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向来是在寝殿内近身服侍叶菀,从不参与日常琐碎事务,霁月阁中的普通宫人很少能见到她,加上文馨和语彤时不时穿上钟念的衣服,在寝殿的窗扇间匆匆走动迷惑众人,所以她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北晏的皇位之争已经进入焦灼时期,争到这种时候想退出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温子珏和温子皓都卯足了劲,要拼个你死我活。温子皓本就不是什么坦荡之人,手法自然磊落不到哪去,甚至派出死士刺杀温子珏和支持他的官员,不过温子珏早就料到温子皓会有这一手。温子皓暗地里培养了一大批死士,专干刺杀的勾当,是北晏每一位官员的恶梦,不过训练有素的死士却在被派去刺杀温子珏极其党羽后有去无回,像是投入深海里的石头一样,彻底消失。温子皓得知后大怒,倾动所有死士誓要将温子珏斩杀,不过就在刺杀温子珏的雨夜,他多年培养的死士竟然全军覆没,他也终于知道,秘密保护温子珏的人竟然是修行者,而且不是一个是很多个。如此多的修行者同时出现,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雨夜中死士的身躯如木偶一般,被修行者们一抬手甚至一个眼神抛入空中,落地时骨骼碎裂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温子皓永远也忘不掉,唯一一个活着逃回来的死士,眼中恐惧绝望的神色,他知道那晚自己的脸色也一定好看不到哪去,可他不会退缩,因为在这条路上,退缩只有死路一条。他不会让任何知道温子珏有修行者相助的事,所以那晚他举剑杀死了最后一个死士。温子珏在那个雨夜之后也没有再动用过修行者,仿佛他们从来都不曾存在,不过这些隐匿在暗中的力量足以让温子皓胆寒。没有人知道这些修行者从何而来,只有远在南周行宫的叶菀才知晓这些人的来历。前世叶菀行走江湖,结交了许多志趣相投的朋友,并点化他们走上修行之路,在后来跟随景玄征战南北时,这些人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修行之人从不留恋世俗官场,也因此逃过了当年那场针对司徒家的屠杀,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也尝试过为叶菀报仇,可景玄身边的暗卫都是功夫了得之人,甚至也不乏修行之人。几次行刺失败后,这些人渐渐冷静下来,一直静待时机,可蓝雪衣的出现彻底打消了他们复仇的念头,因为就算他们全部加起来也不可能是这位新任天师的对手,只要有蓝雪衣在,任何人都不可能突破重重宫闱。钟念暗中将这些修行者从新聚拢,不过也仅仅是做些打探消息的事,叶菀不会轻易启用他们,这次派去北晏的也仅仅是他们当中的几个,在日后的战斗中,这支修行者队伍将是叶菀最有利的王牌。北晏皇位之争,原本已进入白热化,众人皆猜想不多时便会分出胜负,可不知为何却突然陷入停滞,连手眼通天的南周皇帝也无法从中打探出什么。此刻景玄对着北晏方面传来的情报凝眉不语,手中捏着笔杆不动,连笔尖饱满的墨汁滴在信报上也毫无察觉。叶菀在一旁替景玄研磨,眼角余光飞快的瞥了一眼摊开的信报,将信报中的内容默默记在脑中,继续低头研磨。许久后景玄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笔杆放下。叶菀笑看着他说道,“皇上累了吗?方才御膳房刚好送来了一盅银耳羹,皇上到偏殿用一些吧!”景玄起身牵起叶菀的手说,“看了半日的奏章头昏眼花,到偏殿陪朕说会儿话吧!”片殿中只有景玄喝汤的声音,叶菀沉默的坐在他对面,并不先开口说话。景玄放下汤碗,接过宫人递上的巾帕擦了擦嘴,说道,“这些天南方水患好不容易消停了,北晏却又闹起来,真是没一刻安生的时候。”叶菀见伺候的宫人退下后,才说道,“皇上当初让温质子回北晏,想必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局势,如今只看皇上想帮谁了。”景玄笑笑道,“菀儿果然聪慧,一早就能猜出朕的心思,不过朕目前谁也不会帮,你觉得他们两人谁继位对南周最有利?”叶菀神色谨慎的低头道,“朝政之事臣妾不敢妄言。”“朕曾问过朝中官员,可他们的答案朕都不满意,这里只有你和朕,朕想听听你的想法。”“其实臣妾并不了解北晏的局势,只是相比之下对温子珏较熟悉,温子珏性情敦厚温和,而那位温子皓,臣妾听说他性情暴虐喜怒无常,若在这两个人中选,臣妾自然是偏向温子珏的。”景玄神色凝滞片刻后,笑道,“敦厚温和固然是个好品质,可作为君王,偶尔暴虐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皇帝是要统御万民之人。”叶菀笑笑道,“可皇上问的是,谁继位会对南周有利,温子皓此人狼子野心,虽然现在依附于南周,可日后必定会生出不甘之心,到那时一定会对南周兵戈相向。”“难道温子珏就一定不会吗?”景玄反问道。“这个臣妾也不敢保证,不过岚夫人如今已算是南周人,日后两国若能频繁联姻,温子珏势必会顾念情义。”景玄点头说道,“菀儿和朕想得一样,只可恨朝中那群迂腐老臣就只看见眼前的利益,还说温子珏在华都为质十几年,心中一定充满仇怨,其实温子珏是在朕眼皮底下长大的,对他的秉性,朕还是有信心的。”叶菀看了眼景玄有些郁闷的神情,缓言道,“也许大臣们的顾虑也有道理,皇上既然不打算出手帮忙,不如就静心观察些时日,等到了关键时刻,人的真正秉性必定暴露无遗,到那时皇上决定帮谁也来得及。”景玄笑着搓了搓手心,神情也轻松了不少,“这样也好,就让那些老臣们继续吵去吧!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吵出什么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