朕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一切到此为止!”张海端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在他人看起来却十分勉强,景玄的一句‘到此为止’让他明白,再做什么样的努力也要不会吴作贤了,现在他只希望景玄将吴作贤当做一名普通的北晏侍卫处置便好,若是识破了他护军统领的身份,必然会引起两国间的猜忌。蓝雪衣一直垂眸扇着羽扇,装作与其他人一样听不懂景玄和张海端打的什么哑谜,只在张海端退下时,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仿佛早已预知会是这样的结果。移动阅读请访问:wap.-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