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马车不同于民间普通车轿,虽然嫔妃们乘坐的车厢被箭扎成了刺猬,可依旧无法伤及轿内的人,箭尖只能没入车壁极小一节,顶多刮伤皮肉,而叶菀所乘的车厢内因为有结界保护,世间普通羽箭更是半点无法侵入。可叶菀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凝重,因为她发现了一些不太合常理的情况。如此规模的伏击,一般来说肯定是冲着御辇中的皇帝而来,可御辇已经渐渐走出伏击区,在山路的拐弯处消失不见,而伏击的羽箭却依旧没有挪动,难道竟是冲着嫔妃的车轿而来?叶菀首先想到的便是成德妃,听着山坡林野中整齐划一的搭弓、拉弦、发射之声,叶菀断定这是一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队伍,绝不是一般的山贼。南周腹地,天子脚下,谁能让这样一支队伍无声无息的潜入?无外乎朝堂当中最大的两股势力,沈家和邵家,可他们真有胆子这么做吗?沈千依的确很想让成德妃和景弈成死,这样便没有人能与景奕轩争夺储位,可景玄尚在壮年,沈千依有这个胆子吗?就算有,可景奕轩也在队伍当中,难道她就不怕误伤了景奕轩?而且清晨景玄决定让成德妃留在青岩寺祈福,沈千依如果安排了行刺,不会连这点事情都打探不到,既然成德妃不在队伍之中,这场行刺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些猜测在叶菀脑中闪现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她还没想出头绪时,车身突然一阵,只听见拉车的马匹突然长啸一声,奋力拉着车轿狂奔起来。语彤死死的抓住车门缝隙向外看了一眼,面色立刻变得惊恐不安,“咱们的马被砍伤了!”谁都知道一匹发了狂的马会是什么状态,此处是山路,到处是怪石林立和悬崖峭壁,谁也不知道这匹马会在什么时候跌下山谷。叶菀推开车门想要控制住发狂的马,却发现马的臀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从伤口处向外喷涌,洒落一地。方才伏击的贼人根本没有露面,只是向车队中施放羽箭攻击,这刀伤来的蹊跷,突然叶菀想到了一直跟在她车架旁的侍卫,面色愈加凝重,隐隐猜到,这次伏击的目标极有可能是她。可谁会发疯到用如此大的阵势来杀她?难道是她的身份暴露了吗?可尘世中知道她身份的只有三个人。元修大师是世外高人,不会参与到俗世之中,张景瑞在华宫中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了等她回来,也绝不会泄露她的身份,而钟念就更不可能了。叶菀想不明白有谁会非要用这种手法将她置于死地,便也不再去想,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活下去。叶菀看向车队的方向,已经看不到马车和侍卫的踪迹,虽然身边没有禁军护卫,可她心里反倒觉得轻松,因为禁军中极可能有想害她之人,而且有侍卫在一旁,她也不便施展修为护身,侍卫反倒会成为她的拖累。语彤平日里虽然咋咋呼呼,可跟在叶菀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学了些临危不变的本事,她一直从侧帘处盯着路面的情况,突然面色微变。“小姐,前面像是一处悬崖,不知道有多高。”叶菀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前面果然已经没有路了,可发狂的马依然没有减慢速度,冲着悬崖疾奔而去,车毁人亡只在下一瞬间。叶菀一直注意着周边的环境,早就看见山涧中一条湍急的河流,那条河虽然不宽,但水流十分急促,看不出究竟有多深,距离马车有十几米的距离,如果只有叶菀一人,她还有把握跳进那条河,可她不能扔下语彤自己逃生。河边是各种形状的尖锐石头,如果不小心磕在上面一定会受伤,叶菀迅速在心中计算好距离,只嘱咐了一句‘抓紧我’,便单手揽住语彤向山涧河流方向掠去。为了能一举成功的跳入激流,叶菀使尽全力一脚蹬在马车的车身上,车架向另一边歪斜,发狂的马被拽的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可依旧没有止住冲向悬崖的趋势。身后是马车坠入悬崖的巨大轰鸣声,叶菀面上没有一丝动容,更没有想过如果她们还在车中会怎样,语彤回头看了眼翻滚在坡道上的马车,瞬间出透了一身冷汗,将叶菀的腰抱得更紧。感觉到腰上突然加大的力气,叶菀微微蹙眉,双眸却没有一刻离开山涧里的那条河,虽说选择跳河要比跳崖活的几率大一些,可那条山涧的落差也足有十米高,若是落在河岸的石头上,不死也得残废。语彤挂在叶菀的身上,紧紧闭着双眼,默默等待着下一刻未知的命运。叶菀跳车时蹬向马车的那一脚使足了力气,勉强撑到了河面之上,两人在跌落河中的一瞬,立刻被湍急的河水吞没,虽然叶菀和语彤在南方长大谙熟水性,可在暴虐汹涌的河水面前,人力终究是最微末的。两人不知在河水中挣扎了多久,叶菀和语彤已经精疲力竭,全凭着一股信念才支撑到现在,可水流却越来越急。叶菀死死拽住语彤的手不松,抹了把脸上的水,艰难的说,“前面可能是一处深潭,一会儿只管拉着我。”语彤感觉自己随时会昏厥过去,体力已经超出极限,心想若是不带着自己这个负累,叶菀肯定早已从河中脱身,便想要挣脱开叶菀。察觉到语彤的意图,叶菀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她不但要活下来,更好跟语彤和所有的亲人一齐活到最后。距离深潭越来越近,叶菀和语彤都无暇再多想其他,只能在心中祈求瀑布下的深潭不要像河流中那样怪石嶙峋,如果从高空坠落到坚硬的巨石上,即使是在水中人也不可能活下来。在下坠的那一刻,叶菀选择闭上双眼,脑中突然想起前世被打入修罗阵的一瞬,那时也是这种绝望无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