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伦德在被沈家和邵家连番弹劾后,很快便被停职调查,虽说这一结果并不附和沈家和邵家之前的预期,但他们知道这是景玄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若是逼迫的狠了,怕只会适得其反。叶伦德虽然被停职,可江南的水患却不会停,朝堂只得匆忙认命了一个治水的官员。可这名官员却十分不得力,好像老天专门要跟他作对一样,凡是他做了充足准备的地方暴雨一定绕道而行,凡是他断定没事的地方一定洪水连天,最后这名官员被盛怒之下的景玄斩了首级,朝中再无人敢接治水的差事。朝廷不得已重新任命叶伦德暂代治水官,沈邵两家自然是不依,好不容易谋划的成果怎能轻易放弃,可江南数百万黎民正在遭受洪水吞噬,他们有再充分的理由,也不敢置百姓的性命与不顾,虽然人命在他们心中真的不算什么,但众怒却不是好惹的。叶伦德此次能死里逃生,朝中看似一股不起眼的小势力却起了极大的作用,虽然暂时保住了叶伦德的性命,但也让景玄一直暗中培养的势力渐渐浮出水面,不过其中也参杂些景澈的人,所以众人依然摸不清景玄的真正实力。连日来的暴雨终于停歇,叶伦德渎职一事也暂时平静下来,所有事情的发生仿佛都是老天在眷顾叶伦德,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这其中经历了怎样的坎坷。那名被景玄砍了头的治水官当然不会是单纯的倒霉,所有发生的事情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控,即使有人察觉出来什么,也没有胆量讲出来。邵家和沈家的阴谋又一次失败,可沈千依却没有丝毫沮丧,只是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雁南步入寝殿,看了眼娥眉紧锁的沈千依,福身说道,“娘娘,邵家的人传话说,已经解决了长史官的家眷。”雁南口中的长史官就是陷害叶伦德,后来自杀谢罪的那名官员,沈家收买他时曾保证让他的家人衣食无忧,不知在九泉之下看见家人后,那位长史官又会作何感想。沈千依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抬眸问道,“确定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吗?”“绝对没有,邵家做事一向狠厉,连他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都没有放过。”沈千依叹了一声,“作孽啊!”可面上却没有任何怜悯之意,反而轻松了不少。雁南笑笑道,“孽都是邵家做下的,怎么也不会算到咱们头上,不过皇上这次花这么大的力气保叶伦德,连隐秘多年的势力都暴露了,怎么看都是划不来的买卖,皇上不会真的是为了萱妃吧?”沈千依面有凝色,随后却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皇上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说出来可是要笑死人的,皇上保叶伦德自然有保他的道理,萱妃不过是一介妃妾,比起当年司徒家的那个女人又如何?皇上会让她左右朝政吗?”雁南闻言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切实际,继而自嘲的笑了笑。“是奴婢想得太多了,叶家掌握了南周大半的商业命脉,皇上自然是不能轻易的放弃的,就算能将叶家现在的家产全部没入国库,可那也等于是杀鸡取卵,叶家若倒了,就没有源源不断的银子供皇上花用了。”沈千依点头十分赞同雁南的话,她虽然没有景玄的宠幸,但与景玄同在深宫相处了近二十年,自认为已经十分了解景玄,这也是她自恃不败的原因。不过这些日子沈千依隐隐觉得景玄发生了变化,甚至整座华宫都发生了某种她不知道的变化,女人的第六感是十分玄妙却又准确的东西,上至华宫里的贵妇,下至市井中的泼妇,唯一共同拥有的便是这东西。多年后的事实证明了沈千依的预感是对的,可眼下她却不会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费半分心神。“成德妃最近有什么动静?奕轩在她那成日都做些什么?”雁南知道这才是沈千依最关心的,之前陷害叶伦德,不过是想将景玄暗中培植的人逼到明面而已。“二殿下平日里就是跟师傅读书练字,与在宫里时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倒是与大殿下分外亲近,听说还经常跟大殿下出入行宫外闱。”沈千依舒展的眉心再次紧蹙,沉默了片刻,说道,“告诉照顾奕轩的嬷嬷,奕轩身体不好不宜时常外出,让他不要与景弈成太过亲厚。”雁南点头道,“奴婢会嘱咐行宫那面的,二殿下性情温厚最是受不得奸人鼓弄,成德妃和大殿下怕是也没安好心。”沈千依觉得额头隐隐有些作痛,雁南见了立刻奉上太医每日送来的安神汤药。沈千依皱着眉喝了一口,便放在一边道,“最近本宫头疼的厉害,太医院加重了药量还是没用,你到宫外去寻些名医来,若治得好本宫,自然重重有赏。”雁南迟疑了一下,问道,“娘娘是不信任李院使吗?他可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你,应该没有胆子不尽心医治娘娘。”沈千依神色有些阴暗,“就算一时能够信任,也不代表永远不会出问题,再说他虽是院使,可一人之力毕竟还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太医院各方势力参杂,咱们不能不小心。”“娘娘说的是,奴婢会联系娘娘的叔父,让他们找个可信之人。”“不要让他们知道。”沈千依厉声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不许任何人插手,本宫的那些叔父都不是省油的灯,若知道本宫身体有恙,指不定要弄出多少事来。”雁南手心出了一把冷汗,沈千依不信任太医院在情理之中,可居然连自己一直倚重的叔父亲人也不信任,而她一个小小侍婢在沈千依心中的分量又会如何呢?怕是连一粒沙尘都不如。不知为何雁南突然想起苏墨,虽然苏墨死的极惨,可她的心底却有些羡慕,起码邵燕青会真的为这位忠仆流泪,如果换做是她,沈千依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沈千依当然不知道雁南心中所想,阖目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突然似想到了什么。“温子珏回到北晏也有些日子了,温子皓还没有动作吗?”“温子皓一直忌惮北晏朝中的陈旧势力,所以才迟迟不敢动手,娘娘需要他有所动作吗?”沈千依沉默了一瞬,说道,“朝中现如今就像一滩烂泽地,是该注入些新的水流了,告诉温子皓,想要不忌惮就只有一个法子,把他们全部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