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衣点了下头,十分同意叶菀的观点,刚要说什么时,突然听到后堂的门帘一动,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客人是要买字画吗?”叶菀回过头,只见一个六旬老翁从后堂出来,正是那日在告示栏前被朱流芳称作‘先生’的人。蓝雪衣拱手作揖道,“我们只是偶尔路过,见这里有间字画店便进来随便瞧瞧,请问您是这里的店主吗?”老者摇了摇头,说道,“店主是我家少爷,少爷他正准备秋试,所以店铺暂时由老朽打理。”蓝雪衣点点头,指着墙上一张已经褪了色的字幅,问道,“敢问老人家,这副字要怎么卖?”老者蹙眉思索了一下,回道,“少爷给这幅字的定价是十两银子。”叶菀吃惊的看向老人,十两银子的字画,就算在大书画店也不算便宜的价钱了,若放在普通人家,够花小半年的,怪不得朱流芳的书画店快要经营不下去,这样狮子大开口,不把人吓跑才怪。不过蓝雪衣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平静道,“好,我买下了。”老人的神色似乎也有些吃惊,他看蓝雪衣和叶菀的打扮十分普通,不像是不在乎十两银子的人,本以为这单生意做不成,可没想到蓝雪衣竟连价也未还便买下。“这副字有些旧了,如果客人愿意等,老朽可以让少爷从新写一副来。”蓝雪衣刚想说‘不必’,这时却听见外面有个妇人的声音说道,“我说严老头,昨日我让你写的信写好了没?”一个妇人从外面进来,看到蓝雪衣和语彤,调笑的说道,“呦!你这铺子里来客人啦!又是哪个冤大头让你家少爷宰啦?”老人一听这话,面颊立刻变得赤红,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丢给妇人,那妇人本来拿出三文钱,却只给了老人两文,“你这信写的也太慢了,昨日都没赶上官府的信差来取信,害得我今日还得自己跑一趟,这一文钱就当是跑腿费了。”老人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只说,“市井刁民!市井刁民!”蓝雪衣和叶菀互看了一眼,忍住笑安慰老人道,“这等刁民先生何必与她置气。”老人回过神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里住的人都穷,几文钱也要这般计较,没想到在这住了十几年,老朽竟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了。”说罢又是一阵叹息。正在这时,突闻后堂有人说道,“隔壁的胖婶是不是又克扣咱们的信钱?先生日后不要做她的生意了。”说话间,朱流芳已经从后堂出来,看到蓝雪衣和叶菀时,微微愣了一下。老人连忙对他说道,“公子,这位客人要买您前年写的那副字,已经有些褪色了,公子再替客人写一幅吧!”“不用麻烦了,我就要这副。”蓝雪衣向朱流芳拱手道,“书法一事除了讲究笔法,还讲究心境,若现在重新写来,怕是写不出当时的意境了。”“这位兄台所言极是!”朱流芳激动的说道,“只是世人难有几个明白的,他们在乎的只是写字之人出不出名,哪里真的在乎字的好坏,兄台能看得出,在下写这幅字时究竟是怎样的心境吗?”蓝雪衣仔细端详那副褪色的字迹,半晌后说道,“字笔迹挥洒自如,气势宏大,大有一展宏图的意味,兄台写这幅字时,应该是十分高兴的,不过···”蓝雪衣双眉紧蹙欲言又止,朱流芳立刻追问道,“不过什么,兄台但说无妨。”“不过字迹中似乎隐有愤怒和不甘,倒不像是兄台这个年纪之人该有的心绪。”朱流芳沉默的看着墙上的字幅,他身后老人的神色也不太对,上下打量着蓝雪衣,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叶菀突然有些担心,像老人和朱流芳这种隐姓埋名藏于市井的人,最怕被别人认出身份,极有可能会对他们敬而远之。片刻后,朱流芳从思绪中回过神,笑着说道,“兄台果然好眼力,这幅字是前年我考得秀才功名时所作,当时心中除了高兴,的确还有些愤怒,原本我该是襄安城的头名,只可惜没有银钱送与官员,生生被挤到了第十名。”蓝雪衣知道他心中的仇恨并不只是这些,却也不揭穿,安慰他说,“世上不公之事数不胜数,若心中只有怨言,就算日后为官,做事也不会公允,希望兄台能想开一些,只要一直努力,相信总有人会慧眼识珠。”朱流芳对蓝雪衣深深的鞠了一躬,“兄台此言着实让在下受教,这幅字便送给兄台作为谢礼。”叶菀本想借这个机会白送些银子给他,好让他有钱去华都赶考,可没想到朱流芳却要将字幅白送给他们。“这可不行,你打开门做生意,我们怎么能让你赔本呢!这笔墨纸砚都是要钱的,我们可不做这种不厚道的事。”叶菀边说边对蓝雪衣使眼色,希望蓝雪衣也帮着说说话。朱流芳却说,“这事无关厚道与否,只是知音难寻,今日我心中实在高兴,所以这幅字在下必然不会收钱的。”蓝雪衣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写幅字送给公子吧!”“以字会友,这般甚好!”朱流芳说罢立刻为蓝雪衣研磨铺纸,毫不掩饰面上的欢喜之色。蓝雪衣提笔斟酌一番,在雪白的纸张上落下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两幅字,笔迹苍劲有力,与他温文尔雅的脸庞截然不同。“好!好!好!”朱流芳拿起字幅,大赞了三声好,看向蓝雪衣道,“兄台的字比在下的好上万倍,不如秋日你我一同去华都赶考如何?”蓝雪衣笑着摇了摇头,拉起叶菀的手说,“我志不在仕途,只想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一辈子做个游医,游走天下替人治病,顺便新赏不同之地的风土人情。”“游医?”老人疑惑的看向蓝雪衣,“你就是最近坊间盛传,要入赘夏府的游医吗?”